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臘月正式到來前，洛棲云帶著上次來過宋家村的洛煙和趙武，跟隨雷鏢頭們踏上了北上送貨的路途。

而宋安宋小山等人也帶著各自需要的人手，分別前往縣城和府城的鋪子，為著來年的經(jīng)營打基礎(chǔ)。

整個村子好像突然冷清了起來，但這份兒冷清并沒維持多久，他們便馬不停蹄的忙碌了起來，尤其是在蠟燭作坊做活的婦人，人人恨不能生了八只手，只只靈巧生花！

因為。

太后壽辰當(dāng)日，六百六十六盞蓮花蠟燭開遍護(hù)國寺每級臺階，以及太后娘娘親手為護(hù)國寺的金身佛像奉上金剛蓮花燭的消息，便順著北風(fēng)飛一般的傳遍了整個大江南北！

與此同時！

宋家村的蓮花蠟燭，徹底火遍整個大靖！

“還好我耳目暢通先下手為強(qiáng)，更值得慶辛的是我生就了雙慧眼，早早便識得宋小童生您非池中之物！”

柳管家坐宋不辭家的堂屋里，都快笑的合不攏嘴了，“若非如此，我這會兒估計也還巴巴等在宋家村門口，只盼著能不吝相見呢！”

這話不假，那些想要訂購宋家村蓮花蠟燭的人，不畏嚴(yán)寒冒雪前來，硬是將村口大門圍的水泄不通！

若非大門在那次火災(zāi)后經(jīng)過了二次加高和加固，又有姜烈他們輪番帶著人在大門口守著，只怕村口的大門都要讓他們給擠垮！

“全靠陛下和太后娘娘抬舉，蓮花蠟燭方能徹底揚(yáng)名，”宋不辭輕嘆，“只是如今僧多肉少，作坊里實在是忙不過來，要不是這樣大的雪，我也不會將大家拒之門外。”

早在金萬貫走之后，從北方跟過來的商戶便預(yù)定了一批蓮花蠟燭，而后小劉公公帶著蓮花蠟燭離開泰昌縣，耳聰目明之人例如柳管家之流，便又馬不停蹄的找上了門，再次預(yù)定了一批！

康富帶出的第一批徒弟都已經(jīng)在帶徒弟了，這些時日，幾十個雕花的小師傅除了宋小山成婚那日休息了一天，其他時候都是挑燈夜戰(zhàn)！

饒是如此！

也還有四五家的單子在排隊！

而且不僅是人手的問題，更有原料的問題，如果不是之前囤的多，而作坊又停產(chǎn)了一個月，白樹粉只怕早就不夠用了！

“理解理解，慢工出細(xì)活兒，要不也對不起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抬舉！”

柳管家樂呵呵的道，“不過小童生您也不必心存歉疚，做生意嘛，哪有不碰壁的時候，真若是連這點心理準(zhǔn)備都沒有，他們的生意也長久不了。”

話畢。

“我知道您時間寶貴，我便不跟您兜圈子了。”

柳管家話鋒一轉(zhuǎn)正色道，“上次我們定的那一百盞蓮花蠟燭已經(jīng)售罄，所以今日前來，我想再跟您預(yù)定五百盞普通蓮花蠟燭，一百盞金剛蓮花燭！”

“金寶！”

宋不辭沒有回答，而是沖著書房練字的金寶道，“去作坊請你娘親和宋平哥回家里來一趟。”

宋安走后，宋不辭便安排他哥宋平，接手了他原本的活計，由他和宋榮華分管蠟燭作坊，而木工作坊那邊，目前是由宋大河跟姜豹在分管。

宋永德作為最高決策者，統(tǒng)管兩個作坊的所有大小事務(wù)，相當(dāng)于掌柜，直接對宋不辭這個東家負(fù)責(zé)，而宋榮華他們相當(dāng)于掌柜下面的大管事。

“不瞞您說，蠟燭作坊我已經(jīng)全權(quán)交給我大姐宋榮華和族兄宋大哥管理了，”宋不辭對柳管家解釋道，“日后柳家關(guān)于蠟燭方面的合作，可以直接跟他們二人溝通。”

生意和鋪子已經(jīng)漸漸步入正軌，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然不可能像最開始的時候，什么都過問的清清楚楚。

