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下山尋人
流不觴在遠云閣內閉關練劍，還從未聽說過世上有“尋人劍”這種東西。
在他的認知里，與他一同使劍的掌門與劍修弟子，手里的劍大抵上只有三種用途：
一是一心一意只為修煉成仙，手中的劍既不輕易出鞘，也不會輕易取他人性命，稱之為“靈劍”。二是只為班門弄斧，取一劍之名，逞一時威風的“觀賞用品”，稱之為“虛劍”。最后一種……是“靈劍”的另一刃，與它合稱為“雙面刃”。
它既可以輕易出鞘，也能夠輕易取他人性命，被魔教中的修魔者奉為珍寶，可它生性嗜血，終究是一把不能得見天日的“殺劍”。
這“尋人劍”聽著神奇，神奇到有些“怪異”。它一不為成仙，二不為觀賞，三不為殺伐，這到底是一種什么劍？
“哎呀……師兄，你是劍修又不是鑄劍師，管那么多做什么？”姜月年剛想拔腿開溜，就看見站在桌子上的白虎伸出爪。它按住了她的衣袖，硬是不讓她離開。
這白老虎剛剛還嫌棄她嫌棄得要死，這回怎么都知道撒嬌了？姜月年剛想上前好好薅一薅它的老虎腦袋，就聽見“噌”地五聲，包括后趾在內的五根整齊的銀色利爪全亮了出來。很明顯，它是在按照流不觴的意念行動。
不是……這老虎屁股摸不得也就罷了，老虎腦袋怎么也摸不得？還有……這也不是什么非說不可的大事，不說就真不給我走了是嗎？
你們……你們到底是修仙者還是土匪��！
“別扯了，我身上就這一件衣服，你扯壞了我穿什么！你再扯……我就把你的虎皮掀下來做衣裳……做皮球踢！”
這時，姜月年才想起來白虎是一個劍靈，劍靈哪有皮給她掀……“我說我說！我告訴你還不行嗎！誰和你說劍只有三種用途了！”
“你那是站在‘劍主’的立場�？扇羰菍⒔嵌阮嵉�，以‘劍’的立場去看，就全然不是這番模樣了�！�
“劍沒有意志，不會像人一般知道‘修仙’、‘觀賞’與‘殺伐’，它在這三界之中存在的唯一意義，便是‘尋覓主人’。世間執劍者萬變，則所執之劍亦可萬變，這個中的千變萬化……必須要通過我們——‘鑄劍師’來實現。這也就是說……”
姜月年伸出手，柜子中的劍就飛到了她的手上：“我們要比你……不，應該說：鑄劍師本就比執劍者更通曉劍，只是，我們通曉的方式并不是去使用，而是……創造。”
她握住劍柄，將劍緩緩抽出。它像一枚被打磨過的璞玉，在最幽暗處也能發出瑩白色的光芒�！皩と藙Φ幕w可不能用普通的鐵水，它需要用最溫和、與人最為親近的水屬性靈劍才行。”
“師兄，這把劍能不能……？”
“嗯。”
流不觴沒有多置一詞，他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看著姜月年捧著他珍藏的“廣寒劍”，一蹦三跳地跑遠了。
“吼——”
你就這么把自己珍藏的靈劍奉送給她了？那可是你筑基期進階時，在寒洞試煉中苦苦支撐了一個月才得到的獎勵吶。
“無妨�！�
哼，又在說謊。雖然那把劍現在對你來說，就像是孩童攥在手里玩的玩具一樣，但你若是不寶貝，又怎么會放在柜子里好好收起來呢？
松開爪子的白虎百無聊賴地撓了撓他長長的腰帶，這種頑皮的舉動對他造不成任何傷害，只像突兀刮起的一陣風，讓他看起來像松柏一樣迎風不倒。
流不觴直接吐出一句能讓劍宗弟子氣個半死的話來：“柜子里擺的劍太多，也是時候該清理一下了�！�
白虎：……
還好我不是劍修，倘若換成是我，我也得被他活活氣死。
“虎啊，你去送一送她�！�
“以那人的腳程，估計今明兩晚是要在半山腰上過夜了�！�
��？為什么是我去？！明明你也可以去，甚至比我更快嗷嗚嗚！白虎不滿地伏在地上哼哼唧唧。流不觴抬起手作勢要打散它的靈體：“還貧嘴？”
“你難道忘記了，我上一次去被‘那人’死死纏著不放，大戰一天一夜的事情了……？”
這世界上有天賦異稟的“天才”，也有勤奮好學的“天才”。
前者諸如流不觴，因為是肉眼可見的“老天爺搶著喂飯吃”的典型，他給人的感覺更加佛系隨和，但后者可就不是這樣了。姜月年看見“那人”的第一眼，情不自禁地從嘴里蹦出一句：
“瘋子。”
冥火宗與他們的東山劍宗可大不一樣。
劍宗門內的劍修弟子雖然也刻苦修煉，但完全沒有這么……激情。這冥火宗里的人一個個都像打雞血似的斗志昂揚，姜月年還沒踏進宗門呢，就被聲若洪鐘的喊叫聲給嚇怔住了。
“這哪是修煉……這是明日就要去戰場殺敵了吧？！”姜月年尋到了一塊破墻，墻邊有幾塊矮石，她借著矮石趴到了圍墻邊上。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好家伙，那個人怎么沒穿上衣！”姜月年閉上眼睛，然后再緩緩睜開。
