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揚一登場就震住了華山派三人，他們對這突然出現的老者全無了解，也不敢接話，只是拘謹的看著。

    蘇忘當先行了個禮，回答道：“晚輩并非華山派中人，只是機緣巧合下得了傳承，習練之后有些心得。”

    風清揚不置可否，說道：“對我出劍試試。”

    蘇忘點頭，毫無遲疑，一劍刺出，是他最喜歡的直刺，劍出無悔，一往無前。

    風清揚伸出右手，二指并攏，同樣直直擊出，點向蘇忘劍尖處。

    蘇忘早有所料，這是他方才計算出了幾十種應對方法中的一種，而他早做好了準備。在劍指交接的前一刻，劍身輕提，以毫厘之差越過風清揚手指，轉向面門刺去。

    風清揚對于蘇忘極速的變招微感詫異，卻也不見驚慌，劍身越過右手指尖的一刻變指為掌，向著劍身輕輕一拍，蘇忘的劍招已偏離了路線，轉到旁側。

    可是一拍之后風清揚卻反而眉頭輕佻，他明顯感覺到這一擊之下劍身輕綿無力，似是劍招本身就是虛晃。

    事實也確是如此，蘇忘在劍身被攻到之前已經確定了退路，借著一拍之力，長劍急轉，一個回旋，手腕翻轉間已經再次向著風清揚小腹處刺來，速度較之方才更勝了幾分。

    風清揚揮掌下劈，見著蘇忘劍身再度偏轉，仍是毫厘之間躲開自己手掌，速度再增反刺向自己心肺處。

    風清揚眉頭微皺，幾招之間他已摸清了蘇忘劍勢，沒有開口，仍舊單手接招，或指或掌擋住蘇忘刺向自己的種種劍招。

    二人并非實戰，純以劍招示人，風清揚更是只用了一只手以指代劍，不多時竟已交鋒了數十招。

    令狐沖三人在旁觀戰，但見蘇忘身形疾馳，劍招凌厲，但是并不是什么高深劍法，相反，一招一式間縱使比之初學者也不甚標準，但是每每都能在那老者擊中劍身之前快上一步，瞬間變招，一招一式間毫無滯澀，連綿不絕。

    那老者看著更加神奇，只用一只手就將周身守的密不透風，無論蘇忘劍招如何多變迅捷，終究與他手掌相距不過咫尺，似是慢了一點就會被捉住。

    蘇忘劍勢不停，招式揮灑間已經凝住了所有精神，不斷推演著風清揚單手所有可能的攻勢。

    隨著時間推移，對方越來越熟悉自己的招式，每一次變招都需要投入更多的心神進行推演，可自己卻無論如何總也突破不了那單掌防御。

    終于，蘇忘畢竟仍是肉體凡體，經受不住太長時間的精神緊繃，竭力推演。一個不慎，劍勢已經慢了一步，風清揚也不廢話，劍指輕點，場上終于響起了一聲清脆的交擊聲，蘇忘劍招應聲而停。

    他已經輸了。

    令狐沖三人恍然，他們這才發覺，場中二人交手近百招，這竟然是那老者第一次觸及到蘇忘兵刃。

    蘇忘持劍凝視，回顧著交手時的種種經過，半響后才搖頭一嘆，對著風清揚說道：“感謝前輩賜教，只是晚輩愚鈍，前輩招式在下實在看不分明。”

    他當然不會認為自己已經能跟風清揚對拼，方才不過是對方提攜晚輩，讓自己施展完自身所學，若非如此，能接個幾招就頂天了。

    風清揚輕撫白須，長笑一聲，開口問道：“小家伙，見你方才招式，與老夫所知的《岱宗如何》似是差別頗大，但是劍意如心，劍勢纏綿，精妙之處實不在其下，可是你自身有所改動？”

