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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比什么?怎么又比了?”

        董桂紅急沖沖走過來,  “小顧,別跟他比了,你不了解這孩子,  他就是愿賭不服輸,比完打麻雀,他要是輸了,  還得再賭其他的,沒完沒了。”

        “是,小顧,雖然穆炎是我兒子,  但我說句真話,他還真是這個德行,  從小就會為了點小便宜耍無賴,  他贏了別人能干脆,  別人要是贏了他,  那能被他纏死,  就跟那打不死的屎殼郎一樣。”

        村支書瞪了一眼想要說話的兒子,而后對顧長逸露出笑臉,  “我宣布,這場賭約你贏了,  穆炎放在桂紅那的五塊錢,  你拿去就行了。”

        “宣布什么啊宣布,爸,  我們倆打的賭跟村里可沒關系,  您沒資格宣布。”

        穆炎從穆暉手里把彈弓拿過來,  “大兄弟,  我去給你找個彈弓,  咱倆一起上山接著賭吧?”

        “小姑夫,我的彈弓給你!”

        壯壯興沖沖跑過來,還沒走到跟前,就被他媽一把抓住,“給什么給,你小姑夫被無賴粘上了,你還給他送彈弓。”

        “小姑夫肯定能把無賴打的不敢再無賴!”

        穆冰瑩笑了,從小侄子手里接過彈弓,遞給旁邊的人,“我們可以跟著上去?”

        “可以,沒什么不可以。”顧長逸笑著接過彈弓,拉著皮帶試了試張力,又接過壯壯身上背著的小袋子,里面裝滿了挑好的石子,“你幫我拿著,我們一起上去。”

        穆冰瑩拎過來,舉起火把準備走,她媽和她嫂子圍了過來。

        “瑩瑩,你怎么不跟著勸,還支持他上山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穆炎是什么人,真要上山了,說不定到天亮都比不完,那山里那么多東西,可有的比了。”

        “你們都別跟著了,這么能說,跟上去肯定會把我們的麻雀全給嚇跑了。”穆炎精神抖擻,上山是比打彈弓,不是比打槍,他自信得很,這次必然穩贏!

        顧長逸突然看向穆炎旁邊的穆暉,“你也跟著去吧?”

        穆暉一怔,“我也去比?三個人怎么比?”

        顧長逸:“聽冰瑩說,以前你在村里都是第一第二名,今天沒應贏成,損失了很多工分,我再出五塊錢,我們一起去比賽,你和穆炎一組,我一組,就打三局,三顆石頭,誰打得準,誰贏?  ”

        聽到這話的人全都一愣。

        “哈——哈哈哈!”  穆炎又笑了起來,“大兄弟,你這人是不錯,想送錢給我們,怕傷我們自尊心還繞這么多彎子,行,你這個姐夫我是相當認可了!”

        穆冰瑩冷哼一聲:  “長這么大沒見你叫過我一聲姐,一見著有便宜,姐夫就叫上了。”

        “他這就是管錢叫的姐夫,在他眼里,錢有一百種叫法,哪里是叫的小顧。”王雨娟心疼,這五塊錢剛贏回來,眨眼就要送出去了,真是白高興一場。

        “我們兩個人一組,就是有六顆石頭,你三顆石頭,這剛開始就很不公平,不能這樣打賭。”穆暉搖了搖頭,“我今天雖然損失了一點工分,但你給村里提出的捉蛙方法,以后能讓全村人,甚至全公社的人,全縣城的人,每個人一年多掙好幾百工分,我看似是輸,其實是贏了。”

        穆炎立馬推了推他,“說什么呢,人大兄弟當咱們是自己人,跟咱們玩,請咱們抽煙呢。”

        “你就是個潑皮無賴!”董桂紅罵了一句,又道:“穆暉是個好孩子。”

        “我覺得你們不行。”顧長逸瞥了一眼兩人,“多讓你們三顆石子,都不一定能打得中麻雀。”

        場面瞬間靜下來。

        穆冰瑩忍著笑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秒穆炎就沖了上來,氣勢洶洶指著顧長逸,“你!你行!剛才我還想著多讓讓你,現在,哼!今天小爺我就讓你

        看看什么叫神弓手!”

