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止熙站在臥室門口，目光宛若一把銀鉤鉤著夏云舒緊繃的臉，“不是給我準備了吃的么？拿來吧。”

        夏云舒哪敢遲疑，趕緊端起茶幾上自己剛才做的蔬菜沙拉起身朝他走了去，怯怯遞給他，“給。”

        慕止熙蹙眉接過，轉身便又進了房間。

        不過門沒關。

        夏云舒在門口傻站了兩秒，還是抓著手跟進去了。

        慕止熙就坐在床上吃。

        夏云舒站在離他不遠不近的位置，像個做錯事的小姑娘瞅慕止熙。

        慕止熙把沙拉吃完，抽了張紙巾擦擦嘴說，“沙拉放多了，膩。“

        夏云舒盯著他。

        慕止熙抬眸望了過來，雙瞳里，是痛苦掙扎后的隱忍和妥協，“一個月后，他要是做不到，會搬回來么？”

        夏云舒咬住下唇，眼眸里水光盈盈閃閃。

        “不會對嗎？”慕止熙緊盯夏云舒。

        夏云舒提氣，走過去，從他手里拿過空的碗，抬眼看著他，輕聲說，“我總不能在你這兒一直住下去。你將來會有女朋友，你女朋友肯定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跟異性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還有，我住在你這兒，你也不方便找女朋友，也不方便帶女孩子回家。”

        慕止熙滑動喉結，聲線帶著微微的沙啞，“所以也不全是因為和徐長洋的約定！就算沒有這個約定，你遲早也會從我這里搬出去。你那么努力想留在墨唐工作，大概也是存著攢錢從我這里搬出去的念頭。”

        夏云舒的確早就在想搬出去的事。

        但她絕沒想到促使她向他開口提出要搬走的決定，是因為徐長洋。

        因為她知道，這對慕止熙而言已經構成傷害。

        可是她卻不得不如實告訴他前因后果，畢竟瞞不住，且她也不想騙他！

        “云舒，就這么著急擺脫我嗎？”

        慕止熙低低問她。

        夏云舒心里難過，“我怎么會想擺脫你？你供我吃供我住，我去哪兒找像你這樣對我好的人？跟你住在一起，我吃好喝好睡好，還有人可以使喚，我美死了。所以我怎么舍得擺脫你？”

        “那就答應我。”慕止熙驀地身后握住夏云舒的手，雙眼熱切望著夏云舒，“要是徐長洋做不到，你便搬回來。”

        夏云舒眼睫全濕了，“慕止熙，你是不是傻啊！?"

        夏云舒覺得自己又壞又貪心。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接受慕止熙，卻偏偏貪戀他對她千依百順，無微不至，不離不棄。

        這樣的她。

        跟林霰又有什么區別呢？

        沒有區別啊！

        她不會覺得自己沒有想讓慕止熙當她的備胎，和林霰有意讓徐長洋當她的備胎好。

        因為結果，都是害苦了一個真心對自己的人！

        慕止熙起身抱住她，臉蹭著她的發絲，雙眼同樣沁紅，“云舒，我不是徐長洋，我沒他那么愚蠢！我清楚知道你跟林霰那樣的女人是不一樣的。林霰她結婚了，卻舍不下徐長洋對她的好和呵護，所以用盡手段也要留住徐長洋的心。而你是單身，你有選擇的權利和資格。我知道在你心里一定有你的底線、道德和原則。不然你也不會在最開始我追求你時那般不留余地的拒絕我！“

        夏云舒眼淚從眼角滾了下來，“慕止熙，你還要讓我欠你多少？你清醒一點吧，別再傻下去了。除了親人和朋友，我沒有什么可以額外給你的，尤其是愛情！你要我說多少次你才能聽進去！”

        “你看，你現在說你不愛我，我一點感覺都沒有，我一點，一點也不覺得難過，一點也不。”慕止熙啞聲笑。

        夏云舒哽咽，伸手用力推開慕止熙，“你個大白癡！你罵徐長洋蠢，我看你比徐長洋還要蠢一百倍，一千倍！慕止熙，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

        一個讓她心疼，負疚的笨蛋！

        慕止熙看著夏云舒臉上的淚，突地伸手搓了搓臉，放下時，他提氣道，“什么時候搬?”

        夏云舒流著眼淚盯他一眼，轉身走出門口時說，“明天。”

        慕止熙一張臉驀地蒼白，良久，他才對著空氣，低低“哦”了聲。

        ……

        從慕止熙房間離開，回到自己房間，夏云舒躺在床上，卻是久久無法入睡，只因一想到慕止熙那個傻子，她就心口疼，不知道該拿他怎么辦？

        后來。

        夏云舒實在擔心這幾天情緒不穩影響到肚子里的孩子，便起床去廚房溫了杯牛奶喝了，回到房間重躺會床上，閉著眼睛催眠自己。

        饒是這樣，直到深夜兩三點，夏云舒才勉勉強強淺眠過去。

        ……

        生活太匆忙，夏云舒即使懷孕，也鮮少睡懶覺，多數早晨七點左右便起床了。

        夏云舒起床，第一個涌入腦海的事情，便是今天要搬走！

        夏云舒洗漱出來，看著被她霸占了近四年，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也曾經在無數個被生活挫折的夜晚給她安慰和安全感的房間，內心千回百轉，百感交集。

