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救兵來了 空歡一場
我的心徹底透亮了,不用再往草原上流一滴水了,哼著小曲在走廊里背著手溜達著。
三四個水箱車裝滿了水,一車接一車的往外拉。查娜急了,牲畜喝水的事比自己的事還上心,在電話了催著嘎查長。額日敦巴日不得不硬著頭皮往礦山上跑。
我吞吞吐吐地說:“嘎查長啊,真讓我犯難,一手托著你,一手擎著任欽。思前慮后這水還是不能放啊,阿來夫這人屬豬八戒的倒打一耙。井下的水少了,就算把那根水管子的口割開,也沒水流了呀。任欽修路的水是從尾礦庫里拉走的,水泥石子能吃那里的水,牛羊喝了能行嗎?”
這幾天阿來夫老往額日敦巴日家里跑,推都推不出門。嘎查長說:“這片牧場打不出水來,你是清楚的,要不從北面的吸水井引一路水過來,水泵和塑料管嘎查墊付,牲畜喝水的鐵槽子,給做兩個?”
我牙縫里擠出一點笑:“見外了,這么大的礦山,不差那點電錢,塑料管倉庫里有。明天電工過去接上電,讓他把水管扯過去就是了。”
額日敦巴日的心也亮堂了,出了門邁著輕快的腳步給查娜去了電話:“好在礦山沒跟阿來夫較勁,前幾天他把羊群圈到了辦公大院。我是厚著老臉就差跪下了,礦山才讓了步。”
查娜咯咯笑著:“又不會讓你白跑腿,過來拉我到礦山洗個澡,在奶頭上抹上蜂蜜,管你吃個夠。讓你爬山過河張著口的喘……找別人辦成了,你不吃醋啊?”
巴雅爾在混凝土攪拌機前面遇到了任欽。他瞅著100多米以外路邊的獺子雙手擎在空中東張西望的,想到了礦工打貓頭鷹和掏獺子的事。對任欽說:
“井口的那個區長和獺子一樣,嘴皮子吧嗒吧嗒響,光說不練。”
任欽沒聽進他的話,和小舅子比劃著,說:“水沒啥問題了,把人組織好,爭時間搶工期,掙的就是時間錢,拖一天多大的使費啊。”
小舅子擺了一下手,示意把嗡嗡響的攪拌機拉下閘,滿嘴的黃牙全跑到了嘴唇的外面,塞給姐夫一個黑色的塑料袋,說:“你的,放在車里,這些捎給林礦,這煙很不錯的。”
任欽要去礦山,巴雅爾在后面碎步走著說:“你可要跟礦山說一嘴啊,貓頭鷹可是不能再打下去了。井口和礦堆四邊一轉悠,彎腰能撿上20多只,白白放走了1000多只老鼠吶。”
任欽以前干蘇木長,沒少往嘎查跑。對貓頭鷹、禿鷲、獺子、老鷹有著一股天生的感情。至于貓頭鷹一天能吃多少只老鼠,沒人去數過,咬死了擺在地上能看見,吞在肚里沒人能看出來。他拉開車門:“你說的數,是書本上的,畜牧站的人也是從書本上學來的,有幾個人到草原來,跟在貓頭鷹的屁股后面點數的吶。貓頭鷹一下落下來,老鼠進了洞,吃沒吃到只有貓頭鷹知道。你能鬧機密了,還是我能。”抬腿上車前又說,“海里的鯨魚有集體自殺的,草原上的貓頭鷹有沒有?沒親眼看見可不能亂說是礦工打的,要有證據啊。”車后面冒著長長的黃土煙兒,巴雅爾吐著唾沫罵著:“白白吃了我一只大羯子,回過頭來替礦工說話。額呸!”他又回到了攪拌機那里,找包工頭說了幾句閑話,套了幾句口風,原來任欽是那個人的姐夫。
巴雅爾揪住自己的頭發,擔心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旗里和蘇木里的好多人是不是都得了病?個個都怪怪的,以前錯了的,現在反倒變對了。他反著水流往上走,越走水流越小,嘩嘩的流水聲慢慢成了咕咕的細流。西大門南面山包后面的綠草讓水流剪成了一條小溝,水塔的溢流口往外流著粗尿桿子。水塔東面多出了兩條排水管,滿管口的水柱子流進了水箱車里,一車一車的水運到了包工頭的攪拌機里。任欽小舅子的攪拌機喝了礦山的水,大把大把往兜里賺錢,怪不得任欽替礦工說話。他向阿來夫蒙古包的方向走去,遠遠看見嘎查長的車放在那里,又調回頭來往回走,邊走邊給阿來夫打電話:
“來我商店拿些芹菜和茄子回去,賣不動開始爛掉了,不用錢啊。”
“小孩的姑姑出了車禍,我在醫院里呀。”
“要不讓查娜過來拿吧。”
“她也不在,回娘家去了。”
他晃了兩下頭,額日敦巴日的車一動不動的停在那里。犯著嘀咕地說:
“你讓嘎查長去接查娜啦。”