        穆暉也不說了,從旁邊弟弟手里接過彈弓,同樣一副等著教顧長逸做人的樣子。

        董桂紅看向女兒:“小顧這是不是在村里憋壞了。  ”

        穆冰瑩笑了笑,“走吧。”

        全村人的注意力本來就在顧長逸這邊,離得近的人都聽到了兩人的新賭約,聽到了顧長逸的挑釁,離得遠的人就算沒聽清楚,問個幾句也就知道了  。

        村民本來就是哪里有熱鬧往哪里擠,這會剛獲得了新的捉蛙辦法,正興奮著,回去也睡不著,一看有熱鬧可看,還是小顧弄出來的熱鬧,頓時全都拿著火把上山。

        山道蜿蜒曲折,一簇簇火把接連往上走,離遠了看,就像是一條火龍在山間游蕩。

        穆溪村的后山是山脈外沿,就算到了夜里也不會有大型動物和具有傷害力的動物出沒,但要是再往里走,穿過樹林,到達山脈深處,就危險了。

        夜晚的山上,空氣里散發著泥土的清香,蟬鳴繞耳,樹葉嘩嘩作響。

        到達野竹林前面,穆炎回頭放低聲音說:“你們都站遠點,不要都跟得太近,否則麻雀全都被你們嚇跑了。”

        村民們自覺停下腳步,都是從小在山里跑著長大的,對于山里的動物,都很了解,知道該怎么樣避免打擾它們。

        再說停在這里,有這么多的火把照著,根本不耽誤觀看,誰贏誰輸,打沒打中,都能看得很清楚。

        穆冰瑩提著石子,跟著三人一起走進野竹林。

        三人在路上就商量了比賽規則。

        穆炎穆暉先打,一人打一顆后,顧長逸打,以此類推,打上三局,誰打落的麻雀多,就算誰贏。

        進了竹林,電燈一照,便看到竹子梢葉里藏著很多灰褐色的麻雀,它們正在沉睡,有幾只被燈光照醒了,睜開眼睛往下看,但依然一動不動,待在原地。

        穆炎早就將石子放在皮帶上,慢慢抬手,對著林梢拉弓,手一松,一顆石子朝著上方飛過去,‘砰’地一聲,砸中麻雀,隨著一只麻雀落下,幾乎是一瞬間無數竹葉嘩嘩落下,剩余麻雀撲棱著翅膀逃跑,空中傳來嘰嘰喳喳的慌叫聲。

        “中了!”穆炎跑上前,撿起一瘸一拐的麻雀,“穆暉你上,這次正好可以用上你的獨門絕技,多打兩只下來。”

        然而一次打完,不能馬上就接著再打,因為麻雀飛跑了,要再往里面走,重新找一處地方,等她們走了以后,驚跑的麻雀才會回到原來棲息的枝頭。

        穆冰瑩抬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人,月光灑在他身上,襯得他冷硬的側臉多了些柔和,臉色不但沒有一絲緊張,走起路來反而還有些閑庭信步的感覺,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很悠閑。

        “怎么了?”顧長逸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湊了過去,幾乎緊貼媳婦的胳膊,“替我緊張?”

