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勾心斗角爭搶利益 并非風馬牛不相及
兩個漏水的池子堵好了,井下的疏干水全到了幾個高位水池和那兩個池子里。礦山的兩個車拉不及,煤礦又加了兩個車。
任欽接完小舅子的電話在琢磨:盧德布用人了,也會向前靠啊,沒吱聲讓他加車,也不怕工人上告了……哼,給你臉,你不要臉;不給你臉,偏要拿熱屁股蹭。等幾天找水資源,時間拖長了,送水的車就停不下。任欽的小舅子高興了兩天,租來的那個攪拌機不轉了,拉水車停下來了。
盧德布的心機多,這會兒任欽失算了。煤礦搞了個“礦區一日游”活動。盧德布把巴雅爾、鐵蛋、額日敦巴日和巴彥德勒黑當成了麻將牌,擺成一行,一會兒放在眼前,一會兒擺在邊上,抹來抹去的還是先把巴彥德勒黑這粒關鍵牌打出去了。鞭炮聲和鑼鼓聲把阿來夫和岱欽他們也引來了。人群按規定的路線從辦公樓到生產區域轉了一圈,最后在井口的水管邊上停下了。小宋和辦公室主任在前面,鐵蛋的閨女和女婿跟在后面,蹲下來洗手洗臉,又把毛巾濕透了,擦著脖子耳朵和頭。鐵蛋的女婿雙手對在一起捧著水喝了四五口,抹著嘴邊的水,說:“早上啃了幾口咸菜疙瘩,咸著啦,這是井下的裂隙水,和礦山是一條水脈。”
小宋和辦公室主任也蹲下了,捧著喝了幾口,也跟著說:“這水確實有點甘甜的味道。”
阿來夫一聽和礦山井下水是一個脈的,自己的牛羊喝了這幾年也沒生病啊,貼著滾圓滾圓的膘兒,擠上去也伸手兜了一口,吧嗒著嘴說:“他們幾個說的不假。”
巴雅爾和鐵蛋也兜了一口水,抿著嘴瞅著阿來夫說:“這是嘎查公認的實話實說的人,沒半點耍奸臧滑呀,有點甜呀。”
查娜和伊日畢斯靠前蹲下來,學著巴雅爾的模樣,抹著下巴的水,擠著嘴唇說:“他們沒說假話呀。”
一旁的人唧唧喳喳熱鬧了起來。辦公室主任瞅著名單熱情地說:“大伙靜一靜。為感謝牧民兄弟姐妹的賞臉賞光,到場的每人發一張200元的手機充值卡。為獎勵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再獎勵名單上的巴雅爾、鐵蛋、阿來夫、查娜、伊日畢斯一人一張500元的購物卡,隨便去旗里的超市購物。”
額日敦巴日走上前說:“喝過水的人,說一聲感受啊,肚子痛不痛,腦袋昏不昏沉。”
巴彥德勒黑把手里的化驗報告搖得嘩啦嘩啦響:“這是盟環保局的化驗報告,這水是合格達標的,澆灌草場和牲畜飲水都行。”指著南面枯黃的草場說,“這疏干水,不妨礙牧草長啊。”
岱欽伸著脖子說:“你手里捏的那張扣著紅章的單子,能給我們瞅一眼嘛巴科長。”巴彥德勒黑隨手遞給了小宋,擺著手讓岱欽過來:“你是岱欽吧,老早見過面了,也是為化驗單的事。這單子的真假,你能鬧機密了,跟小宋走去復印,回來一人發一張捏在手里,回去就放心了。”
辦公室主任從巴雅爾草場里買了3只大羯羊,阿來夫在大院里利索把羊殺完了,巴雅爾灌完了血腸,查娜煮好了把肉。大伙喝得暈暈乎乎回去了,沒有一個人的牙沒跑到唇外面。
第二天一大早,小宋按照簽到表上的聯系方式,回訪了喝過水的那幾個人,一個一個的說法都一樣:肚子不痛,頭也不昏沉,也沒拉稀。
打了幾年的交道,盧德布揣摩透了牧民的心理,越是捂著瞞著,牧民越是鬧上門來,把事攤在臉面上,買回他們的心,是事兒也不是事了。他花小錢辦了一件大事,牧民再沒盯著他的水說事了。他又琢磨起了巴雅爾和額日敦巴日:沒有不聽話的人,租了一片草場,巴雅爾聽話了;多給了八千塊錢,額日敦巴日也替自己說話了,有些話自己說一萬遍,牧民沒幾個相信的,關鍵時他說一句,頂自己一萬句。
鐵蛋的女婿當上了主管,呼和巴日給盧德布打過來的電話:“一句話是感謝,兩句話還是感謝,這是你嫂子的原味話。過幾天等我忙活完了手頭上的活,去你那開個現場會。你上的那套水處理系統多少錢啊,牧民很買賬啊,讓環保局給你些補貼。你那一日游有特色,我的腰桿子也硬了,說話更有底氣了。”
