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梧桐臺一舞
汴京的日子在微微細風中逐漸轉涼,桂花林又結了滿樹金黃,明珠郡主卻無暇顧及這一方美景,概因近日來總有個暴脾氣的姑娘愛尋她的麻煩。
這已經是宋慕春近日來在講堂中第十八次被夫子叫起來回答問題了,此前必有徐橫秋在一旁嚷嚷:“常聞郡主聰慧伶智,這等小問必可作答。”
宋慕春面上一派溫和春風,好似根本不在意她的話,等作答結束后,郡主掰著手指頭默默記著次數,垂落在耳旁的發絲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終于等到舞藝一學時,宋慕春一改平日里的寧靜,在眾人面前搶先一步大聲夸耀徐橫秋道:“早聽聞徐小姐自小武藝過人,想必練起舞來定比旁人輕松許多,今日讓我等開開眼界如何?”
此舞非彼武,徐大小姐看著眾人投過來的目光,只能默默不說話,她恨恨地剮了眼宋慕春,知曉她這是故意而言之,想讓她在眾人面前出丑罷了。
衣裙翩翩之間,徐橫秋快步走至宋慕春身邊,趙無眠見她來勢洶洶,向前一小步在前面擋住。
來者嘴邊掛起一道冷笑,諷刺她道:“趙二小姐還真是厲害,前有世子為你出頭,如今又與郡主這般交好,往后榮華富貴不用愁了。”
趙無眠雖筆下文采極好,但論口才,恐誰也說不贏。
“徐小姐不去舞一曲,倒來這里羨慕旁人富貴了。”宋慕春往前走了出來,臉上笑意全無。
“我可不是練舞之人。”徐橫秋手握著長鞭,將宋慕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目光閃爍,不知又在心里盤算著什么。
宋慕春不懼她看,多日來被人故意算計全都要在此刻悉數奉還。
她一招手將其余姑娘聚了過來,站在堂中甚是風光,笑得如秋日的暖陽般明媚:“徐小姐既不會舞,本郡主不介意舞一曲教教徐小姐,只是麻煩各位姐妹幫忙奏樂了。”
梧桐臺內,當屬宋慕春身份最為高貴,不少官家小姐聽后,忙拿起手中樂器道:“郡主既已開了口,我等豈有不幫之理。”
一時間,堂中絲竹之聲漸起,悠悠琴聲中夾雜著渺渺笛音,那身穿錦衣華裙的姑娘,舉手抬足間是數不清的風情,玉手纖纖,腕間銀鈴清脆,恰如步步生蓮,又好似山中明月,一顰一笑,婀娜生姿。
諾大的院內,縱然樂聲妙耳,可院外的梧桐樹上,年輕的白衣公子卻只能瞧見那最中央翩翩起舞的蝶衣,直到手中酒壺傾酒而出,灑在衣袍之上,才將這癡人喚醒。
“舞余裙帶綠雙垂,酒入香腮紅一抹,前人誠不欺我。”
然姑娘雖未飲酒,公子卻早已醉在其中。
挽袖彈琴的小姐姑娘之中,不乏舞姿出眾之人,宋慕春一舞畢,仍舊迎來滿堂喝彩,這些書香門第之后,愿為你伴樂是出自于禮,愿為你鼓之喝彩,卻是出自于欽佩。
這其中唯有徐橫秋始終未抬手,她望著那臺中風姿綽約之人,心上終究露出了點滴酸楚,若是當年她未提起這長鞭,是否也會是舞姿翩翩?
正想得入迷時,宋慕春下臺走到她面前,十分溫和地提醒她道:“徐小姐,這回可會了?”
徐橫秋抿唇不語,剛想說自己雖不會舞,可一身的武藝也不是旁人隨隨便便就能學會的,但宋慕春很顯然不想再聽她說話,從她身旁抬步離開,只是刻意在她耳邊停留了會,留下了一句話。
“徐小姐,你有的,我不稀罕,我有的,你也奪不走。”
本來只是梧桐臺姑娘們的事,可今日這一舞不知被哪個好事之人給傳了出去,連思賢院的祝紀年都知道了,彼時他正夸張地向宋慕春傳達她的舞姿有多么驚為天人。
“要是在下也能一睹明珠郡主的舞姿,那此生可算無憾了啊。”祝紀年雙手向上,仰頭望天,學著書院中別的書生一邊搖頭嘆息一邊朝宋慕春擠眉弄眼。
宋慕春被他這副模樣逗笑,伸出手佯裝要打他腦袋,祝紀年見勢不對,忙往一邊躲去。
可好巧不巧,他身前是江云生,郡主的手一伸過來,江云生便往右邊挪了一步,順帶把祝世子推了出去。
“江兄,不帶你這么幫她的。”祝紀年捂著腦袋控訴著這兩人。
“誰讓你笑話我。”宋慕春又揚了揚自己的小拳頭。
“我哪有笑話你,那人的確是這樣說的啊。”祝紀年這回學聰明了,躲在了葉溫山身后。
“郡主舞姿出眾,旁人自然歡喜。”
江云生此話一說,五雙眼睛齊刷刷地往他看過來,其中當屬宋慕春最是震驚。
“江兄,你又未看到過,怎可得知?”祝紀年一雙眼睛在兩人身上來回轉,又是好奇又是疑惑。
江云生臉上淡笑,折扇一展,擋住了衣前有些被洇濕的痕跡,說得十分巧妙:“旁人多是如此說,若不出眾,也不會人人夸贊了。”
