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龍圖閣秘事
龍圖閣不比天章閣,普通百姓不得進,于是宋慕春想了個主意,讓江云生假扮成王府的侍衛,連衣服都是讓青泥管子非借的,不同于以往的白衣,站在面前的人此刻一身黑衣,腰系鸞帶,佩大刀,頗有種生人勿進的意味。
祝紀年平常也喜好穿黑衣,要用最好的料子,繡最貴的金絲圖,依著世子的話來說,這一身穿出去都有氣勢,如今要讓宋慕春來說,雖然人靠衣裝是沒錯,但也要看是哪個人嘛。
“江侍衛,馬車可備好了?”宋慕春故作嚴肅道。
“郡主放心,一切已安排妥當。”江云生低著頭答道,隨后搬出腳蹬,示意郡主登上馬車。
瞧著他手握刀柄的動作,宋慕春不禁一笑,平日里拿慣了折扇在手,估摸著現下不習慣了,只是她也未多說什么,在旁人看來,兩人倒真像侍衛與主子一般。
馬車一路往東華門駛去,宋慕春掀起簾子,往外瞧了眼,今日當是個好天氣,也望能夠事事順利才好。
聽見車里頭傳來聲響,駕著馬車的江云生輕問道:“郡主,可是有何事?”
“無事,你放心。”里頭很快傳來答復,過了一會又傳來一句問話:“江侍衛,淮南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嗎?
江云生想了想,把頭往車輿里的方向偏了偏道:“那兒有一大片湖,湖旁邊有塊好地,不錯。”
宋慕春哭笑不得,這算什么回答,良久才好似想起什么,不禁笑道:“是好用來種菜的地吧。”
呼呼的風聲將姑娘柔婉的聲音帶進江云生的耳朵里,他將馬車駕得又快又穩,靜靜地聽著里頭的姑娘在滔滔不絕地講著汴京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江云生在淮南郡待了十幾年,這十幾年來,他日日刻苦念學,早練武來晚讀書,從記事起他就知曉自己是被江翁撿回來的,所以江家孩子欺負他時,他想著能忍則忍,后來長大明事理了,便不再去在乎這些,只是更加刻苦練武念書,他哪都不去,因為他知道哪兒都不屬于自己。
他來汴京,想的也是報恩,等往事云煙消散,他再獨自去走一走,好好看一看這世間。
“怎么樣,還是汴京好吧。”宋慕春一口氣將汴京十景說了個遍,末了又加了句:“汴京的好地也不錯,東洲只是其中一小塊呢。”
聽著姑娘略帶驕傲的語氣,江云生帶著笑意嗯了聲,如姑娘所言,汴京,確實是個好地方。
等宋慕春到龍圖閣時,見著不少朝中官員也在這里,江云生低著頭跟著她一起走進去,卻在門口被一位老者攔住。
老者瞇著眼看了許久,總算看清宋慕春手中拿著的玉牌,上刻有“明珠”二字,忙顫巍巍行禮道:“微臣見過明珠郡主。”
龍圖閣有規矩,只有皇族中人和朝中正五品以上的官員可進,但不可攜帶侍從,宋慕春當然知曉,她給江云生使了個眼色,后者立馬規矩地站在門外。
宋慕春也不進去,而是對著老者問道:“李掌書,本郡主已有多年未來龍圖閣,今日來也是想找一本書,掌書可否告知在哪?”
“郡主客氣了,微臣定然知無不言,不知郡主要找哪本書?”
“《齊民要術》。”
“此乃農業一類,郡主在二樓靠右第四個架子便可尋到。”
“掌書大人不愧在龍圖閣任職多年。”宋慕春一笑,接著嘆道:“龍圖閣如此大,這要找書還真是有些難啊。”
“郡主不必憂心,閣中雖大,藏書卻并非亂來,一樓乃是兵家武術,二樓農業醫藥,三樓是詩文論集,四樓便是皇史官秘了。”李掌書頓了頓,又提醒道:“郡主當知,四樓非圣上之喻不能進。”
“自然,不過本郡主多年未在汴京,倒是也想知曉一下發生了哪些事,看來下次得和皇伯伯說一聲了。”
圣上之喻又豈是那么容易得到,可宋慕春這么一說,李掌書卻又不得不考慮些事了,宮中誰人不知明珠郡主在圣上面前得寵,甚至比皇子公主更甚,于是細想一番,李掌書叫住了要走的宋慕春。
一路行至二樓,宋慕春依言走到右邊第四個書柜,于中間之處找到了想要的書,隨即又往三樓上去,在樓梯口處,可以望見四樓門口站著兩位帶刀侍衛。
“你們,下來,幫本郡主拿本書!”
粉衣的姑娘雙手叉腰,腦中想著平日里二皇子囂張跋扈的模樣,見兩個侍衛沒動作,又佯裝惱怒地沖他們喊了聲:“快點,本郡主的話你們都不聽,小心我跟皇伯伯說去!”