沒等到任欽的電話,卻接到了呼和巴日的電話,盧德布格外親熱地說:“那太感謝旗長了。”
通常情況下,這補貼不會高出設備原值的40%,要是分管的旗長堅持的話,60%也有可能。這部分錢是從排污費中返回的,千家幫一家,不花財政一分錢。小宋的話沒說完,辦公室主任讓物資裝備部聯系廠家虛開設備原值一倍的發票,那等于這套凈水設備沒花一分錢。為開好著現場會,小宋把安全操作規程、設備運轉記錄本、設備檢修記錄本、班檢化驗單等裝進了藍色的檔案盒里。水質分析室里的標液也校了,分析液的瓶子擦得干干凈凈。他臉上有光了,自己在表白自己,說話的聲調高出了幾度:“現場會議開了,可是壓過礦山一頭了盧總啊。”
盧德布仍是說:“這是一俊遮百丑的事,里面有你的功勞。力氣沒有白費的,以后好好干。”
鐵蛋的女婿競聘上了主管,烏日根那長舌頭老婆肚里沉不住隔夜的話。任欽鬧機密了盧德布不尿自己的理由:尼瑪的傍上了呼和巴日,我照樣能拿住你,縣官不如現管。過一陣子讓你嘗嘗姥爺好見,舅舅難見的滋味。羔子有幾個不怕刀片的,手一擠蛋子就掉盆里了,不愁沒“草原明珠”下酒。在嘴里警告著盧德布:“水能喝,不能說明它沒毒,要看化驗報告,那是不吃飯的證據,數字沒長嘴,不會說謊話。”
現場會那天,盧德布介紹了情況后,環保局、草監局、工牧辦、水資源辦公室、蘇木、嘎查及礦山石油單位的主要領導和分管領導圍著水處理設施轉著圈,礦山油田參會的人員拍下了設備的名牌和技術參數。
我有意說給呼和巴日聽,瞅著銘牌上的參數問:“這處理能力,比實際水量小多了。”
盧德布說:“分兩步走,二期工程后就能處理完了。目前利用那幾個池子周轉緩沖。”
呼和巴日回頭說:“林礦呀,你們啥時整一套啊。”
巴彥德勒黑跟呼和旗長詳細介紹了情況。我插話說:“等二期工程投運后,運行一段時間,跟蹤監測結果出來后,再過來考察取經。”
“這樣也好。試點運行過后,再全面鋪開。”呼和巴日的眼睛四處在找水資源的人,隔著好幾個人問任欽:“水資源的魯主任在后面磨磨蹭蹭啥。”
魯主任跟上了幾步:“多瞅了幾眼化驗單,管理的夠規范了。和頭幾個月比,變了大樣。”呼和巴日歇下了腳,進一步地問:“魯主任可是專家,給大伙普及一下常識,我琢磨了幾天也沒鬧機密了,井下的疏干水抽到水池里,流到草場給牧民澆了草場,干嘛要交2元一方的錢啊?草場吃飽了,又滲回到井下了,只不過是走了一圈,和羊群出了圈又回到圈一樣。”
“呼和旗長說的真透亮。這水資源是國家的資產,用到了生產流程之外的要花錢啊。”呼和旗長直翻眼皮,沒等他問,魯主任又說,“這是條文規定的,不是我胡說的。”
“生產流程和牧業流程該是一回事吧,這和國家取消了畜牧稅沒啥關系,國庫里也不差牧民那幾百萬頭牲畜。天旱得厲害,草躺下了,水流到草場里把草扶起來了,羊貼了膘,牧民手里才有錢啊。”
魯主任瞅著呼和巴日繼續說:“這是實際情況,規定是死的,執行起來就活便了。”
盧德布心里有底了:有一期工程妝臉面,二期工程只是說在口上的事。他滿口承諾著:“按旗長的指示,抓緊二期工程開工,盡快形成示范帶動作用。”
我也在表態:“回去后,結合流程條件抓緊選型,讓旗長放心。我們的污水處理設施運行的挺穩定的,指標都能達到要求。”
呼和巴日伸出了大拇指,回頭對我和盧德布說:“你們兩家結合起來就完美了,是盟里名副其實的環保標桿企業。”
俄日敦達跟環保局長說:“礦山的污水處理系統也花了不少錢,該琢磨琢磨給點補貼。”
環保局長瞅著呼和巴日正在興奮點上,亮開了嗓門說:“這兩家環保先進企業都出在西北蘇木,旗長也是在表揚你啊。”回頭對我說,“把你們污水項目投資及運行效果情況攏一攏,給巴彥德勒黑寫幾張紙,局里出個初步意見,給旗長過一下。”