        “你都不緊張,我緊張什么。”穆冰瑩抬頭輕聲道:“我覺得你能行。”

        顧長逸放慢腳步,壓低聲音:“我肯定特別能行。”

        穆冰瑩輕笑出聲,“前幾天都沒發現你這么自信。”

        “噓——話怎么這么多。”穆炎停住腳步,指著前面的穆暉,“看好了,穆暉一出手,以后你見了我們倆人估計再也抬不起頭,得繞著走。”

        穆冰瑩:“你話也不少。”

        兩人停住腳步,看到穆暉從隨身袋子里掏出兩顆圓潤的石子,一起放在彈弓皮帶里,瞄準目標,兩顆石子‘嗖’地飛了出去,樹葉嘩嘩作響,夜鳥陣翅高飛,空中落下兩只受傷的麻雀。

        “啊哈哈哈!”穆炎小跑上前,撿起還在掙扎著要起飛的麻雀,一齊拎到顧長逸面前,笑聲極其張揚,兩旁不停傳來竹葉颯颯聲,這一片的麻雀都被他的笑聲嚇跑了。

        “

        一次發兩顆石頭,打下來兩只鳥,百分之兩百命中率,看傻眼了吧?哈哈哈哈!我看你這次還怎么贏!”

        穆冰瑩都開始心生佩服了,看著穆暉道:“厲害。”

        話音落下,就感覺旁邊傳來灼熱的視線。

        穆冰瑩下意識轉頭,就發現男人直接拿起了彈弓,瞄準天空,手臂一松,石頭呼嘯而去。

        她急忙將手電筒打向空中,看見他發出去的那顆石頭,準確擊中了并排在一起的麻雀,一石二鳥。

        穆冰瑩剛想發出驚呼聲,卻發現還沒完。

        兩只麻雀的身體受到的沖擊力遠遠超出她們的想象之外,被石子擊中后,身體同時在一條線上傾斜,又撞到了另一只正在逃跑的鳥,三只麻雀相撞在一起后,同時往下落。

        穆炎張大了嘴巴:“我操——”

        穆炎瞪大雙眼:  “哇——”

        穆冰瑩又感覺到心臟加速,渾身血氣上涌,下意識看向男人。

        顧長逸撥了撥彈弓的皮筋,狀似隨意問:“還行?”

        “厲害!”穆冰瑩回答完覺得不夠表達內心受到的震撼,使勁點著頭,又道:“特別厲害,我長這么大,沒見到過像你打麻雀這么厲害的人!  ”

        看著媳婦眼睛閃發著光,裝滿了繁星的倒影,顧長逸勾起嘴角,“這些都是小意思。”

        “大兄弟,你也太牛了吧!”穆炎嘴巴依然張得能塞顆雞蛋進去,“你都不需要找地點,就那么隨手一打,一石三鳥,打的還是正在亂飛的鳥,不是不動的鳥,你這打哪里學的本事?我簡直佩服死你了!”

        穆暉把三只麻雀撿回來,臉上同樣寫滿了佩服,“你是怎么打的?是練打槍練的多,玩彈弓就能玩的好嗎?但是我們村里民兵隊也有槍,他們經常練槍的人,玩彈弓根本沒這么厲害。”

        “是不是三只?小顧是不是打了三只?”

        “我剛看的很清楚,穆暉兩顆石頭打了兩只,小顧一顆石頭打了三只!”

        “這就叫那個,百步穿楊,一石三鳥啊!”

        站在后面的村民們全都跑了過來,個個都激動得不行,尤其是男人們,不管是老的少的,看著顧長逸的眼神都是放著光。

        年紀大一些的,都經歷過除四害,那時候成天打麻雀,練了一身打麻雀的本事,正因為懂得多,才更知道顧長逸剛才的動作有多厲害,想要打一只正在飛的活麻雀,他們都得瞄上好半天,一般還都打不中,得浪費好幾顆子彈和石子,才能勉強打中。

        他這隨便一打,直接就打中了三只!

        活了幾十年,從沒見過他這樣的手法。

        村里最厲害的穆暉,是前后村出了名玩彈弓最厲害的人,練了十來年,才練出來發兩顆石子,打中兩只鳥,這就夠奇的了,真沒想到,還能見到更奇的!

        “怪不得沈先生說你是軍中絕無僅有,我今天才算見識了什么叫絕無僅有!”穆德厚難得情緒外泄,激動地滿臉通紅,他年輕時天天跟著公社的人除四害,最知道女婿這手法有多厲害。

        “我們打的給我。”穆江波跑上前,從穆暉手里接過三只麻雀,這一看,更覺得吃驚,“這三只麻雀居然全都好好的,一只都沒傷到!”