“不過，你還別說……他的身材好好哦……腹肌……足足有八塊呢……嘿嘿……”
想什么呢！打住打��！她趕緊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把現在能想到的清心寡欲的心經全拉出來默念了一遍。
“媽呀，那邊那兩個怎么突然就打起來了……？嗯……看樣子應該是宗內的弟子在相互擂臺比試吧，這倒是很正常的一幅畫面。但是……等等！怎么其他人也跟著一起上了，你們……你們這是在比試呢還是在打架��？”
“這個發展是不是不太對勁吶！”
“這里是這個樣子的�！�
聽到身后有腳步聲和人聲傳來，姜月年心里“咯噔”一下，腳一滑，直接從矮石上摔了下來。
“你……你是誰？”來人是一個提槍的……小孩？她揉了揉眼睛，反復確認自己到底有沒有看錯�？蔁o論怎么看，他那張略顯稚氣的臉龐都深深地倒映在姜月年的眼瞳內，揮之不去。
“你應該不是修仙者吧，下盤都站不穩�！彼麑⒔履晟舷麓蛄恳环笱杆倨崎_視線，面露譏諷，表情還有些不屑，“你是從哪里跑來的就快點回到哪里去，這里只歡迎兩種人——”
“愿意加入我冥火宗門的修仙弟子，以及……”
“來挑戰的強者。”
姜月年：這小屁孩……講武德卻不積口德，這分明就是把我當瞎子，明著眼睛罵我弱！雖然我當劍修時也是真的有點弱……呸！不是！那是你沒看見姐姐我強的地方！
糟了！該干正事了！急火攻心，差點讓她忘記了來這個地方的真正目的。
姜月年此行，主要是為了來找那“冥火宗弟子藍殷”的隨身物品。
既然現在已經有了“靈劍”作為劍的基體，那接下來，就該讓它熟悉熟悉主人了。靈劍要想“指定劍主”，至少需要一件本人的隨身物品，而最好的隨身物品，就是他身上的紅色發帶。
紅色發帶是冥火宗統一發放的，發帶中央有“旺火”的靈玉，據說可幫助弟子們調理丹田內息。而被驅逐出宗門的弟子，需拜別師尊，親手將發帶交還給宗門。冥火宗的師尊也是個暴脾氣急性子，他將發帶接了后，會狠狠給上這不肖弟子一巴掌，再掃地出門。
發帶本身平平無奇，而姜月年需要的，是發帶上掉落的“頭發”。
修仙者長年累月修煉，其血便天然匯聚有凌冽真氣，而真氣自丹田醞釀，經由百骸中的筋脈與穴道周轉向全身，而最后一穴，便是發頂的“天靈穴”。
頭發會遺留下淺淡的真氣，而靈劍被投入百獸爐中會化作一縷實質的散煙，姜月年會將這縷真氣與散煙相融，煙氣似合似融，如不落塵埃當空繚繞，無刃無柄，毫無鋒芒只為尋人的劍抖落掉灰燼，緩緩向外飛去……
按道理來說是這樣沒錯，但……
其實姜月年自己也不知道這樣能不能成功。
姜月年：嗨呀，管他呢！
反正仙人祖訓有言“七分天注定，三分靠打拼”。而她給這句話圓了一個下句：“如若打拼也不行，那么干脆就放棄！”
走起！
可她偏偏忘記了，擺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個大問題。姜月年壓根不認識冥火宗內的弟子，根本無從得知藍殷交還的發帶在哪里。
那……現在去熟絡熟絡應該還來得及吧！
顯然，已經有人用實際行動告訴她：晚了。
她剛一進門，就看見那個提著槍的小孩站在正中央。他將槍一挑，用尖端作手，像拎小雞一樣地將人帶到了自己面前：“你們這群廢物修煉了整整一年，居然還停滯在開光初期，真是白瞎了我爹那雙眼。”
“你們在作著揖進入宗門前難道不知：這冥火宗可向來不養閑人。”他手一甩，將人直接扔上了旁邊的大擂臺�！敖袢铡蛷哪阆乳_始，要么你練我，要么我練你。你自己選吧�！�
臺下，諸多弟子都在竊竊私語。
“他是不是瘋了？以他的修為，我們不得被練殘廢��！”
“唉，這點皮肉苦痛就暫時受著吧�！�
“誰讓他是掌門的兒子。掌門膝下就這一個獨子，若他日后得道就地飛升，或者是渡劫不幸被天雷劈死……那他的兒子就會繼承父業，成為冥火宗的新掌門�！�
“就算他遲早會是未來的新掌門，那也不能……！”
“噓——！趕緊收聲，他往這里看過來了！”
姜月年：他是……掌門的兒子？！那我剛剛豈不是已經被他給記住了？這可完蛋了！誰會愿意熟絡上一個未來掌門討厭的人呢？
她隔空與他對上視線。
她聽見腦門中的清明神志正在“噼里啪啦”地斷裂，剎那間，電光石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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