呼和巴日也笑了,瞅著俄日敦達來說:“環保局總結的很全面,西北蘇木下了個雙羔,對旗里乃至盟里貢獻了示范的因素。我看也該給獎勵,按照煤礦那個路子走嘛。收了一堆的排污費,要獎勵出去啊。讓企業主動治理污染,不要被動的交錢。”
環保局長帶頭鼓掌,跟隨的人員個個伸出手來,響成了一片。
這次現場會的贏家表面上是煤礦和礦山,實際上是任欽,把水運走了和流到草場里是一碼事,不用擔心小舅子修路缺水了。他小碎步向前漸漸貼到了呼和巴日一旁,唱起了主角,笑著說:“這現場會開得很成功,這牛羊都要感謝呼和旗長啊,水好了,草好了,肚子滾圓了,不貼膘都不可能。”
呼和巴日合不攏嘴了:“這草監局長,干啥吆喝啥,處處想著牛羊。”
精礦粉的價格上漲的和馬跑的一樣快,一天一個價,“老虎口”張著大嘴等礦石下口。修路送水是個慢功夫,一個月也停不下來。運礦的車一趟接一趟的閑不下來,送水就不能按點去了。任欽的小舅子太難伺候了,送水的車去早了,工地沒人,去晚了甩臉子給司機看,哪有那么多湊巧的事。飯吃急了還能噎著,牙還有咬舌頭的時候。司機不吃他那一套,一氣之下跟他說:“發啥臭脾氣啊,你數錢,我遭罪,屁股黏在座椅上,臭氣爛汗的把胯襠泡出了紅疙瘩。憑啥給你送水呀,羔子落地不幾天,就自己找草吃。”
送水的車,有時一天一車,有時兩天也送不了一車。任欽坐不住了,我跟他解釋:鉛鋅粉的價格不等人啊,車是24個點不停,又雇了3輛。實在不行的話,讓工地上準備個10噸的水罐,抽空灌滿能用好多天。包工頭吃慣了飯來張口的順溜活兒,一聽要用一個10噸的大罐,愁住了。說出了難聽的話,這和不來送水沒啥兩樣。俄日敦達來說,明天盟行署的副盟長要到蘇木檢查棚圈專項改造情況,順便看一下公路建設現場,呼和巴日全程陪同。大約9點到,要準備一輛裝滿水的車停在那里,司機師傅一定要穿礦山的工作服,副盟長問起來,就實話實說,把責任全推到司機身上,任欽長一百個嘴也說不出啥來,責任在他身上不在你,就名正言順的不用送水了,就算你去送,他也不會用了。現場會那天,任欽看盧德布那眼神嚇人的,恨不得把他吃進肚子里。給了他水,沒落到一句好話。魯主任的話一出口,他倒覺得他小舅子幫了煤礦的忙,盧德布要回過頭來感謝他,出力討不回好來。沒車送水了,任欽的小舅子一遍一遍打電話給煤礦。小宋回著電話說:“任局長也不同意送水了,盟長和旗長批了礦山,那不是拿火烤盧總和任局長嗎?你的工期緊,他們頭頂上烏紗帽比工期還值錢。”現在的水值錢了,牧民急盼盼要水流進草場里。狗仗人勢把自己當成一盤菜了,干工程不想花一分錢。
任欽打過來電話:“盟長和旗長不在現場瞅著,怕啥呀。我這塊小糞磚,煮不開大鍋里的磚茶,遮不了風擋不住雨。我雇車去拉,你放心了吧。”
“任局長,你這話過了,這檔口怕火燒著你,要不過兩天吧。”盧德布擱下電話對額日敦巴日說,“嘎查長啊聽到了吧,牛B的很。把路挑斷,水出不去,看他說啥。找幾個生面孔的牧民坐著堵車,坐一天600塊。”
額日敦巴日琢磨著200塊能找到人,找2個人,一天自己能到手800塊。美滋滋地答應了:“人,我來找,這價碼要保密,不能讓鐵蛋的女婿知道了。”
任欽的小舅子等不及了過來拉水,瞅著挑斷的路,要填平過去,讓牧民趕了回去。一個大個子牧民說:“回去吧,牧場要用水呀,不要和牛羊搶水了。”
任欽和水泡子里的水一樣的平靜,沒有一點聲音。
額日敦巴日拍著馬屁說:“國企的老總看問題就是厲害,凡事都能瞅準重點。”
盧德布還了一嘴:“這也是跟你和巴雅爾學來的。大把大把的錢裝不進兜里,有人心里難受啊。”
嘎查長聚著眉頭說:“任欽憑啥拿礦山的水泥啊,胃口真大。”又比劃著,“當官的就是好,動動嘴水泥就跑到車里。”
盧德布吹著燙嘴的茶說:“臨時借也要還的,水泥是礦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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