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晚聲如愿升進(jìn)了昭辰的學(xué)校,晚聲朋友多,帶著昭辰身邊講話的人也變多了,但是昭辰總是有點下意識的躲著晚聲,晚聲不明就里,以為只是昭辰學(xué)業(yè)繁忙的緣故,便也沒太在意。昭辰和晚聲的女朋友在學(xué)校也見過幾次,很高挑漂亮的一個女孩,還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許盡歡,人生得意須盡歡。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昭辰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不是晚聲不對勁,也不是女孩不對勁,倒像是自己不對勁,昭辰為什么會不對勁?別說旁人,只怕是昭辰自己也想不明白。
高三來了,昭辰的學(xué)業(yè)更加繁忙,恨不得一天能生出48個小時,晚聲的媽媽怕孩子們營養(yǎng)跟不上經(jīng)常送些吃的來學(xué)校,昭辰回去的次數(shù)更少了,和家的全靠晚聲聯(lián)系著。
“你想考哪?”收假回來的晚聲照例來給昭辰送補(bǔ)給。
“我不知道。”昭辰看著題啃著面包,回答的含含糊糊。
“那你想學(xué)什么?”
“我不知道。”
“你等會,楊昭辰,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學(xué)個什么勁啊,你考再多的分?jǐn)?shù)有什么用?”
昭辰停下筆,認(rèn)真思索了一下,無果,“那你呢?”
晚聲早就料到自己會被反將一軍,“我就知道你會問我,我還有一年多,我又不著急,盡歡說想去北京,我以后可能去北京吧……”
“哦,你沒事了回去吧,我學(xué)習(xí)了。”昭辰的表情僵了僵,對晚聲下了逐客令。
“得嘞,兄弟,回見。”晚聲拍了拍昭辰的肩膀,走了。
高考過后,昭辰的日子一下子松了下來,倒是晚聲上高三了,常常不得空回來,昭辰自覺承擔(dān)起晚聲從前的工作,送這送那,樂此不疲。他太貪戀晚聲家里和睦的家庭氛圍,徘徊在門外,進(jìn)也不是,退又不舍。晚聲的媽媽知道昭辰這一去肯定只有寒暑假能回來,更是變著法給昭辰做好吃的,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昭辰儼然是張家的第二個孩子了。
出分了,昭辰不負(fù)眾望,昭辰打電話告訴父親,電話那頭的男人淡淡的,聽起來不像那么高興,重要嗎?大概也不重要吧,橫豎學(xué)費生活費要到手里,別的,管他做什么?
昭辰去了北京,學(xué)法律。一下子離家千里,晚聲媽媽給他收拾了兩個大大的行李箱,所謂“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晚聲媽媽真是恨不得把家給昭辰搬過去,臨上車了,還一直叮囑昭辰,國慶假一定要回來,一定要回來,到時候再把冬天的厚衣服帶點去學(xué)校去。
大學(xué)是什么?昭辰不知道,誰不是第一次上大學(xué)呢?許是高中就獨來獨往慣了,昭辰?jīng)]費多少心思就適應(yīng)了大學(xué)生活,偶爾幫著老師們做做事,院里的老師們都挺喜歡這個話不多又做事踏實努力的小孩,漸漸的有什么項目科研也都愿意帶著他做,昭辰擯棄了一切娛樂,自然時間比同齡人要充裕許多,跟著老師們跑這跑那,倒也是自得其樂。
昭辰大二的時候,晚聲如愿成了他同系的學(xué)弟,盡歡去了另一個校區(qū)的院系,跟兄弟倆分開了。恰逢院里新聘請了一位新院長,新院長是專業(yè)泰斗,著作等身,昭辰在幫老師干活的時候跟院長打過幾次照面。書中的偶像突然化成活生生的人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昭辰的心里別提有多激動和驚喜。那個年代的人經(jīng)歷過風(fēng)風(fēng)雨雨,院長的身上自帶一股子正氣。昭辰幫老師送資料的時候撞見新來的女老師因為一點小錯誤被院長抓到辦公室斥責(zé),新來的女老師低著頭,頭發(fā)垂下來擋住了半邊臉,看不清表情,昭辰的手停留在門邊,一時不知道是要敲還是不要。屋子里突然變得靜悄悄的,昭辰想走,可已來不及,半個身子探出門,已然被院長看到了。
“你是干什么的?”老院長平時就有不怒自威的壓迫感,何況現(xiàn)在是真的動怒。
“老師……我……我?guī)蛣⒗蠋熃o您送個資料。”
“劉老師,哼,談歡你聽聽,劉老師啊。”院長年紀(jì)上去了,眼神卻還是很凌厲,眼睛瞪著叫談歡的年輕女老師,語氣里帶著戲謔。
談歡的頭低得更狠了,一位老師,在自己的學(xué)生面前失了面子,實在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
院長可能也感受到了辦公室里彌漫的尷尬氣氛,“咳,你叫什么名字?”