見兩個侍衛一聽到皇上的名號,便乖乖走了下來,宋慕春忍住嘴邊的笑,看來偶爾使一使明珠郡主的囂張性子也是不錯的。
龍圖閣的書柜不比天章閣,每架書柜都十分的高,宋慕春故意指使侍衛去拿最高處的書,見兩人都登上了書梯,她便往書柜后方走去,站在此處,正好看不見四樓的樓梯口。
“郡主,可是這本?”
侍衛拿著書詢問了一聲,但卻許久未聽見郡主的回應,兩人對視一眼,都怕出事,于是匆忙從書梯上爬下來,卻在此時突然聽見一聲驚呼,伴隨著哐的一聲。
“郡主!”
兩人走到后方,就見宋慕春摔倒在地,旁邊還有架倒了的書梯,腳腕的疼痛讓宋慕春的聲音都帶了些許哭腔:“我的腳好疼。”
“郡主,在下馬上派人去找太醫!”
眼見出事了,其中一個侍衛立馬慌里慌張道,就要下樓去找太醫,另一個人便想要去將宋慕春扶起來,但還沒有碰到時,宋慕春竟哭喊了起來:“阿生,你在哪,我的腳好疼,阿生”
樓下的江云生耳尖,立馬便聽到這叫的是自己,于是神色一凜,就要沖上前去,不出意料地被李掌書攔了下來,他面無表情地盯著面前的老者,語氣里有幾分焦急:“掌書大人沒有聽到郡主的聲音嗎?若是郡主出了什么事,這可不是你我能擔待的起的!”
這句話果然將老者嚇住了,做官安安穩穩幾十載,若是在此時被踢下馬,將來還怎么風風光光告老還鄉。
見老者不再阻攔,江云生三步并作兩步跑上樓梯,離得越近,宋慕春的哭泣聲就越清楚,明知道這是兩人事先商量好的計謀,可是一想到她真的會被書梯砸到腳,真的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他的心莫名被揪作一團,就算從前在淮南郡時,江家那群小子故意撕壞他的書,故意踩爛他種的菜,他也未曾有過這種感覺。
此時只要再踏上一步,就是四樓的藏史閣,守門的侍衛已經不在,沒有人會發現他溜了進去。
“阿生阿生”宋慕春捂著腳低頭泣聲著,她悄悄抬起一只眼,見身旁的侍衛一副焦急又惶恐的模樣,估摸著是怕這事降罪到他身上,若是平日里,宋慕春肯定會安慰一番,可現下,她還是表現得再疼一些才好。
按照兩人的計謀,江云生此刻應該已經進四樓了吧,宋慕春心里想著,耳旁卻聽見有腳步聲往這邊傳來,抬頭就見那人正走了過來,而她嘴里還在念叨著阿生兩個字。
“郡主,腳傷在哪里,疼不疼?”江云生走上前,蹲在宋慕春面前,眼睛瞧著她手捂著的地方,擔憂地問道。
“你怎么在這!”宋慕春揪住他的衣角,怕被一旁的侍衛發現,湊到了江云生耳旁急道:“快去!”
可江云生卻恍若未聞,抿著唇一言不發,若他此刻走了,又與那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有何區別,這樣又何嘗不是在利用她,這一刻,江云生發現,自己不愿意這樣做。
“郡主,我先帶你去太醫院。”
說著,江云生伸出手就要去背宋慕春,卻被她手用力拍開,這一拍,面前人的手背就慢慢變紅了,江云生聽見宋慕春冷冷道:“腳疼,怕是走不了了,太醫怎么還沒來,江侍衛,你還不趕緊去看一看!”
宋慕春臉上的淚痕還未干,眼帶薄怒地看著江云生,伸手去推他,她怕再等下去,另一個侍衛就要回來了。
“郡主,等我。”
“好。”
侍衛正好是背對著兩人,宋慕春一雙杏眼還有些微紅,江云生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抹去姑娘眼角的淚水,明明是冰涼的,卻又燙得他立馬縮回手指。
四樓的藏史閣,放著十幾架書柜,從左往右數,第七架是朝堂官員史紀,史書都是按年史分類編制,江云生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本,李掌書可能怎么也想不到,宋慕春打聽的那一番話,實則上只是為了讓江云生聽到。
明德元年,新皇登基,明德五年,科舉舞弊案出,這一場科舉是新帝登基來第一場,朝野上下都知道皇上有多么重視,所以放榜之日有人大喊舞弊時,皇上大怒,命人嚴查,這一查便查到了當時主考官翰林顧學士頭上。
書中紀史不過寥寥幾句,可人的一生榮辱便是這黑白幾字。
“明德五年冬,顧學士于牢中血書一封,所書由江院長上呈陛下,第二日,顧學士自縊于牢,趙侍郎跪于殿前,聞之即暈,江院長二進御書房,與帝辯,帝怒,逐之”
師父常念叨那年冬日極冷,想必不是人冷,而是心冷罷了,不過書頁一張,輕比薄葉,可翻頁之人卻覺得沉重無比。
正待再往下看,江云生卻聽見樓下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帶著些許不耐煩:“干什么如此吵鬧,本王好不容易來一趟龍圖閣,侍衛都哪去了。”
這囂張的聲音,正是前些日子被皇上榮封為瑞康王的宋清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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