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女駙馬(1)
“歡迎來到彼岸,亡者。”
白色濃霧四散,穿著華服的女子連同那數不清的桃花枝一并顯露出來。
“我聽見你的愿望,你有想守護之人。”
聞言,萬寂挑了挑眉,盡管衣衫染血青絲凌亂,卻依舊掩蓋不了她氣質的高貴,她的聲音帶著點玩味,感興趣地問:“怎么,你能幫我實現愿望?”
她的態度實在稱不上尊敬,但也許是面前的女子態度過于平和,也許是死了一遭沒什么好再畏懼,又或者她本來就是這樣桀驁的性格,明明能夠感受到和華服女子實力的差距,清楚地知道未知的存在捏死她或許就像捏死一只飛蟲一樣簡單,她卻依舊是這副不馴的態度。
少周早不知在這里迎接過多少形形色色的人,再無禮的都見識過,自然不會跟萬寂計較這些。她只是道:“也許。”
不做承諾,也不說不能。
萬寂笑了一下,收了些玩笑的神色,任憑自己陷入回憶:“她啊,名叫陸清驚,是我的暗衛,也是我的駙馬。”
“那一年,我的婚嫁到了再不能推脫的時候,但我可不想和一個不知根底的人以及他背后牽絆甚多的家族聯盟,所以我從我的暗衛里,選擇了一個最出色的,扮成林大人家因為病弱沒見過外人的小公子,并做我的駙馬。”
“我選了陸清驚,盡管她是個女孩。或者說這樣更好,因為我不用擔心任何意外發生。她是我的暗衛,我用特制的毒藥控制她對我忠心耿耿。如果每個月初沒有拿到解藥,她就會痛不欲生。”
說到這里,她狡黠地笑了一下:“你一定可以理解的吧。畢竟被訓練成為一位合格的暗衛是這樣辛苦而殘酷的事,他們有了力量后,萬一懷恨在心選擇弒主就不好了。”
她眨了眨眼睛,仿佛用毒藥控制暗衛對她而言是多么無可奈何的一件事。
“所以才很奇怪啊,連我自己都清楚,陸清驚應該恨我的。可她為什么還要擋在我身前呢?我明明已經給她解藥放她走了,她為什么還要留下呢?”
她這樣問著,但并沒有希冀少周可以給她答案,她只是借著疑問,任憑自己陷入更深更沉的回憶。
烏云蔽日,懸崖盡頭。
太子派來追殺她的人將她和陸清驚逼的無路可退,十數年糾纏,她棋差一招,被太子逼到這種境地。她心中知曉,今日她必死無疑。
太子與她一般心狠手辣,她是國朝公主,卻來爭搶天下間僅能一人得到的皇位,太子必然會不留余力地將她斬草除根。左右不過是沒斗過,爭了十數年,機關算盡步步小心,盡力了,又不是輸不起,她愿賭服輸。
到了這一刻,她反而不用再驚疑不定,不必再謹慎小心,生怕行差踏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她是個心狠的人,這一天以前無時不刻不再思考如何才能從別人身上獲得更大的利益,如何讓人死在她前面,好讓她笑到最后。一天以前的她,即便知道她必死無疑,而陸清驚只要放棄她獨自離去就一定能順利逃走也會選擇用毒藥威脅陸清驚,讓陸清驚維護自己到最后一刻。
但此刻她卻忽然覺得很沒意思。
陸清驚無法護著她擺脫這些死士,若陸清驚護她到最后,結局會是陸清驚先被死士殺死,然后她死;但若陸清驚獨自離去,憑借陸清驚的武功,足以她安全逃命。
萬寂選擇讓陸清驚走。
倒也不是不忍心或者臨死前的良心發現,只是覺得沒必要。
沒必要惡毒到拖著陸清驚陪葬,反正她自己橫豎都是死。要是拉著陸清驚一起死她能活,她肯定毫不猶豫地選擇弄死陸清驚。
但陸清驚死了也沒用不是嗎?
一條命而已,她不至于這么玩不起。
于是她給陸清驚一勞永逸的永久性解藥,放她離開。
……可她為什么不離開?
傻了嗎?!竟然還敢走到她前面,用自己并不寬闊的削瘦肩膀為她擋住刀光劍影,為她揮舞刀劍,戰到生命最后一刻?
一定是練武太多把腦子練沒了!不然怎么會這么保護一個造成她一身猙獰傷疤的始作俑者?
