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后院，云雀兒在與蘇父的一番談話中，漸漸發覺了一絲不對，為什么非要將秋氏的墳遷到鄉下去呢？

        那樣去祭拜豈不是很不方便？

        除非……

        “爹，您是不是有了辭官歸隱的想法？”

        蘇父聽她這么問，索性\/也不再隱瞞，遂頷首道：“是啊，為父在官場打滾這么多年，實在是深感身心俱疲，早就想歇一歇了，如今朝中的黨爭越來越激烈，我又不愿卷進去，確實不太好做人，你看太子不就開始打主意了嗎？我要是不走，日后還會有更多的麻煩，對我還是對你們都不好，倒不如一走了之。”

        “可是皇上會同意嗎？”云雀兒微微蹙眉，老皇帝脾氣古怪，他趕臣子走可以，但臣子自己要走，他就未必答應了。

        蘇父也正是憂心這一點，“辭官的折子已經遞上去了，但皇上還沒點頭，只得等他答應了再說。”

        “只怕是沒那么輕易走得開。”云雀兒嘆了口氣。

        當天下午，蘇父就被皇帝召進了皇宮，單獨說話。

        “蘇愛卿，你還是堅持要辭官回鄉嗎？就算朕開口挽留你，也不能多留幾年？”

        蘇父微微躬身，低著頭道：“多謝皇上厚愛，只是微臣年老體衰，身體每況愈下了，腦子也越來越糊涂，處理政務有心無力，長此下去，非但不能為皇上分憂解勞，反而會耽誤大事，因此臣是萬萬不可留了。”

        “如果朕讓你官復原職，繼續擔任大梁的丞相呢？”皇帝可不信他真是因為身體問題而要辭官。

        “那臣就更加惶恐了，目前當個尚書尚且力不從心，豈能做丞相？這不是誤國誤民么？臣萬不敢接受皇上這份好意。”蘇父說得極為誠懇。

        皇帝臉現失望，輕嘆了一聲，說：“這么說來，朕是不論如何都留不住你了？”

        蘇父沒有吱聲，不一會兒，聽得上方皇帝又說：“可是朕本來還想讓你輔佐未來的新君呢，有你在，朕百年之后才能走得安心。”

        “微臣惶恐，皇上龍體康健，日子還長著呢。”

        “你也不用說這種好聽的話，誰沒有一死呢？朕很清楚自己的情況。”

        蘇父皺了皺眉，暗暗斟酌了一會兒語句，又說：“臣年老愚鈍，實在無法擔當大任，只怕會辜負了皇上的一番厚望，請皇上準許臣告老還鄉吧。”

        老皇帝看他怎么說也說不通，漸漸也沒了興致，遂擺擺手說：“也罷，你既然堅持要走，朕也不好強留，等事務交接妥當，朕便允了你之所請。”

        “多謝皇上恩典！”蘇父心頭的一塊大石砰然落了地。

        然而還沒高興多久，就聽得皇帝忽然問：“朕如今還在為立儲之事而煩惱不已，你走之前也幫朕出個主意吧，依你之見，皇長子和二皇子兩人誰更合適繼承帝位呢？”

        蘇父剛放下的心立馬又懸了起來，這種事本來就是沉下避諱談及的，況且他就要走了，可皇帝既然問了，他也不好不答，而且為了梁國的未來，他也有義務給出自己的見解。

        “皇上若要臣說，臣只能將心里話說給您聽了，臣以為兩位皇子皆是十分有能力的，在處理國家大事上，誰也不輸誰，只是作為一國之君，不能只看其政\/治手段的強弱，還得看其他方面，比如心性。”

        “哦？那你以為，誰的心性更好？”皇帝挑眉問。

        “二皇子要略強于皇長子，只是二皇子背后還有一個強大的母族，將來若是本身不能將皇權牢牢掌控在手中，只怕外戚專大，于國不利。”蘇父說完，立馬閉上了嘴。

        皇帝深思了一陣，頷首道：“朕心中有數了，你去吧。”

        “臣告退。”蘇父暗暗松了口氣，準備離開。

        怎料皇帝突然又說：“你回去等詔，將來若有必要，朕會會召你回朝，輔佐新君。”

        “皇上，微臣……”

        蘇父本欲拒絕，皇帝面色陰沉地打斷道：“你身為我朝大臣，深受國恩，豈能說走就真的一走了之，難道國家的將來于你而言，就一點不重要？”

        見他動怒，蘇父哪里還敢多說半個“不”字？

        “微臣聽命。”

        這座皇城果然是是非之地，不能久留，早走早脫身。

        蘇父即將辭官回鄉的事很快就在朝中傳開，當天晚上開始，就陸續不斷地有人上門拜訪，到第二日一早也全是過來挽留勸說的，尚書府一下子熱鬧起來，蘇父也不好拒之不見，便唯有將遷墳的事往后推移，先與眾同僚作別再說。

        “這么一波接一波的來，十天半個月也見不完，不如索性辦個酒宴，邀請朝中同僚過來聚一回，算是告別宴了。”橫豎到時候走之前也是要辦的。

        云雀兒點頭道：“這樣也好，我來張羅吧。”

        她最近閑著也沒什么事。

        蘇父笑道：“那就辛苦你了。”

        酒宴當日，在眾賓客到來之前，梁一維就帶著蘇輕妤先行上門了。

        來者便是客，盡管蘇父知道兩人來的目的不簡單，卻還是親自出去招待。

        果然，聊了沒幾句，梁一維便開始說起了朝中的事。

        “如今朝中一半以上都是二皇子的人，我這個被廢了的太子根本沒有立足之地，將來恐怕只有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了。”

        “殿下何必這么說？不管你與二皇子將來誰繼承大位，都終究是兄弟，相信你們會善待彼此的。”蘇父微笑道。

        梁一維搖頭苦笑：“我是想善待他，可他不一定會善待我，不說我坐不上皇位了，就是坐上了，將來難免也會被他拽下來，他有皇后背后的家族支撐，我除了幾個念舊情的大臣之外，可是什么都沒有。”

        蘇父笑而不語，只當聽不懂。

        “蘇大人在朝中門生眾多，威望甚高，許多人都在觀望你，等著你表態呢，倘若你能支持本宮，那我便什么也不足慮了。”梁一維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表達了來此的目的。

        “殿下說笑了，再過幾天，臣便要辭官歸隱，從此與朝廷斷絕聯系，左右不過一個草民罷了，還有誰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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