        村里男人們全都圍了過去,越看越驚訝,剛才打著電燈照,還以為是顧長逸打出去的力道很大,才讓三只麻雀撞到一起落下來,但現在看這三只麻雀眼睛清醒,尤其是在穆炎手里三只的對比下,更是顯得格外精神,沒一處受傷。

        “這是怎么回事?”村支書想了半天,  “難道是收著力了?不會吧?打麻雀還能收著力?那怎么能打中?還一次中三只!”

        “城里現在已經不建議捉麻雀了。”顧長逸收起彈弓,“都是野麻雀,有這么多同伴在,放了還

        能活。”

        “放了?”穆炎立馬把麻雀收到懷里,“要放放你那三只,我這三只已經飛不動了,放了活不了,哎等等,不比了?這才剛第一局,兩邊都打了三只,才打了個平手。”

        “人家一顆石子打下來三只,我們兩個人,三顆石子,打下來三只,還好意思比輸贏?”穆暉也把彈弓收起來,“顧大哥,你贏了。”

        這話立馬得到一群村民附和:

        “穆暉說得對,勝負還用再比?你臉皮再厚也比不下去了吧?”

        “再比下去也是平手,你又不會發兩顆石子,更不會一石三鳥,再比下去也是平手。”

        “那可說不定,我們起碼次次能中一個,他不一定次次都能中三個。”穆炎揣好麻雀,又拿起彈弓,“再說,打賭是看結果,過程再精彩,他再怎么厲害,結果要是沒我們打得多,那就是我們贏。”

        村支書氣道:“你個潑皮無賴!”

        “你說得很對。”顧長逸不但沒覺得穆炎煩,眼里反而露出幾絲欣賞之色,“這次賭約,算你們贏,天太晚了,這么多人動靜太大,要是把里面專門在夜間覓食的動物引來了,對大家不安全。”

        “算我們贏了?”穆炎臉上立馬露出笑容,“算就算,我可不會覺得不好意思,五塊錢,五塊錢獎金給我!”

        “給給給!瞧你那出息樣。”董桂紅拿出先前穆炎交給她的五塊錢,遞給穆暉,“穆暉,你拿著,你們贏了。”

        穆炎沖上去把五塊錢接過來,嘴角剛咧到耳后根,忽然認出來,這就是他拿出來的五塊錢,頓時笑不出來了。

        忙活一晚上,他以為賺到了,結果兜兜轉轉,賺到的錢,還是他自己的,這還不算,他還把自己這五塊錢,分一半給穆暉!

        “我不服——”穆炎突然又嚎了起來,  “天還早,要不然我們再打個賭?”

        村支書終于忍不住,上手朝著小兒子后腦勺拍了一巴掌,“回去!”

        “哥,把它們放了吧。”穆冰瑩還記得顧長逸剛才說的話。

        “好。”穆江波把三只麻雀松開,麻雀頓時撲棱著飛走,沒有一點受傷的樣子。

        “回”

        穆冰瑩剛張口,臉色突然一頓,聽到了一道不屬于人群發出的動靜。

        “有動靜!”

        穆炎叫了一聲,還在討論顧長逸是怎么一石三鳥的村民們,立馬止住口,戒備看向四周。

        “四點鐘方向,灌叢里。”

        顧長逸盯著他說的方向,抬步就要往前走。穆冰瑩急忙拉住他,“小心,還不知道是什么,大家都沒帶工具上來。”

        “是野豬!”穆炎十來歲就抓過野豬,對它的叫聲非常深刻,“婦女帶著小孩趕緊下山,我們斷后!”

        “怎么還有野豬!野豬怎么跑這里來了!”

        “別啰嗦了,快走,那野豬發起瘋來,胡亂撞人,不咬死人不罷休的!”