長劍染血,揮動一萬次。直到那銀色的劍刃被鮮血染成紅色,直到那劍的主人流干最后一滴血,單膝跪地,頭顱傾垂,鮮紅染透白衣,再也無力揮動雙臂。
“我的命,是殿下的。”
陸清驚這么說,也確實這么做了。
直到陸清驚死以前,萬寂都以為這只是個謊言,她是最不信什么甜言蜜語空口承諾的,然而陸清驚用她的性命告訴她這是真的。她果然愿意為了萬寂豁出性命,她說到做到,絕不食言,真的把這條命給了她的公主殿下。
可她的公主殿下卻不明白為什么。
萬寂抬頭看向少周,笑的很明艷,一張昳麗的臉即便是染上大片的鮮血也完全看不出恐怖,只會讓人覺得紅色,真是太適合她了,就好像在她臉上,開出了一朵緋紅而糜麗的花。
“我很驚訝,但我愿意給她更自由的人生,不必做我的暗衛,不必身陷處處陷阱的名利場。她素來有個愿望,想找到她年幼時丟失的妹妹。我希望她能實現愿望,擁有另一種方式的人生。”
“你能做到嗎?”
少周淡聲道:“可以,但我要你的守護之心。”
“當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宴席,我懂得這個道理。”
少周摩搓著手中霧紫色的石頭,看了一眼桃林深處不斷運轉的聚靈陣,轉手將新拿到的石頭丟到陣中。
她看向萬寂:“那么,交易達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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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不可越過白樺林!再往前,就出了朔州的地界了!”
穿著一身輕便騎馬裝的男子勒住馬,雙手抱拳,略有些焦急地警示他面前一身紅衣坐在白馬上,拿著一把弓箭,小臉張揚明媚然而身高卻只到他肋骨的小女孩。
小女孩卻不以為意,反倒露出個更有興致的笑容來:“向伯,我可聽說這座山上有好東西。湊巧今日帶了弓箭,走,打獵去!”
說著,她便利落地翻身下馬,快步走向白樺林深處。向伯勸不動,又擔心她的安全,嘆息一聲后也只能在她身后跟上。
小女孩就是少周,在原來的時間線,這時候正該是萬寂和陸清驚第一次見面。
陸清驚出身于一個江湖上小有名氣的武林世家,她父親陸家主在外闖蕩多年,留下不少不清不楚的人命債,最后深感江湖飄搖,于是金盆洗手,帶著幾個相好隱居在這座山里。
十幾年后,陸家主的仇人過來尋仇,血洗陸家,殺光了他滿門。陸清驚和妹妹躲了起來,暫時避過了死亡。然而滅門之所以叫做滅門,就在于一個不留,仇人沒有立即離開,反倒翻遍了陸家能藏人的犄角旮旯。
為了妹妹不被發現,陸清驚做誘餌吸引了仇人的注意力,好給妹妹一個活下去的機會。原來的時間線里,萬寂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救下了陸清驚。
少周看到了深山中陸家的宅子。
“真想不到,這里居然會有人家。向伯,我們進去拜訪一下。”
向伯卻皺起眉頭,一只手攔住少周的去路:“公主,不可。這里有古怪,血腥氣太濃了。”
頓了頓,他又說:“里面有個內力深厚的人。”
少周挑眉:“向伯和他,誰更厲害?”
向伯思索片刻:“若是平時,應該平手,但他似乎才用掉了大量內力與人打斗,氣息波蕩不穩,才叫我發現他的存在。現下,必是我勝。”
少周拊掌,笑了一下:“那就沒什么好怕的,走吧向伯,我們去湊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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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閉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露出一地橫七豎八沾著鮮血的尸體,但比尸體更先映入少周眼中的,是仇人聽見開門聲時掃射過來的凌厲視線。
仇人飛起一腳,將陸清驚狠狠踢向一旁,轉身向門前的向伯和少周發起進攻。
少周被向伯護在身后,她的聲音從后面幽幽響起,冷冰冰不帶一絲感情地下命令:“殺了他。”
向伯說了一聲是,抬步迎戰,和仇人纏斗在一起。
少周則緩緩看向被仇人踢到墻邊的陸清驚,而后,她對上一雙也在看她的,漆黑又清澈的眸子。
因為身上被踢到地方的劇烈疼痛,陸清驚眼中不自覺泛著一點水光,但她的目光里卻沒有半點柔弱,有的只是堅韌。
她咬著下唇,竭力壓下喉間翻涌的鮮血,但最終還是沒忍住,吐出一大口鮮血。
她睫毛輕顫,張了張口,似乎想要對少周說什么,但最終因為體力不支,什么也沒說出口就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少周打量著陸清驚,看上去年紀不大,十來歲的樣子,比萬寂小上兩歲。她穿著粗布衣裳,袖口上還有補丁,面黃肌瘦頭發枯干,一副凄慘小白菜的模樣。
……看來她在陸家過的也不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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