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凌戚想此時她的背影一定充滿了哲學深度，她剛才說的每一句話都值得孫翔細細思考，慢慢品味。

        “……凌戚！！！”

        不知道孫翔品味出了什么，他隔著半條走廊大喊一聲，四周的墻壁都震顫著他的回音。

        “最佳新人是我！！明天你真的不來吃飯？！”

        “……不來，我和沐橙姐他們都約好了。”

        孫翔只能在原地咕噥，“……又是蘇沐橙，蘇沐橙真的比我還有吸引力？”

        全明星坐席，沈明手里被人塞進一瓶氣泡水，他抬頭一看，是剛才去而復返的凌戚。

        “我出去順便給你帶了一瓶，你剛才哭過，要多喝水，補充水分。”

        “謝謝副隊。”

        凌戚擰開瓶蓋，自己也咕咚咚咚地喝，同時她的目光重新放回舞臺，專心致志看比賽。

        武帥：“孫翔那小子怎么樣，不會想不開吧。”

        凌戚差點一口氣泡水噴出來。

        “……什什什什么孫翔……我是去買氣泡水的。”

        “得了吧你。”武帥這人揭起短來，半點情分也不留，“你剛才就是看到那個孫翔跑出去，你才跟著他出去的，還以為我不知道。”

        “……”

        即使凌戚啃著瓶口不說話，武帥還是不停用一陽指戳她的腦門，怒其不爭。

        “你……你不是都知道他不喜歡你了嗎！”

        “我知道！我也沒自作多情……覺得他喜歡我。”

        就像之前蘇沐橙說的，孫翔只把她當普通朋友才那么坦然，雖然他的一些作為……的確容易讓人誤會。

        本來孫翔跑就跑了，她也不想管的！

        可是……

        可是……孫翔說過……

        他們是“同期第一好”誒。

        武帥用毫無起伏的聲線，宣布了一個殘忍的事實。

        “就在你剛才出去的時候，錯過輪回的開獎了，你被抽中了。”

        凌戚猛地一抬頭，“……啊！？我的獎！！！”

        她立刻從座位上彈起來，奔去后臺領獎了，那速度就跟屁股裝了彈簧似的。

        全明星的第三天中午，徐景熙不停往群里發的蒸扇貝、筍殼魚、燉老鴨……末了還向沒來的凌戚炫耀，他們可是好好地宰了孫翔一頓。

        凌戚也不服輸，把和女選手們一起吃的照片全發了：菠蘿油、漏奶華、凍檸茶……最后還有不少合照，尤其是蘇沐橙咬著吸管偏頭凝望窗外的那一張，光線完美，角度完美，屬于不用宣發部p圖都能直接發微博的一張。

        七期群里一下就安靜了。

        ……可惡，總感覺還是輸了！！！

        眾人更加生氣，又坑了孫翔一道名菜才消停。

        現在【最佳新人請吃飯】flag已經兌現，凌戚力排眾議，把七期的群名改成了【黑鐵四代】。

        德里羅：看著像個打鐵的群

        飛刀劍：土得我都不想打開

        【系統提示】德里羅、飛刀劍被群主禁言1天

        林暗草驚：……要我說這真是個好名字，敞亮，大氣！

        冬蟲夏草/防風：簡單又深邃，直白又內涵，可以說是雅俗共賞！

        這就是特權，可以作威作福的特權，剩下的人看到唐昊和劉小別各吃了一份禁言套餐，立刻見風使舵，對著新群名大加贊賞。

        一葉之秋：哈哈哈哈哈唐昊大傻b！！！說不了話了吧這回？！！

        【系統提示】一葉之秋被群主禁言1天

        凌戚收到了孫翔的瘋狂彈窗，主題都是對凌戚一視同仁，濫用職權的憤慨。

        十步一殺：一視同仁和濫用職權，這是一對反義詞，謝謝

        一葉之秋：你就沒做到過一視同仁！當初你預測唐昊是最佳新人，夸他夸了一大堆，現在是我你怎么就不說話了！

        十步一殺：……我在想怎么夸你。

        一葉之秋：真的嗎？其實不用你怎么夸，你也叫我聲翔哥就行了！

        凌戚直接關了聊天窗口，開始翻閱常規賽上半賽季的最后三場對戰賽程。

        三天的全明星一晃而過，一切回到正軌，唯一不同的是孫翔現在每天會給她發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往往都是生活中的細枝末節，比如自己點的外賣太慢了，又或者嫌自家老媽啰嗦，早八百輩子就催他回家。