        “瑩瑩!瑩瑩快走!”

        “你們下去的人,趕緊去村支部拿槍和長矛上來,我怕后面的人走得慢,那野豬再突然沖出來。”

        穆冰瑩被母親拉著走,一直擔心回頭看著家里人。

        不僅顧長逸沒動,她爸和她哥也留在后面斷后。

        村支書擔心望著四點鐘方向:“原來已經有野豬跑到外圍來了,我說村里莊稼最近怎么老被折騰。”

        “爸,她們都走了,剩下咱這么多男人,要不然咱們別走了,等工具拿上來,把這東西給宰了!”穆炎突發奇想,看向人群中最高的男人,“大兄弟,噢不,姐夫,咱再打個賭?”

        村支書:“什么時候了!還想著打賭!”

        顧長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穆暉,“怎么打?”

        他本

        以為只有穆炎這一個好苗子,但剛才看到穆暉發兩顆石頭的技巧,有些詫異,詫異的不是能打兩顆石頭,這種小技巧軍隊里不少人都能做到,他詫異的是穆暉在夜間的視力強于大部分人,臂力也很不一般。

        圍攻野豬,確實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在危險面前,人會暴露一切,可以看清一個人的膽魄,勇氣,機智,毅力,團結性,還有軟弱,卑劣,等兩面性東西。

        “打野豬用不著這么多人,最多留下六個人就夠了,人多野豬亂撞起來,說不定造成更多傷害,咱們行動起來還得顧著其他人。”

        穆炎從小就帶人抓過野豬,覺得自己有發言權,也最適合指揮,“像我爸這么大年紀的人都趕緊走開,不但幫上忙,很有可能是累贅,就留下我,姐夫,穆暉,江波哥,穆奇哥,偉強哥,咱六個人就夠了。”

        “然后我繼續跟穆暉一組,江波哥肯定是要跟你一組,穆奇哥跟偉強哥,你們倆自己選,咱兩組人,誰最后制服野豬,就算誰贏,賭五包紅牡丹香煙,怎么樣?”

        顧長逸點點頭,“可以。”

        “別瞎胡鬧!”村支書退得遠遠地,都不敢喊得太大聲,怕里面的野豬沖出來,“你們要抓野豬我不反對,但是不能打這個賭,一旦打了,過程中肯定要爭強好勝,這太危險了,小顧,不能打賭。”

        “爸,人家姐夫都同意了,您都反對一晚上了,沒一個您反對成功的,您不嫌累么?”

        穆炎推著父親往山下走,接著沖旁邊的人揮了揮手,“火把都插在地上,你們趕緊下山吧。”

        “支書!工具拿來了!”

        先跑下山的幾個人,拿了槍和長矛等工具跑上來,“槍里沒子彈了,自從民兵隊解散以后,公社就不給咱發子彈,只有長矛,鐵锨,鐵釵這些,還拿了繩子。”

        “行行,都給我,你們趕緊走。”

        穆炎接過工具,分給剛才點到名的人。

        “小顧,江波,你們一定得注意。”穆德厚不放心囑咐,將火把隨著其他人一起插到地上,“我們不走遠,就站在山道口看著你們,要是弄不過那野豬  ,就趕忙叫一聲,不要爭強好勝。”

        穆江波點了點頭。顧長逸道:“好的,叔。”

        周圍的人都退去了,火把全都插在地上,照亮空地。

        顧長逸拿到的是一把長矛,隨著幾個人一起往四點鐘方向走。

        灌叢中傳來野豬吭哧進食的動靜,不知道是抓到了真的吃到不想走的食物,還是察覺到了外面人太多,有一定的危險,所以才躲在原地不動。

        幾人剛走到跟前,正想撥開灌叢,野豬突然向右邊沖出去,一排灌叢瞬間被它踏爛,草葉亂飛。

        這突然的動靜嚇了大家一跳,緊接著穆炎就拔腿往前跑,“追!”

