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你倆啥時候結婚
暮色降臨,下班的人用電梯的高峰期剛剛過去,難得的三部電梯都同時停在一層。
最靠近樓洞口的電梯忽然出現了上升提示,然后顯示出樓層數字,一層一層,向上攀升。
到12樓時,兩個女人并肩走出電梯廂,順著樓道向最里面的那扇門走去。
她們在門前站定,其中一個還理了理頭發,整理了一下耳垂上的耳環位置,才伸手敲了門。
防盜門被打開。
門內和門外的兩個人剛好對視上,只一眼,倆人都愣在了原地。
夏懷夢:“是你?!”
陶野:“你、你是……”
夏星眠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索性倚靠在了門框邊,抱著胳膊,從容鎮定地等著陶野和夏懷夢兩個人從震驚中清醒過來。
夏懷夢先認出了陶野。
因為她對那個在音樂會上給她遞紙巾的女人印象太深了。那樣溫柔體貼,又美艷動人的一個女人,沒有誰接觸過之后會印象不深。
哪怕是已經過去了好幾年的時間。
陶野是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夏懷夢這張臉的。
因為那天她大部分時間都在看臺上的夏星眠,沒有太注意身邊和她搭話的人的長相。不過仔細想一想,也能記起來。
“啊……對……對,那是演奏者親友區,小稀飯給我的票肯定是眠眠給的親友票,眠眠既然能給小稀飯,肯定也會給你。怪不得,連座位都是挨在一起的……我怎么就從來沒想過那個人可能就是你!”
夏懷夢拍了一下頭,把這事兒的前后邏輯都給想通順了。
“嘖,我之前還一直在想,什么時候能再偶遇一下當時音樂會上那個人呢,誰能想到,你居然就是陶野……”
陶野的表情就沒有夏懷夢那么豐富了。
她在短暫的驚訝之后,很快向對方頷了頷首,非常禮貌有度地表達了她的「吃驚」:
“我也沒有想到,那天坐在我身邊的就是小滿的姐姐。真是緣分啊,很高興還能在那場音樂會后再次遇到您。”
“小滿?”
夏懷夢第一次聽到這個稱謂。
夏星眠插嘴解釋:
“就是我,「小滿」是只有姐姐才叫的小名。”
夏懷夢:“為什么要這樣叫?”
夏星眠繼續解釋:“那段時間我遇到些不順心的事,總覺得過去的生活很讓人困擾,就不想再聽人叫我眠眠。所以姐姐就給我起了另一個小名。”
“這樣啊……”
夏懷夢之前連夏星眠管陶野叫「姐姐」管自己叫「姐」都不高興。可是現在,知道夏星眠有一個只有陶野能叫的小名,她竟一點氣都生不起來。
反而對陶野表達了感謝:
“你有心了,這么體諒她。”
陶野彎起眼眸,笑得很好看:“我還怕您會怪我太唐突,畢竟起名這種事……”
夏懷夢打斷她:“怎么會唐突?”
說著,她又邀請陶野一起去坐沙發,順手給陶野倒茶喝。
“你那次給我遞紙巾,我就知道你是那種特別會關心人的人,又細心,又善良,還特別會照顧身邊人的情緒。”
陶野:“沒有……”
“別謙虛了,我們那次在觀眾席上聊的那些話,我到現在都記得。”
夏懷夢唏噓道。
“要不是你,我可能也理不清楚自己心里那點事,也不會那么快就決定鼓起勇氣去找眠眠。剛剛眠眠她又那樣說,所以我知道,你做什么肯定都是好心,絕對不會有什么壞心思……”
陶野攥著茶杯,保持著微笑:“我們不是只見過一面嗎,您居然就這么相信我。”
夏懷夢:“一面確實很短,但我還是蠻相信我看人的直覺的,我就沒看走眼過。”
夏星眠看著夏懷夢拉著陶野喝茶聊天的樣子,心想:
果然,她之前說得沒錯。
夏懷夢對陶野的那些偏見,只要見到陶野本人一面,就算沒全消完,也能消個七七八八。
對于陶野來說,這次「見家長」比想象中要順利太多了,漸漸的,她也不再緊張。
骨骼一塊一塊慢慢放松,臉上的笑看起來也沒有剛見面時那么客套。
夏懷夢又聊了一陣子,似乎聊上了頭,忽然牽起陶野的手,拉她起來,說:“看我,就拉著你在這兒干坐。走,我請你去吃樓下的沙冰,剛剛我收拾完屋子,一個人閑得無聊到樓下去吃,竟然還挺好吃的呢。”
夏星眠也站起來。
“那等一下我,我換個衣服……”
“你也要去嗎?”
夏懷夢皺著眉打量了一下妹妹。
“要不你就別去了,留家里幫我打掃一下衛生。剛好,衛生間的地還沒有拖。”
夏星眠:?
在夏星眠還沒來得及發出抗議的時候,夏懷夢就攬著陶野有說有笑地出了門。
在防盜門即將要關上的那一點點空隙里,陶野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夏星眠,輕搖了搖頭,似乎在安撫她——“沒關系……”
砰得一聲,門被關上。
厚門帶起的風穿過玄關,吹在了夏星眠的臉上。
她緩緩扭頭看向放在衛生間門口的拖把。
……
她這親姐,居然,真的,把她給丟下了,嗎?
