夙月跑得鬢發散亂、一只鞋也在劇烈的奔跑中不知掉到了哪里，她急促地呼吸著，雙手無力地撐住發軟的雙腿，顫抖著身體茫然盯著地上碎裂一地的鏡片。

銅鏡……她的銅鏡……碎了……

她僵硬著脖子抬頭，看到屋子里的一男一女，：“是你們毀了我的銅鏡！”

眼前的女人臉色蒼白，五官寡淡，她的右臉上有一塊深青色的胎記，覆蓋了整個臉蛋，蔓延到鬢發根里。

仿佛與之對應一般，她的左邊上還有一塊被灼燒后留下的丑陋疤痕，被燒毀的皮膚凹凸不平，有些地方皺起，看起來可怖極了。

若不是她的衣著打扮和夙月一模一樣，根本無法把她和之前在登月樓艷驚四座的月下仙子聯系到一起。

姜念念皺眉：“夙月，是你和黑氣合作。你為它提供獵物，它給你美貌。”黑氣一被收服，帶給她的美貌自然煙消云散了。

“你竟為了一己之私，害了那么多條人命！”

聽了姜念念的怒斥，夙月竟然笑了。她先是細微地抖動肩膀，然后動作越來越劇烈，最后尖刻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一己之私？”

“我不過想變美而已！我有什么錯？！”她停下笑聲，死死地盯著他們的臉，“你們這種天生姿容出眾的人，根本不懂！”

“在月升國，長得丑，就是原罪！”

她沒有錯！在月升國，只有美，只有變美，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女人癲狂的眼神落在腳下的碎片上，鏡面照映出一張熟悉的、丑陋的、扭曲的臉。

這張臉，是她的臉嗎？

……

十年前，月升國，儷城。

六歲的小月被娘親牽著手，走在人潮熙攘的街頭。

這是她第一次跟著爹娘來都城。都城真熱鬧啊，她好奇地張著眼睛，目不暇接地看著街上的一切。

都城的人也好漂亮，男男女女，個個都神采奕奕，有的比她們村莊的村長還好看呢。

今年是五年一屆的拜月大典，爹娘只帶了她一個人來儷城，氣得大姐和二弟不吃飯抗議。但是爹娘還是堅持只帶她來，矮矮的小月心里可高興了。

平時爹娘總是有點偏心家里最好看的大姐，她還有點不開心。原來爹娘心里還是愛自己的，等長大了，她一定好好賺錢，要把最白最長的象牙帶回家給爹娘！

只是……

小月仰起頭看著娘親的側臉，小聲問：“娘親，為什么還要讓小月蒙著臉啊？”從小出門娘親就一定要讓自己蒙著臉，不準隨意摘下來。這次到了都城也是一樣。

娘親的腳步好像頓了頓，也沒解釋，只是說：“小月，你要好好戴著，不能摘下來。”

“噢。”小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很快被街邊翩翩起舞的舞女吸引了注意。

爹娘戴著小月來到了登月樓，圣女大選馬上就要開始了。前面里三層外三層堆滿了人，他們只是來自偏遠南邊小村莊的普通人家，沒有資格拿上鮮艷欲滴的鳳仙花投票，只能在人群外圍張望高臺上圣女候選們的動人風姿。

很快，投票便出了結果。

小月努力墊著腳尖，她遠遠看見一個身姿飄逸、月貌花容的女子像穿花蝴蝶一樣，翩躚著上了高高的鼓臺。

風吹起她像絲緞一樣光滑的長發，好像也在為她舞蹈。

人群在歡呼、在吶喊、在沸騰，小月也被這熱情澎湃的氛圍影響，情不自禁跟著揮舞起短短的手臂，跟著大人們喊：“圣女！圣女！”

圣女真美啊，像仙子一樣，她一定是月神大人派下凡塵的使者！

小月一邊拼命又喊又叫，一邊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地看著高臺上仿佛仙子下凡的圣女大人，生怕錯過了一瞬。

在出城的路上，她還興奮地拉著爹爹說：“圣女大人真的太美了，圣女大人是我們月升最美最美的女子！”

爹爹的表情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他一邊拉著她，一邊眼神跟娘親交流著什么，小月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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