        趁著火光與月光,看到了那是一只體型壯碩,體重大約在三百斤左右的大野豬,身上長滿了鬃毛,四蹄飛快,如果不是周邊有蘿藤時不時拌住它,讓它行動受阻,光憑人的兩條腿,不可能追得上它。

        “砰——”

        穆炎拿著鐵锨一把拍在野豬的后背上,野豬頓時發出一聲嘶吼,往前跑得更快了。

        “這樣不行,我們哪里跑得過它,要不了多久,咱就體力耗盡了。”

        穆江波說完,穆暉點了點頭,跑到中間把大繩子拿過來,“一頭綁在樹上,另一頭兩個人拽著,然后再去追野豬,把它往繩子這邊追,追過來了,拉繩子的人就往野豬脖子上套。”

        “我跟江波哥力氣大,我倆來拉,你們追。”

        “行,就這么干。  ”

        顧長逸全程沒說話,聽從指揮,幫忙把繩子栓到大樹上系緊,再接著與其他人一起去追野豬。

        追了兩圈,

        除了被野豬拖著繞,仍然沒有把野豬追到繩子那邊。

        眼看大家都出了一身汗,體力急速下降,顧長逸停住腳步,舉起長矛猛地拋擲出去。

        野豬察覺到危險,長聲嘶吼,踏著四蹄加快速度,但長矛并沒有像它以為的一樣往它身上戳,而是超過它,‘錚’地一聲插在了地上,直接擋住了他的前路。

        野豬急促收緊前蹄,迅速調轉方向,竄出了灌叢,往空地跑去。

        “哈——哈哈——姐夫,還是你厲害啊!”穆炎頓時來了精神,感覺體力迅速恢復,朝著野豬追去,“就是擲矛的準頭不行啊!要是能像剛才你打一石三鳥那么準,咱就已經結束了,你就贏了,可惜啊可惜,哈哈哈哈——”

        穆暉:  “少說點話,你也不嫌累!”

        “不累,不累,馬上就有野豬肉吃了!”

        幾人追出灌叢,終于看到了那頭大野豬的廬山真面目。

        豬嘴上長著一對長長的獠牙,獠牙向上翻卷,極其發達,背上鬃毛根根豎起,眼神兇狠,已經快被他們激怒,看到前方的繩子,知道那是捕捉自己的兇器,猛踏豬蹄,朝著另一頭拉著繩子的人沖過去。

        穆江波和穆暉早已算準了野豬會直接沖過來,雖然緊張得直咽口水,但還是沒忘記一邊放繩子,一邊拐著彎繞著大樹躲。

        隨著兩人拐彎的痕跡,繩子在幾棵樹上繞了一圈又一圈,阻攔野豬的腳步。

        等它反應過來,周圍已經全都是繩索,憑它的體型,絕對會被繩索的高度勒住脖子。

        前方野豬剛放慢腳步,穆炎就追了上去,抬起鐵锨猛地砸到了它的頭上。

        野豬頓時仰頭長嘶,一對卷曲的獠牙在月光下顯得恐怖不已,讓人看了打心底發寒。

        趁著野豬被拍得短暫發暈,又有幾個人追上去,拿著手里的農具往野豬身上打,鐵釵戳中野豬的眼睛,空氣里頓時多了血腥味。

        野豬因疼痛徹底發狂,回頭沖撞開離得最近的人。

        顧長逸及時拉了一把穆炎和穆奇。一時得意的兩人,麻痹大意,即便被拉走,小腿也沒能逃過,被長長得豬嘴與獠牙頂得發痛酸軟。

        山里響起一長串臟話。

        野豬用另一只完好的眼睛辮路,不顧脖子被繩索勒住,憑借一身蠻力掙斷麻繩,掙不斷的便用發達的牙齒撕咬,朝著躲在大樹后面的穆江波和穆暉沖過去。

        兩人慌忙跑到另一棵更粗的大樹后面。

        “砰”地一聲,大樹被野豬撞得劇烈搖擺,樹葉嘩嘩作響。

        野豬變得更加面目可憎,但這點疼痛奈對皮糙肉厚的它來說,算不得什么,蹄子在地上狂踏,又繼續朝著后面那棵掩藏著穆江波和穆暉的大樹沖去。

        “砰——”