阿來夫回話說:“沒有呀。車停在那里有兩三天了,那晚喝高了,停在那。在醫院門口看見嘎查長了,他也來看病號。”沒說完話,查娜進了額日敦巴日的車。巴雅爾一萬個想不通,阿來夫為啥要說假話:“啥時候回來,有急事找你。”
阿來夫握著手機不說話。巴雅爾差點忘了自己也是個放羊的,兩個人不在家,誰圈羊回圈啊,急忙問:“你在幾號病房?找你有急事。”
阿來夫結結巴巴地說:“你不是在草場嘛,咋的又在串店了吶。”
“十點多一點到的啊,我媳婦沒打通查娜的電話,讓我催你去拿菜呀。再有5分鐘就到了,幾號病房呀。”
阿來夫忙說:“手機沒電了。”說完把手機的電池摳了下來。
巴雅爾瞅著阿來夫蒙古包里亮著燈,額日敦巴日的車又停在了那里。山包東面十幾匹馬狂奔而來,阿來夫在馬群后面不停的吆喝著,套馬桿在肩上上下抖得厲害。他去遠處找馬群了,前些天有盜馬賊到牧場來偷馬。他擔心盜馬賊盯上自己的馬群,一大早就出去了,繞過山包怕碰到巴雅爾。在山包上待了足足有十多分鐘,下馬進了門一直沒出來,額日敦巴日的車也沒開走。
巴雅爾正要調頭回去,依然管不住自己的嘴:“老婆偷人,還裝作不知道,讓人鬧不機密,到底是臉面值錢,還是錢值錢。”阿來夫把電話打過來了,讓他去喝酒。他猶豫著還是去了,要去看看查娜的臉是沒有燒紅。
他的眼球全白了,瞅著額日敦巴日說:“任欽這個球蛋,真把自己當‘骨灰級’的干部了。井口水管里的水全讓他拉走了,他小舅子在蘇木東面修路。”
額日敦巴日一直不接言,低著頭咬起酒杯慢慢仰起脖子讓酒流進肚里。那砂石路要修成水泥路,沒想到那包工頭是任欽的小舅子。更沒想到我會厚著任欽薄著他,說井下水少多了,就算把水管頭的擋板打開也沒有水流出來,原來他是靠上了比自己說話更好使的任欽了。壓著火氣說:“你咋知道的?是做夢想起來的吧。喝酒,喝酒。”
巴雅爾是讓額日敦巴日在查娜眼前丟臉,這把火沒燒起來,又說:“礦山抽干了牧場下面的水,把水給了修路的。”
阿來夫的膽子讓酒喂大了,扯著嗓子說:“偷完了水,開始賣水啦,膽子越來越粗了。”
額日敦巴日那紫茄子臉越拉越長,查娜出來救火了,挨個添著酒說:“管他是偷水,還是賣水,給了一眼水井,裝上了水泵,接了水管,牛羊有水喝了,管那些干嘛。做人可不能吃著碗里的,瞅著鍋里的,好事全拖到自己身上。”
“還是嫂子說得對,可有些人就是吃著碗里的瞅著鍋里的。”查娜知道他在說嘎查長,把話引開了說,“進去了兩天,嘴甜多了;一口一個嫂子的,讓人渾身不自在。”
巴雅爾瞅著阿來夫和嘎查長,眼光落到查娜臉上:“哨我啊,哪壺不開提哪壺,對吧嘎查長,你倒是說句公道話呀。”他揣著聰明裝糊涂一石擊二鳥地說,“這頓酒,喝痛了嫂子的心,不該來了就對了,當燈泡了。”
阿來夫一句話不說。嘎查長瞇著眼瞅著酒杯:“管他是偷水,還是賣水,有牛羊喝的就行嘛。是水井里的水,不是井下水。牛羊和礦工喝一樣的水,肉的味道自然差不了。”他在眼饞巴雅爾,讓他知道自己在礦山是有位置的,拖著長長的腔調說,“過幾天我跟林礦預定一下,礦工回去過春節,一人帶一只兩只羊回去,價錢比送冷庫里的高出一塊兩塊的,也劃算。”
額日敦巴日在打巴雅爾的臉,卻瞅著查娜皺巴巴的臉回應著說:“好事別
把我落下了,我牧場的羊肉一點不差,嫂子幫我提醒一下嘎查長。我媳婦臉上的防曬霜護膚水比你臉上的可不少啊,隔天讓她送幾瓶過來。”
“隔幾天就忘記了,明天讓她遞過來。要不我去拿也一樣,順便把你給的菜拿回來。”他上午在電話里跟阿來夫說的是牙外話,查娜一點不生氣的在逗他。
巴雅爾瞅著嘎查長說:“阿來夫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才把羊群趕進大院子里去的。”
嘎查長蹬著眼瞅著阿來夫,不讓他隨著他的話說下去:“趕去了又咋樣?鐵管子的是井下水,比不上水井里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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