        凌戚多問了一句是不是回家過年，得到肯定的回答。

        一葉之秋：那必須的啊，我媽說我轉會后都瘦了！

        春節這兩天天氣不錯，除了如往年一般置辦年貨，吃年夜飯之外，凌戚和凌疏今年還每人帶了一捧花束，來到奶奶墓前掃墓。

        “奶奶，我們來看你咯，今年清明節我可能來不了了，先給你帶了我做的糖醋排骨和油炸豆腐，這些都是你愛吃的。”

        凌疏心領神會，從手提袋里拿出兩個保溫盒，和墓前的兩束鮮花放在一起。

        “我今年的進步很大，都能和圈里的好多大神pk了，請你保佑我們隊伍順順利利的，隊長能少發火，趙哥能追到他的小顧女神，食堂能每天都有我喜歡吃的小炒肉，還有我能變得更加厲害……”

        “……你說那么多，奶奶根本記不住吧！”

        凌疏忍不住吐槽，結果凌戚氣定神閑，連眼神都懶得分給他。

        “保佑凌疏能早日學會說話的藝術，他比我還沒有眼力見，一點都不會說話。”

        “你……！！！”

        凌疏在上了高中之后，個頭又躥一節，如果兩個人不開口，恐怕要來回比對一番，才能看出來這倆是孿生姐弟。

        最后一個愿望，凌戚雙手合十，顯得虔誠無比。

        “奶奶，凌疏今年就要高考了，保佑他考上好大學。”

        沿來路下山，兩個人一路無話，凌戚是抱著手機在群里哥長姐短地搶紅包，這是她每年必備的娛樂項目，而凌疏則是若有所思，最后才如閑話般說出自己思考已久的決定。

        “……姐，我想好了，大學學費我自己申請助學貸款，還有生活費，我可以勤工儉學。”

        因為幾乎是同齡，所以凌疏叫她都是直呼其名，少有這么鄭重其事的時候。

        現在好像是什么重要的時刻，凌戚收了手機，站定看他。

        “我的獎金付得起學費，你要助學貸款干什么，貸了也要還。”

        “我畢業了可以自己還，那你呢，我大學四年畢業了，你還能打多久？你想好退役后干什么了嗎？”

        電競已經被列為了正規的比賽項目，國內前景一片大好，各個戰隊還會作為城市代表進行宣傳，在外界看來，那些拍廣告、拍代言，動輒一場比賽幾十萬上下的選手，光鮮亮麗。

        但這樣的福利待遇，也只有金字塔頂端的寥寥數人，差一點的中小戰隊，到手月薪也就3000左右，凌戚的情況尚好，還能以一己之力負擔自己和弟弟的生活費，可是四年的大學讀下來，凌戚自己肯定存不了多少錢。

        “……其實你還是想重新讀書吧，我剛進高一的時候成績那么差，現在都追上來了，如果不是為了給我攢學費，你也不會退學去打電競。”

        凌疏不說則已，一說就停不下來，這還是姐弟倆第一次談到這個話題，就像塊巨石一樣，壓在人的心頭久了，抬起來都不會讓人感到絲毫放松，只有向內壓出一塊塌陷的痕跡，荒涼無際，寸草不生。

        “凌疏我一直不知道你是這么想的，你一直覺得虧欠了我？我是為了給你攢學費才去打電競？”

        凌戚都想用銀武流光解剖看看，這個年級前十的腦袋是怎么長的。

        “如果我的目的是搞錢，那我去平臺做個全職主播，來錢不是更快嗎？聽說榮耀區排名第一的主播，收入都比打進季后賽的隊伍還高了，那我一開始為什么要進青訓營，一個月只有800的補貼。”

        “那你……”

        “我打比賽，是因為我自己想玩，我想贏，我喜歡站在比賽臺上的感覺。”

        嘴炮輸出在要緊時刻，是容不得他人打斷的，現在大概連正午的日光，也沒有她此時的眼神充實熱烈。

        “你不要擅自腦補我是什么甘于奉獻的人設了，我都已經想好了，等我退役之后就去x寶開個零食鋪子，啟動資金就是你還我的錢！”

        春意已然蟄伏，厚重的云層被陽光消融成山谷的煙氣，只剩下她的聲音清明悅耳，有如晨鐘暮鼓，字字回響。

        初五歸隊訓練，武帥詫異于凌戚的提議。

        “……你想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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