        野豬沒有撞到大樹上,穆暉手里搬著一塊大石頭,在它沖撞過來之前,直接砸到了豬頭上。野豬再次發出長嘶,豬臉變得血肉模糊,疼痛讓它停住腳步,空氣中的血腥味愈發濃郁了。

        “干得好!”

        穆炎不顧小腿疼痛,提著鐵锨沖上去,對著豬頭“嘭嘭嘭”拍了數不清多少下。

        一下比一下用力,一下比一下起勁,野豬終于承受不住,被拍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幾人松了口氣,穆炎停下手,撐著鐵锨木柄喘氣,轉頭對顧長逸露出笑容,“姐夫,這最后還是被我們制服了啊,該我的五包煙還是得到我手里,你不行啊!”

        顧長逸看向其他人,“站遠點。”

        別的人還沒動,穆江波先朝著遠處跑開,接著穆暉和剩下的兩個人也跑了。

        雖然不知道顧長逸為什么要那么說,但是之前一石三鳥還在他們的腦海里,非常清晰。

        剛才村支書都說了,他是軍中絕無

        僅有的人才,在這個關頭說的話,絕對不會是隨便說說,肯定是有一定用意。

        “都跑了干什么?是把這野豬給我一個人了?”穆炎拍了拍豬背,一臉得意,接著下一秒整個人就被頂到半空中,發出一聲尖叫:“我靠——”

        野豬智商很高,在遇到難以逃脫的危險時,會躺下裝死,很多人都會被騙過去。

        等到對手掉以輕心后,野豬便會瞄準時機,出其不意反擊逃走。

        “抓住!”

        顧長逸沒有選擇攻擊野豬,而是朝著穆炎伸出長矛。

        穆炎反應很及時,雙手牢牢抓住長矛頂端,還沒松口氣,就看到野豬張著帶血的牙齒,朝著它撲過來,驚得下意識發出慘叫。

        頓時,整個山林里都回蕩著穆炎慘烈的叫聲,圍在外面的人聽了焦急不已。

        幾人已經跑到中間去,他們離得太遠,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戰況。

        穆冰瑩等人回到村里,聽說穆炎又抓著顧長逸打賭,留在山上要抓野豬,擔心得要命,久等不來,便和嫂子一起往山上走去。

        她們聽說村里的男人們都等在山口,想要一起過去看一看,總比待在家里盲目擔心強。

        結果剛走到這邊,就聽到里面傳來凄慘的叫聲,標志性的音質,讓大家都認出來這是穆炎的聲音。

        但這種叫聲跟他平時在村里一驚一乍不一樣,明顯是帶著真切的恐懼,一聽就知道他是真的遇到了威脅生命的危險,發自內心的恐懼害怕,才會這樣叫。

        穆冰瑩臉頓時白了,村支書也嚇得手腳打顫。

        穆炎受到危險,其他人定然不會好到哪里去。

        人群突然被扒開,穆冰瑩擠到前面,看到村支書手里的槍,上前奪了過來后,大步往山里走。

        “冰瑩!”

        “瑩瑩!”

        “進去救人!穆炎!”

        村支書急出哭腔,帶著在場所有村民往里走。

        “別再鬼叫了。”

        幾人已經聚集到了一起,穆炎正一邊鬼叫,一邊拿著鐵釵往野豬身上戳,他的鐵鍬沒有一丁點用,還是鐵釵最管用。

        剛才他幾乎是命懸一線,真的以為要被咬住咬去半條腿,膽子都快被嚇破的時候,緊握著的長矛突然將他整個身體舉向高空,接著他和長矛就形成了一條拋物線,被拋擲到安全地帶。

        他嚇得冷汗直流,發現除了屁股摔得痛了點,胳膊腿全都好好的還在,腦子里第一時間想起了村里人說顧長逸力氣大的事。

        真的大!

