儷城西門外有一片破舊草棚搭建的貧民窟。

在這里一片居住的人不是身有殘疾便是面相丑陋，進入儷城生活是一場冷漠的篩選，這些外形不堪的人自然而然被無情地遺棄在了這塊貧瘠荒涼的土地。

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沒有能力的人只能被欺負、被打壓，靠撿一些殘羹冷炙維持生存。他們窮困潦倒，還要時不時被地痞流氓敲詐勒索一番，雖然他們身上也榨不出幾滴油水了。

“求求你們……放過我吧……真的，真的什么也沒有了！”一個老伯捂著肚子躺在地上，他的右腿形狀奇怪地彎曲著，是一位跛子。

幾個惡形惡狀的青年有的在他身后破破爛爛的床上翻找，有的把棚子里唯一一個沒豁口的碗裝進懷里，一個又狠狠踹了他一腳，換來老伯一聲嘶啞的痛呼。

“老不死的！昨天你在林子里撿到的那根白孔雀翎毛呢？！還不交出來！”青年惡狠狠地蹲下身，扯起老伯的頭發，“不說是不是？王跛子，你的左腿還想不想要了？”

老伯嚇得連聲求饒：“真的不在了！求求你，放過我吧……”

幾個青年把棚子里翻了個底朝天，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被扯出來隨便扔了一地，本來就雜亂的棚子里更是一片狼藉。確實沒找到那根翎毛，為首的青年見真的翻不出什么，滿腔怒火都灑在了老伯身上，他抬起腿，一腳狠狠踩在老伯唯一完好的左腿上！

老伯發出一聲變調的慘叫，蜷縮起身子，渾身顫抖地抱著左腿。

青年悻悻地沖地上的老伯吐了口唾沫，這才氣沖沖地帶著人走了。

人都走干凈后，老伯還是癱在地上無力起身，顫抖著嗚咽，老淚縱橫。

這時候，四面漏風的破草棚外又走進來一個人。

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她衣衫襤褸，面黃肌瘦，頭發亂糟糟的，像個雞窩，臟污的右臉下隱隱有塊巨大的青色的胎記。

小姑娘本來面色冷淡，在看到老伯的慘狀后，眼中閃過不忍：“王伯，華三他們又來了？”

她嘆了口氣，走上前去，吃力地把老伯扶上床榻，從懷里掏出一串銅錢：“這是你托我幫你去城里賣翎毛換的錢，600文。按咱們之前說好的，給我200文跑腿費。這是你的400文，你收好。”說著，她將剩下的銅錢遞給老伯。

老伯喘著粗氣，顫巍巍地伸出手，把銅錢緊緊握住。

錢貨兩訖，她就該快點離開了。

她其實不該幫王伯倒賣那根翎毛，在這片沒有人敢和華三他們對著干。但四年前剛來這里的時候，沒有大人依靠的小月曾經飽受欺辱，王伯是極少數不跟風欺凌她的人。

所以面對王伯的哀求，她心軟了，決定就幫他這一次。

“喲喲喲，我還說怎么找不到那翎毛？原來這跛子還有幫手啊！”一道囂張又充滿惡意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是華三！他們竟然又折回來了！

小月臉色一沉，知道這次是自己大意了。

“老不死的！被打了那么久都咬死了不說！”華三邁步上前，一把揪起王伯的衣領，硬生生把他從床榻上拽了下來！

小月皺著眉，看著王伯的臉嘭地一聲砸在滿是砂石的地上，華三又抓住他花白的頭發把他的臉扯起來，王伯的臉上沾滿了臟污的泥土，額頭還磕破了皮，流出的鮮血混合著砂土，從他的額角滑落到緊閉的眼皮上。

華三齜牙咧嘴地湊近王伯的耳朵，陰森森地威脅：“說，是誰的主意！不說，就挖掉你的眼睛！”

小月心想，事到如今，已經沒有辦法了。只能承認了，把錢全部給他們，再抗下一頓毒打就行。華三這人她了解，只求財，除非惹急了，不會輕易要人性命。

王伯年紀大了，再這樣下去，怕他抗不住。

她定了定神，正想開口主動把錢給華三，一直痛呼的王伯突然睜開了眼睛，他好像怕極了，一直止不住地劇烈顫抖，他一把握住華三空出的那只手，快速地說：“是她！是小月！是小月指使我的！”

小月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看著卑躬屈膝的王伯，他閃躲著不敢看她的眼睛，只一味哀求華三不要再打了，放過自己。

是了，這四年來她在這里看得已經夠多了。人心的冷漠、利己、丑惡，她的一時善念，換來的果然是背叛。她怪王伯嗎？她只怪自己的心還不夠冷、還不夠狠！

小月的眸光迅速冷淡，面對幾個青年的逼近，她竟然露出一個嘲諷的笑意。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起之前被王伯藏在草席下的銅錢，一把扯開，往幾人的方向灑去！

嘩啦啦——

漫天的銅錢雨阻礙了幾人的視線，也灑落了一地，這群在貧民窟窮慣了的人第一反應就是忍不住蹲下身去撿，華三氣急敗壞地吼：“別撿了！那小表子跑了！”

小月揣著懷里的200文，身形靈活地穿梭在高高矮矮的草棚間，很快就不見蹤影了。

她一路小跑到一個人跡罕至的河岸，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小心觀察了四周，確認沒人后，她又七拐八拐到一顆歪脖子樹邊，挖開樹下的深洞，將銅錢藏在了里面。

貧民窟那邊暫時是回不去了。

看著洞里的物資，她汗濕的臉上浮現滿意，幸好她已經攢夠了，可以去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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