他這話也并非是假,如今書院中人人都聞郡主一舞動人,甚至不少膽大的學子還曾跑到梧桐臺門口想要偷偷觀之,為此沒少得賀老夫子的懲罰。
這些都且是后話,當論現下,宋慕春被江云生這么一說,心中自然起了不少的歡喜,旁人說千萬句,也不抵這一句簡簡單單的夸耀。
眼里滿是愉悅,以至于前頭拐角處走來一人時,若不是江云生伸手抓住宋慕春的衣袖,必然就要撞到那人身上了。
本在笑鬧的幾人,見著眼前的冷著一張臉的秦安鶴,頓時沒了再笑的心情。
“秦可久,都什么時候了,還有閑心在此閑逛。”
旁人說不得,秦安鶴便將矛頭轉向低頭不語的秦可久,言辭間盡是斥責:“春試一塌糊涂,難不成千秋榜也要落榜嗎?如若不行,趁早出去,莫要丟了我秦家的臉。”
秦可久忙急道:“二哥教訓的是。”
“秦安鶴你說的什么話,春試上,可久排第四。”祝紀年最是見不得他這副受氣模樣,走出來替秦可久辯解了句。
“第四?”秦安鶴聽后差點笑出了聲,面無表情道:“連前三甲都未進,有什么資格說話。”
“你”
從來都未進前三甲的祝紀年氣的都不知該說什么好,人家的確厲害,他不能說,可誰身邊還沒有個在前三甲的好友了。
秦安鶴順著祝紀年目光看過去,這一身白衣當真是惹眼的很,也讓人討厭的很,春試雖說是他掰回了一籌,但明年的科考才是二人真正的比試。
在這之前,千秋榜他也必須贏。
“江云生,咱們千秋榜上見。”秦安鶴說完便拂袖而去。
祝紀年對著那個自傲的背影忍不住來了一番拳打腳踢,宋慕春數了數日子,發現距離千秋榜還真沒有多少時日了。
千秋榜的文武兩榜,向來是無題書院學子們爭破腦袋也要上的,書院內的學子本就是為了日后進朝廷官場所學,自然也有不少的朝堂中人會對這些學子多加注意,往年千秋榜上的學子大部分也都會被一些權勢之人收為門下之客。
最讓人在意的還是東宮太子,無題書院作為汴京乃至慶陽的國之學府,圣上也對其很是看重,每年千秋榜時,會派太子前來察看,這可是學子們最接近天家的時候,自然讓許多人為之看重。
被秦安鶴這么一說,江云生依舊是怡然自得的模樣,反倒是葉溫山念叨著要趕緊去練武。
“不如咱們去西郊大營那兒練。”
祝紀年這一提議無人反駁,葉溫山對那也熟悉,當即點頭同意,至于宋慕春,純屬好奇兵營是何模樣,正無趣著,何不找點樂子。
于是六人一拍即合,也不磨蹭,就往西郊大營那兒走去,當然,秦小書生純屬是被祝世子逼著去的。
“六俠客少了一個人還怎么六啊,走走走。”
“世子,我需要看書。”
“你在哪里不是看,在海棠園聽戲你都能看的下去。”
“別啰嗦了,小心我把你打暈抗過去。”
最后,在祝大世子的淫威之下,秦小書生屈服了,宋慕春看著這兩人卻是笑出了聲。
走在她身旁的江云生也忍不住輕笑道:“世子有時候倒是挺心細。”
“阿年雖然脾氣不大好,但對朋友是極好的。”宋慕春眉眼帶笑,頭一次為祝紀年說了句好話。
依著秦可久的性子,若放了他一人去看書,必然又要為此鉆牛角尖,他雖平日里看起來不在意,可心中卻是極看重秦安鶴的話,剛才被那么一番貶低,祝紀年知他難受,好友一道,到底能寬寬心。
“看來郡主對世子很是了解。”江云生收起了手中輕晃的折扇,淡淡地問了句。
宋慕春腳下步子歡快,很快便答道:“那是自然,阿年與我打小便玩在一處,他那性子,我清楚的很。”
然而等她話說完,江云生卻沒了聲音,宋慕春轉頭去看,便見他輕皺著眉頭,眼里神色看起來極是低落,她還從未見著他這副模樣。
“真好,少時能有郡主這樣的同伴,想必日子定然會歡樂許多。”江云生嘴角盡力扯出一抹笑。
宋慕春驀然想起那日他與阿姐所說,家中無父母兄弟,適才自己那么說,莫不是令他又念起了少時一人的孤獨之感。
姑娘心中不免升起幾分愧疚,默默往江云生身邊走近了些,后者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少時我只一人,今日難得聽聞這樣的年少情感,不知郡主可否能與在下說一說你與世子少時之事?”
宋慕春本就不知該如何安慰他,聽他這么一說,便一五一十將自己與祝紀年少時一起玩耍的事情說了個遍。
不僅吃在一處,玩在一處,聽到睡在一處時,江云生的眼神微微有些變化,可小狐貍還沒察覺到哪兒不對勁,只一股腦倒豆子似的全說了出去,卻渾然不知某只老狐貍早就把她說的這些事通通記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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