天將黑下來,樓下的冰店人還不少,熙熙攘攘的,坐滿了大半個店面。
夏懷夢和陶野坐在了店外面的陽傘下。
這里人少清凈,還能吹吹晚風。
“抱歉,就這么把你拉出來。”
夏懷夢把服務員端來的兩杯檸檬水中稍多的那一杯推到了陶野面前。
“希望你不要覺得我是那種當著夏星眠一套背著夏星眠一套的人,只是有些事情,我確實不好當著我那個妹妹的面問出來。”
陶野輕笑:“我懂的,剛剛在客廳看您的表情,就知道您有話想要單獨和我說。”
夏懷夢喝了一大口檸檬水,將菜單也推給陶野。
“你看看,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陶野沒有看菜單,駕輕就熟地報出愛吃的口味。
“藍藻蛋白的吧。您要不要試試茉莉花口味?也很好吃。”
“行,聽你的。對了,咱們是平輩,以后你叫我不需要總是用「您」這種敬詞,我也沒那么老嘛。”
“嗯,好。”
夏懷夢把菜單還給服務員,點好兩份冰。
她又看向對面的陶野。
“看你剛剛點得這么快,你和眠眠應該經常來這里吃?”
陶野點頭。
“是,她本來就喜歡吃糖,就是——那種做成星星樣子的糖。住到這里來之后,發現這家冰店,她就嚷嚷說這家的冰比星星糖還好吃,所以,隔三差五我就會陪她來吃一次。”
夏懷夢一直在抿杯子里的檸檬水。
“我聽眠眠說,她在云州這邊,都是在花你的錢。”
陶野解釋:“她才從那場暴雪回來,還在休養,不能彈鋼琴,暫時也沒有積蓄了,所以我就幫幫她。我只是給她提供吃住,她也很懂事,從沒有亂花過錢。”
兩份冰端了上來。
夏懷夢用勺子剜出一些,又扣回盤子里,搗來搗去,卻不吃。
邊緣的冰渣化成水時,她又抬眼看向陶野。
“我的確相信我看人的直覺,我覺得你不是那種不負責任戲耍感情的人。我還記得,當時在音樂會,你和我心里都想著一個人。我說,我想的是我的妹妹,你說,你想的是你的未婚妻。”
夏懷夢攥緊了勺柄。
“你告訴我,我們倆說的……是同一個人嗎?”
陶野認真而凝重地點頭,清清楚楚地回答:“是……”
“未婚妻……”
夏懷夢把這三個字反復咕噥了幾遍,似乎又想起當年陶野念著這個稱呼時望向臺上的眼神。
時隔多年,還是歷歷在目。那眼底,是沒有任何人會質疑的深情。
“那么……你們那些年的感情,或許比我想象中的要深刻得多了?”
“是……”
陶野再次點頭,一字一頓,句句肺腑。
“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
夏懷夢的肩膀一下子放松了,神態也緩和了不少。
“既然你這么在乎眠眠,后來又為什么要離開她呢?”
陶野:“夏星眠沒有告訴你嗎?”
夏懷夢:“沒有,她說以后逛園林的時候和我講。”
陶野:“那就等她給你講吧。”
夏懷夢疑惑:“你為什么不現在就和我說?”
“就算是同一段過往,不同的人說起來,也會有不一樣的觀感。”
陶野舀起一勺沙冰。
“我和你說的話,肯定說起我自己的心情多一些,聽的人多少都會覺得我受了委屈。我不想讓你這樣覺得。所以,讓夏星眠和你說吧,你還是好好聽一聽……她的委屈。”
“我不明白。”
夏懷夢皺起眉,不解。
“讓我覺得是你受了委屈,難道不好嗎?我或許會對你有更大的改觀,你不想盡快讓我對你有一個好印象?”
“能得到好印象,當然好了。”
陶野含住鐵勺上海藍色的沙冰,睫毛低低垂下。
“不過……你作為小滿的親姐姐,如果在聽了她的委屈后變得比原來更加疼她,她應該會比現在還要開心吧。”
夏懷夢:“……”
陶野的鐵匙子又陷入綿密沙冰。
“其實我們都是想要讓她開心的,對么?”
夏懷夢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最后,她還是沒再繼續問什么,埋頭吃了好幾大口茉莉味的冰。
夏懷夢想起小時候,她總是惡劣地逗哭夏星眠,給夏星眠講鬼故事、弄臟夏星眠喜歡的小裙子。
又想起成年后,她一個人決絕地逃離夏家,丟夏星眠一個只有11歲的孩子去承擔一切。
再想起……眼前的人剛剛說的這些話。
她以為她是為了夏星眠好。然而細究過去的那些年,她不曾在任何一個關鍵的節點陪在夏星眠身邊。
她以為陶野對夏星眠不好。但就在她沒有陪在夏星眠身邊的那些年里,就是眼前這個女人出現在了夏星眠的生命里,風雪中,相偎前行。
她和陶野,都是夏星眠的「姐姐」。
兩個姐姐,一個站在了天上,遙遙的散著一些可有可無的薄光。
一個卻陪著夏星眠站在了泥土里,于塵埃中,做著最沉默和最細致入微的給予。
就連她們對同一件事的慣性思維,放在一起比較時,自己的想法都顯得那么自私。
夏懷夢不禁開始為她之前對陶野的無端猜測感到羞愧。
也開始為她在夏星眠面前說過陶野的每一個字,感到后悔。
一大盤冰吃完,夏懷夢把口袋里的現金壓在盤子底下,干咳兩聲。
“咳,我說……妹、妹媳。”
陶野把吃完的盤子放回托盤的動作僵硬頓住。
這奇奇怪怪的稱呼來得太突然,她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夏懷夢拖起椅子塞回桌下,又清了清嗓子,語氣輕掠,像是很隨意地提起一件尋常事。
“你和你未婚妻打算什么時候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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