“啊……那個……老師,我……我是大二一班的,楊……楊昭辰。”
“楊昭辰啊?哪個昭哪個辰?”
“就是……就是日字旁的昭,早晨的晨沒有……沒有日字頭。”
“你這個名字很有意思,誰給你取的?”
昭辰被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打了個措手不及,從有印象開始,他就叫楊昭辰,記憶里沒有旁的小名昵稱,可是這楊昭辰是怎么來的?他也不明白,昭辰的房間里有一只精致的樟木箱子,聽說那是媽媽的嫁妝,搬家的時候父親并沒有舍得丟掉它,箱子里面零零碎碎扔著幾件漂亮的旗袍,還有一些媽媽用過的書,時間久遠(yuǎn),書頁泛黃,上面密密麻麻記著筆記,顯示出主人使用時的認(rèn)真。小時候家里的親戚聊天中透露出來昭辰的媽媽是中文系畢業(yè)的,昭辰昭辰,那這昭辰肯定就不僅僅是日字旁的昭,早晨的晨沒有日字頭那么簡單了。
“我……我……媽……媽媽……取的。”
院長沒有說話,點了點頭,示意昭辰可以走了,昭辰放下資料,轉(zhuǎn)身準(zhǔn)備出去,院長瞪了一眼站著的談歡“你還在這干什么?還不快出去。”
建筑外面下了雨,有人的心里也在下雨,不同的是建筑外的雨涼絲絲的,心里的雨卻是滾燙。
昭辰反手從書包外側(cè)的口袋里掏出雨傘,自己帶傘是獨行俠的必備技能,他正在撐傘,余光所見談歡垂著眼睛一頭扎進(jìn)了雨里。
“老師……下雨了,你……你去哪?我……我送送你吧。”
談歡抬起眼睛看了看昭辰,她眼里蒙著一層薄薄的霧氣,沒有聚焦,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模糊美感。
談歡的目光沒有在昭辰身上停留太久,自顧自地走了,昭辰注意到這位年輕的女老師穿了一條簡單的白色連衣裙,裙擺透過裁剪良好的卡其色風(fēng)衣漏出了一截,一雙干干凈凈的小白鞋,說是個普通大學(xué)生肯定也有人相信。
昭辰?jīng)]有再猶豫,撐著傘追了上去,一路無言,女老師和所有失意的人一樣深一腳淺一腳沒有規(guī)劃固定的路線,昭辰幫她打著傘,自己倒淋了個濕透。
談歡住在教師公寓里,剛剛搬進(jìn)來還沒有完全收拾好,地上散亂地堆著箱子,大多都是些書,一摞一摞,除了法律有關(guān)的書籍還有不少其他門類的,藝術(shù)、文學(xué)、哲學(xué)、歷史……昭辰從沒有在圖書館之外的地方見過這么多這么全面的書籍。
談歡三兩下踢掉了鞋,虛脫一樣癱在沙發(fā)上,她終于有了興致細(xì)細(xì)打量眼前這個學(xué)生,白凈,眉毛淡淡的,臥蠶很重,嘴唇薄薄自帶微微向上的弧度,任誰看了都會說好看的程度,還有一點點并不期待的熟悉感……
她見他濕淋淋的站著,盡全力縮小存在感怕弄壞了她家的地,她身上干爽如新,竟沒被雨淋著分毫。
她趕忙起身,從柜子里取出新的毛巾,輕輕遞到他面前“你擦擦吧,別感冒了。”
昭辰接過毛巾,有了老師率先打破沉默他也如釋重負(fù),“老師……那我先走了,您……您好好休息。”鞠躬,轉(zhuǎn)身,動作一氣呵成。
談歡看著昭辰跑遠(yuǎn)的背影,只覺得這個男孩子的形象氣質(zhì)乃至跑遠(yuǎn)的姿勢都像一根扎在指甲縫里的倒刺,留在那,并不那么舒服,要拔掉,哪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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