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日后當如何
無題書院的桂花又落滿一地時,汴京已迎來深秋,凝芳殿前的那棵大樹都光禿禿不見一片黃葉,但殿內卻時不時傳來女兒的嬌笑聲,成日里寂靜的凝芳殿才總算有了些許人氣的感覺。
宋折梨輕點了下宋慕春的額頭,有些后怕道:“你啊你,如今膽子是愈發大了,竟敢追著賊人去,你說萬一有個三長兩短”
后面的話宋折梨沒敢再說下去,可是一想到那些亡命之徒,她那一雙美眸里都盛滿了驚恐,又把宋慕春仔仔細細看了遍,確認真的沒有傷才拍著胸脯安心了下來。
“阿姐,我真的沒事,當時江公子在呢。”宋慕春靠在阿姐的肩頭,輕聲安撫著,又怪道自己多嘴嚇著阿姐。
“我看你就是因他才追著去的!”宋折梨沒好氣地瞪了眼正心虛的人。
后者訕訕一笑,忙把今日進宮帶來的好玩意拿出來,自打宋慕春回京后,這凝芳殿就多了許多犀利古怪的小東西,有輕輕一按就可以飛起來的木蝴蝶,還有廢了兩姐妹好些勁才解開的九連環,除去那些吃食一類的東西,宋慕春帶來的玩物,宋折梨每一件都好生收納著。
現下雖嘴上嫌棄,但和宋慕春一玩起來,她眉梢眼角間也不禁露出了笑意,凝芳殿的宮女們瞧在眼里,都期盼著明珠郡主能多進幾回宮,這樣殿里也不至于整日冷冷清清。
外頭宮女來傳話時,兩姐妹正將手中的魯班鎖解開,聽見是翰林圖畫院的蘇大人來了后,宋折梨臉上并沒有什么表情,只淡淡點了個頭,吩咐宮女將蘇幕拿來的顏料放至好。
宮女諾了聲,又福了福身接著道:“蘇大人還說了,公主賞賜的藥很是管用,改日還需當面言謝才是。”
“蘇大人生病了?”宋慕春好奇地問了句。
“并非生病,不過是手劃傷了,我記著正是太子遇刺那日,如今想必也傷好了。”宋折梨揮手讓宮女下去,似覺得自己說多了些,又忙加以解釋道:“因著我有幅畫還在他手中作著,傷好了,好歹不會耽擱我的畫。”
可是宋慕春越聽越奇怪,阿姐平日里可不大在意這些子瑣事,雖說是不想耽擱畫,但為何連傷著的日子也記得那么清楚。
宮外的蘇幕負手站在凋零的樹下,他看著殿前那晃晃燭光,目光逐漸溫潤起來,那年也是這樣灰蒙蒙的日子,他頭一次站在這富貴宮門口,見著那紫衣女子姍姍而來,清冷得如同初雪。
只是不知這樣的景他還能看幾回。
宋慕春雖心里狐疑,可阿姐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她便也不再追問,逗著那愛貪吃貪睡的橘貓,望著殿里那些惟妙惟肖的畫像,只在心里嘆了口氣。
這一日宋慕春是在凝芳殿睡下的,兩人在濃濃的夜色之中不知說了多少話,偶爾也想起故去之人,惹得兩姐妹第二日的雙眼都有些紅腫,宋慕春也晚起了好些時候。
這一睡,宋慕春便錯過了汴京城中一樁大事,等聽祝紀年講起時,才知是葉溫山的父親驃騎大將軍終于回京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葉字大旗高揚在風中,城中百姓都說,馬蹄震得自己腳下的青石板路都好似在晃,聞知是葉將軍回京,在街上的百姓當場就歡呼了起來,人人擁擠著,都想瞧一眼為他們鎮守邊疆保平安的大將軍。
就連文武百官都列于北城門前等著,太子宋清雁親自迎接,這是何等的殊榮。
宋慕春雖未見著,但從祝紀年的話里頭也能知道,葉將軍此次回京,當是威風凜凜,光是圣上的賞賜都不知多少箱抬進了葉府,更不用提那世襲罔替的侯爺爵位,圣上親封“寧安”二字,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但殊榮太過,只會引來旁人的眼紅,祝紀年說著說著,不免有些氣憤:“那些文官就是吃飽了沒事干,且讓他們在北地待個一兩年,看看他們還會不會上折子參葉將軍!”
作為幾人當中唯一一個文官之后,還是朝中文官之首趙丞相閨女的趙無眠選擇默默不說話,可祝紀年卻仍舊對著她冷哼了一聲。
宋慕春掃了一眼幾人后,故意岔了個話題:“葉世子呢,怎么今日不見他?”
葉將軍被封了寧安侯,作為府里的獨子,葉溫山當日就連著被封為了世子,但是他對此卻不甚在意,父親歸來,比什么都讓他高興,只是葉夫人依舊深居佛堂,以至于葉將軍回府時,只有寥寥幾人在門口等著。
然而葉溫山還沒有高興一會,就見自己父親冷著一張臉朝自己走來,那桿祖傳的紅纓槍毫不客氣地向自己刺來,葉溫山不敢有半分懈怠,全神貫注著,好在比葉將軍去北地之前好一些,能在他手中多過幾招。
“槍法不準,再來!”