    蘇忘并不奇怪這位劍道大家能看出這些，回答道：“前輩好眼力，晚輩確實做了些改動。

    這《岱宗如何》晚輩初學之際，執意于算盡所有，一擊必殺的痛快，應用到實戰之中也有些成果。

    但是隨著眼界開闊，又有了些新想法。

    以晚輩所見，戰局之中所爭不過瞬息，除了場上環境輕易不會改變，對手所學招式，心中打算都難以估測，往往要戰到對方招式用盡之時，才能憑此一擊制勝。

    可晚輩想學的并不是這刺客之法，因此就取了個巧，不再執著于對方的種種招式，而是以自身劍勢不斷搶攻，迫使對手在一定的范圍內變招，進而推演出所有可行性，找出破綻，借此取的勝機。”

    蘇忘沒有刻意隱瞞，《岱宗如何》的難學可從來不是隨便說說的，哪怕他把秘籍都拿出來，在場的幾人也學不會。

    風清揚聞言也是感慨：“久聞泰山派這一絕學極費心力，數百年間無人練成，聽你所說，你不止已經掌握，更是走出了自己的路，實在是英雄出少年，不消幾年，單論劍法，怕是世間無人能勝你。”

    令狐沖三人愕然，不料這老頭口氣如此之大。

    蘇忘這時才想起是不是該對幾人介紹一下這位前輩，看了一眼風清揚，想問問他的意見。

    風清揚見了他的眼神，輕哼一聲：“我乃華山劍宗風清揚，岳不群那小子自己愚鈍，教的徒弟也是一個不如一個，前幾日看這小子練劍險些被氣死。”

    令狐沖對自身劍法頗為自知，但是聽到他辱及恩師還是不禁大怒，正想爭辯卻被蘇往拉住，他對令狐沖挺有好感，可不想因為自己提前叫出了風清揚壞了他機緣。

    于是趁機跟他們幾人解釋道：“這位是你們華山派劍宗的前輩，縱使是岳掌門當面也得叫一聲師叔，不可無禮。”

    強行靠著輩分把幾人不滿壓了回去，正道就這點好處，輩分高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不去管三人，蘇忘接著問道：“晚輩前些日子有所奇遇，致使劍法精進，但是卻也感覺后路不明，前輩劍法通神，可否指點晚輩下一步該如何走？”

    他如今劍術修為已然感覺到了一個瓶頸，接下來隨著對各路招式的熟悉，提升對戰局的把握等固然能使他的劍法熟練度上再進一步，但是本質上卻是不變的，他有些不清楚下一步該往哪個何處走。

    風清揚聞言一笑：“你小小年紀倒是已經開始考慮這些了，你既然聽過《獨孤九劍》，自然也知道那是什么劍法？”

    蘇忘點頭：“以無招勝有招，破盡天下武學。”

    風清揚接道：“雖說無招勝有招，但是無招、有招都是手段，實際并無高低之分，我觀你劍招，揮灑間皆是基礎劍招，變招之時也無跡可尋，實則已經接近了無招之說。”

    說著扭頭瞅了眼令狐沖：“若是教這笨小子劍法，我巴不得他把劍招忘了，能使得更活泛些，但對于你，你學劍該是不久，步子跳的太大了，現在反而要做到有招。”

    風清揚繼續道：“真正上乘的劍術，是能制人而絕不能為人所制，只靠基礎劍招固然隨性。但是江湖中稱得上高手的誰不是生死間摸爬滾打過來的，你招式來的再急，角度再刁短，終究缺了變化。”

    蘇忘恍然，他說為何之前與李莫愁一戰，明明自己劍法該是遠超對方，卻要先拼個幾百招，靠著連綿不絕的攻勢把她全面壓制才有勝機。

    原來單純是自己境界夠了，基礎劍招反而因為跳級不夠用了？

    他自學劍起，對于什么“重劍無鋒大巧不工”、“手中無劍心中有劍”、“無招勝有招”之類既有逼格又有實用的說法深信不疑，習練劍術之時，也是自然而然的拋開了各種劍招，統統拆開融入各種基礎劍招之中。

    這本不算有問題，反而是他現在可以靠著劍勢壓人的本錢，但是想要再上一步，這些卻成為了制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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