        穆炎由衷感嘆并佩服。

        不但佩服顧長逸力氣大,對顧長逸方方面面都佩服得五體投地,輸得心甘情愿,這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畢竟野豬一旦咬了人,就死都不松嘴,要么咬斷,要么咬死為止。

        穆炎握著兩條腿,劫后余生松了口氣。

        等再回到中間,野豬又倒在了地上。

        他怕再發生撞死的事,提起鐵釵便沖了過去,打到現在還沒來得及跟顧長逸說聲謝謝。

        想到這,穆炎頓時松開鐵釵,回頭撲通一聲對著顧長逸跪下,整個人向前撲倒在地上,“再世恩人哪!!!”

        顧長逸往旁邊走了兩步,避開他的頭頂。

        “你這是給小顧折壽呢?”穆江波都沒力氣去扶穆炎,踢了踢他的屁股,“起來,出息。”

        顧長逸忽然朝山外看去。

        地上的穆炎止住一半的嚎叫,猛地起身朝野豬看過去,“嚇死我了,我聽到了動靜,還以為它又裝死。”

        “好像有人上來了,肯定是穆炎叫的太嚇人,村里人擔心找上來了。”穆暉撿起地上的繩子,“我們把野豬拴上,正好一起抬下去。”

        穆冰

        瑩找到幾人,看著顧長逸和大哥安然無恙站在樹林里,白著的臉才有了一絲血色。

        但她此刻的模樣,卻驚住了幾人。

        一襲白襯衫,臉色慘白,鬢邊的發絲隨風亂飛,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手里卻提著槍,眼神就像是要上戰場赴死的女將軍,堅毅果敢。

        顧長逸喉嚨發澀,接著忽然一笑,抬起腳步走了過去。

        他這次不打算再忍,也不打算再管別人怎么看,他想要走過去,緊緊抱住她。

        “啊——我操——”

        剛站起來的穆炎再次驚叫出聲,提起鐵釵就拋擲出去,結果連裝死又復活的野豬尾巴都沒碰到,眼睜睜看著野豬朝著穆冰瑩沖撞過去。

        野豬剽悍兇猛,蹄子重重踏在地上,發出轟隆隆的聲音,這次它拼盡全力,打算殊死一搏。

        穆冰瑩提槍上膛,扣下扳機,卻沒子彈發射出去,才發現這是個空桿槍,心里頓時一跳,剛有些血色的臉頓時又白了。

        野豬血肉模糊的臉在眼前逐漸放大,她想要躲開,卻發現雙腳已經僵直發軟,根本不停使喚。

        “瑩瑩!躲開!”

        穆冰瑩心臟疼得快要炸裂,耳邊傳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看著野豬呲牙咧嘴,已經開始認命。

        忽然,額前發絲被風掀起,顧長逸的背影出現在眼前,他緊急剎住腳步,在地上側滑出深刻的痕跡,濺起泥葉亂飛。

        不等穆冰瑩松一口氣,顧長逸就朝著野豬迎面沖了上去。

        野豬張著獠牙,渾身充滿了狂暴的戾氣,勢要將前面的人頂飛,再用犬齒狠狠咬碎,不死不休。

        顧長逸不躲不避,直接抓住野豬凸出來的嘴巴,不等它用獠牙攻擊,便翻身一躍而上,踩在野豬的后背,拔出隨身軍刀,猛地刺向野豬后脖頸。

        野豬仰天長吼,發出今晚最凄慘的叫聲,脊髓被切斷,雙眼緩緩失去焦點,‘砰’地一聲,倒在地上,再無生息。

        顧長逸順著力道翻滾而下,單手撐地,穩住身形的一刻,抬頭看向遠處的穆冰瑩。

        兩人視線交匯,夜色無邊,萬籟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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