“下盤不穩,再來!”
“手中無力,再來!”
葉將軍口中三個“再來”之后,葉溫山的紅纓槍直直被打落在地,他人已是滿頭大汗,規規矩矩站在一邊,半句不敢言。
“這些年竟是半點長進也沒有,怪不得會輸給一個文人學子!”葉將軍橫眉豎眼,對著葉溫山好一通罵,就差沒指著鼻子說他是個無用之人了。
末了,葉將軍還不忘加上一句:“別以為如今封了世子就可以懶散不為,如若你學那等紈绔之行,我便求了皇上不要這爵位也是可行的!”
“父親所言,兒子一定牢記在心。”葉溫山撿起地上的紅纓槍,臉上不見一點怨憤。
其實葉溫山在這些年來,每日天不亮就起來練武,酷暑寒冬,日日如此,晚上不等到府里全滅了燈,他絕不放下手中槍,就算是這樣,也要被父親罵無用,可葉溫山知道,現下出了錯不要緊,戰場上絕不能出錯。
說起葉溫山這段悲慘事跡,祝紀年連連搖頭嘆息,又不禁慶幸起自己,這么些年,家中父母雖時常嘆他念書不行,可到底沒有真逼著他去做一門事,養成他這做事隨心的性子,不知比葉溫山這個新世子舒服多少。
宋慕春瞧著他這模樣,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葉世子以后必是要隨葉將軍一樣征戰沙場的,阿年你以后可想著要如何?”
“我嘛,文不成武不就,安心在京中富貴著豈不美哉。”祝紀年翹著個腿,雙眼一瞇,端的是自在逍遙。
宋慕春對此翻了個白眼,轉頭去問趙無眠,后者柔柔一笑,說得很簡單:“能在江南買個宅子就成。”
祝世子對此很是不屑:“一個宅子而已,能有多難,本世子出銀子幫你買了都成。”
此話一處,四下皆靜,幾道目光同時落在了祝紀年身上,宋慕春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直把祝紀年看得雙耳通紅,因為心虛,聲音都大了幾分:“本世子銀子多的是,不光要在江南買,還要在云南西南都買呢!”
說這話時,祝紀年的手不斷摸索著自己頸間的長命鎖,拿眼偷偷去瞧趙無眠,這姑娘倒好,眼觀鼻鼻觀心,頭就是不抬一分。
這樣下去可不行,于是祝紀年捅了捅一旁的秦可久,問他日后有何打算,只聽這書呆子一板一眼地說道:“日后自當目不窺園,黃卷青燈,只望來日科舉能夠蟾宮折桂。”
說罷,他又低著頭看書去了,祝紀年覺得無趣,挑眉看向只聽不說的江云生,后者慢悠悠放下自己的酒盞,緩緩道:“日后的事情還說不定呢。”
“所以現在說了,指不定日后就成了呢。”宋慕春巴巴地看著他,盼著他能夠講些什么。
“常言道,人有四大喜事,可在下只愿其二便成,其一自然是金榜題名,其二,”江云生頓了頓,瞧著姑娘那雙圓溜溜的杏眼,顧盼生輝,心中一蕩,只低聲道:“其二便是那洞房花燭。”
字里行間,纏綿悱惻,一雙桃花眼蘊滿了笑意,在這秋意濃濃的冷風中,不知怎的竟讓姑娘紅了臉。
祝紀年拍腿大笑:“江兄說的好,說的好!有道是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啊。”
宋慕春聽他又在胡言亂語,不由得敲了他腦殼一下,“又胡謅些什么?”
“哪里,這不也是詩句,我好不容易記住的。”祝紀年覺得自個十分委屈,從前不學時,母親敲打,現在學時,又被明珠郡主敲打,怪不得兩人是一脈同宗。
“那你說說,你從什么地方學的這詩?”
“江南先生的書里可是清清楚楚寫著的。”
這話一說,趙無眠好似被什么東西嗆著了,扶著桌子開始咳嗽起來,待喝了一盞茶才平復了下來,祝紀年以為她是在嘲笑自個,當下冷言道:“本世子就覺著江南先生的書寫的極不錯,怎么,趙小姐有什么問題?”
趙無眠結結巴巴回道:“沒,沒,我……我只是好奇世子怎么也看那等子書了。”
“什么叫那等子書?我這幾日看著,書里引經據典,光是詩詞就用了許多,說不定我看的多了,在千秋榜中還能用一用呢!”祝紀年得意一笑,甚是開心,仿佛已看到自個在千秋榜一試中大放異彩。
趙無眠聽后眼眸低垂,頭一回沒有因為祝世子的話而難過,反倒抿唇一笑,祝紀年見她這副模樣,本想刺她一番,見狀閉起了嘴巴,只是冷哼了一聲,不再去看她。
然而宋慕春卻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千秋榜離著不遠了,便也只是這個月末的事情。
“這次千秋榜的武榜,我恐怕不能夠了。”提起這事,江云生有些遺憾。
“江兄這是何意?”
一聲驚問從后頭傳來,葉溫山邁著大步三兩下跑到江云生身邊,紅纓槍握的十分緊。
為了與江云生正式比一場,他這些日子可沒少下苦功夫,更何況那一日,父親也會坐鎮無題書院,他定要贏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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