        ……

        從臥室出來，夏云舒習慣性的朝廚房看。

        果然，一身家居服的慕止熙如往常般站在餐桌旁擺弄早餐，像是一首歌被設置成單曲循環，幾年如一日。

        夏云舒看著慕止熙，眼睛微酸。

        “快來。”慕止熙招呼她。

        夏云舒臉頰輕輕抽搐，走了過去。

        慕止熙遞給她一杯果汁。

        夏云舒捧在手里，默默坐到椅子上。

        慕止熙坐在她對面，將夏云舒盤子里的雞蛋剝了放回去，扯唇對她清然笑笑，美好如初，“吃吧。”

        夏云舒點頭，啞啞的說，“你也吃。”

        慕止熙垂下眼睛，“嗯。”

        一頓早餐，自此后，再無人開口說話。

        吃完早餐，慕止熙慢慢放下手里的刀叉，抬眼望夏云舒，“不搬行么？”

        夏云舒睫毛輕顫，沒敢去看慕止熙，“我……只是暫時不住這里。”

        慕止熙薄唇微微堪合，“為什么我覺得，你這次搬走了，就不會回來了？”

        夏云舒捏緊指尖，“慕止熙，別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我可不想哭。”

        “我舍不得你。”慕止熙啞聲說。

        夏云舒趕緊咬住唇，怕自己哭。

        “云舒，我舍不得你。”慕止熙隱忍蹙眉，望著夏云舒的雙眼，是深深的無力和疼。

        夏云舒忙用手抵住自己的鼻子，怕自己哭得眼淚鼻涕都是，太狼狽。

        “你跟我在一起不快樂么？我不能讓你放松么？我逼過你么？”慕止熙滿腔的肺腑之言好似再也關不住，赤紅著雙眼看著夏云舒。

        “我從來沒有逼你跟我在一起，沒有逼你非要喜歡我不可。可為什么你總是在逼我放棄你，為什么你總是讓我這么忐忑？”

        “云舒，這四年來，我每一天都在擔心，你突然有一天便從我這里搬走，再也不回來，我特別怕，特別怕！”

        “我對你好就是在跟你獻殷勤你不知道么？我就是怕你離開！我這么討好你，就是怕你離開！”

        “慕止熙。”向來堅強的夏云舒，瞬間淚奔。

        慕止熙起身，拉開椅子走到夏云舒面前蹲下，拉住她一只手，“云舒，不搬行么？”

        對夏云舒。

        慕止熙從來沒有放棄過！

        他想過尊重她的決定放她離開。

        可是他想了一個晚上，糾結了一個晚上。

        卻最終還是沒能掙扎得過他的一顆心。

        他不允許自己連嘗試都沒有嘗試過，就這樣放她走！

        如果夏云舒就這樣搬走，將會是他一輩子的遺憾和心結！

        所以，哪怕她的決定是百分之九十九。

        而他只有百分之一的機會，他也不容許自己錯失！

        他要是錯失了，還談什么愛呢？

        夏云舒到底還是沒能躲得過狼狽。

        她連吸了好幾次鼻涕，最后實在是控制不住，勾著身子去抽了張紙擤鼻涕，末了，才紅著眼睛和鼻頭去看慕止熙，沙啞道，“慕止熙，你看你大早上的這是干什么啊？你，你先起來坐下，別蹲著了。”

        慕止熙堅定搖頭，直直盯著夏云舒，“你答應我，不要搬我就起來。”

        “那你要是這樣，我也只好跟你一樣蹲下來了。”夏云舒說著，吸著鼻子便要往下蹲。

        “……”慕止熙用力拖著夏云舒的胳膊，不許她胡來，通紅的眼眸染上層怒意和不甘等瞪夏云舒。

        因為他知道，夏云舒不過是在用近乎耍賴皮的方式在回避他！

        而一向直來直去的夏云舒，不是用直截了當的方式拒絕他，而是用自己并不擅長的打馬虎眼的方法逃避。

        從一定程度上，便也證明了她對他的看重！

        慕止熙心下欣慰，卻也……疼！

        夏云舒雙眼嚼著眼淚和請求看著慕止熙，“慕止熙。”

        慕止熙握緊夏云舒的胳膊，終究沒能拗得過夏云舒，咬牙道，“你必須答應我，他若是做不到，你必須搬回來！”

        “……好。”夏云舒哽噎。

        “你要是后悔，找借口不搬回來，我……”

        叮咚——

        慕止熙“威脅”的話沒說完，門鈴適時響了起來。

        慕止熙抿住唇，皺著眉望向門口。

        夏云舒也看了過去，雙眼里隱隱閃過什么。

        叮咚——

        慕止熙撤回目光，望向夏云舒。

        夏云舒把眼睫往下垂了垂。

        慕止熙眼眸快速掠過一道暗芒，松開夏云舒的胳膊，起身，大步朝門口走去。

        夏云舒眼角掃到，一顆心禁不住微微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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