而且。

若是不放權(quán)，他得累死不說，其他人如何成長？

宋不辭溫聲解釋，“不過金剛蓮花燭，我們作坊短時間內(nèi)沒有生產(chǎn)和售賣的打算，若是方便也勞您給相熟之人傳達(dá)一二。”

“前面的我能理解，”柳管家皺眉，“只是暫時不生產(chǎn)金剛蓮花燭，我方便問句為何嗎？”

要知道，金剛蓮花燭不論材質(zhì)還是寓意，都遠(yuǎn)非普通蓮花蠟燭可比，而且它還是宋家村進(jìn)獻(xiàn)給太后的壽禮，并沒有價格可言。

那它日后所能賣出的價格，就會有很大的操作空間！

其中利潤，不可估量！

“您也不是外人，我也不跟您拐彎抹角，”宋不辭直言，“當(dāng)初我們給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有且只獻(xiàn)了一盞金剛蓮花燭。”

那一盞便是宋大山送給小劉公公的匣子里，裝的那一盞，是他們宋家村送給太后娘娘的賀禮，更是宋不辭送給小劉公公的驚喜。

“試問。”

宋不辭正色，“太后娘娘都只得一盞的東西，我便是有膽子大批量做出來，那些富貴人家當(dāng)真敢買回去用嗎？”

他們又不是活膩了！

而且暗中眼紅蠟燭生意的人太多了，他也已經(jīng)靠著太后娘娘的“明星效應(yīng)”賺的足夠多了，日后還會有源源不斷的進(jìn)賬，若是再貪心，少不得會招來許多麻煩。

“既然當(dāng)初您已經(jīng)研制出了金剛蓮花燭的做法，為何不多做些進(jìn)獻(xiàn)上去？”

柳管家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guān)竅，也正是想通了才更加不甘心，他語氣急切的追問，“可是因著當(dāng)日時間緊迫，來不及多做幾盞？”

“非也。”

宋不辭搖搖頭，“想必您也聽說了，金剛蓮花燭最重要的原材料便是金箔，一兩金十兩銀，小小幾片金箔蘊(yùn)含了手工工藝，身價在原本的重量上至少翻了三到五翻。”

“太后娘娘在護(hù)國寺清修多年，又素來提倡節(jié)儉，為此連壽辰都不肯大辦，而我宋家村數(shù)月之前更是連飯都吃不上，現(xiàn)如今卻違背上意大肆鋪張。”

宋不辭問他，“若我們私自大批量鑄造進(jìn)獻(xiàn)金剛蓮花燭，您以為，等待我們的會是什么？”


“皇家之怒！”

柳管家下意識脫口而出，“御旨申飭！”

不管陛下和太后是否喜歡，但申飭肯定是免不了！

這都還是輕的！

弄不好，宋不辭此前在陛下跟前留的好印象會全部作廢，而他以讀書人的身份做生意的事，也會被上綱上線！

柳管家此刻深深理解到了，伴君如伴虎的真正含義！

“原是我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雙眼，自古英才出少年，古人誠不欺我！”

柳管家用敬佩的對宋不辭拱手，“小童生深謀遠(yuǎn)慮，高瞻遠(yuǎn)矚，著實讓人佩服！”

宋不辭謙虛了幾句，無意在這方面與他深聊，卻見柳管家眼底仍舊透著幾分不甘。

“只是可惜……”

柳管家遺憾的搖搖頭，“如此商機(jī)，不可用之，實在是……”

宋不辭笑笑，但沒有接話，可惜嗎？暫時的罷了！

太后娘娘提倡節(jié)儉，可陛下是個大孝子啊，況且堂堂大靖，縱使國庫再怎么空虛，也不可能虧了太后娘娘的用度，何況那用度還是花在佛祖菩薩身上，為大靖朝祈福所用！

他只管等著就行，最遲年后，潑天的富貴想必就來了，只是柳管家他們，想來是接不了了！

……

約莫一刻鐘后。

宋榮華和宋平步履匆匆的踏進(jìn)了院子，宋不辭簡單為他們彼此做了介紹，便不顧宋榮華挽留的眼神將時間留給了他們。

“對了，大姐，平哥。”

宋不辭好心情的叮囑，“待忙完了這邊，辛苦你們再去村口走一遭，也不好叫人家在雪地里等太久。”

“好。”

宋榮華點頭，只是她剛想再說什么，宋不辭卻想是猜到了她后面的話似的，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離開了。

他大姐哪兒都好，就是還不夠自信，所以更得多練！

宋不辭想到這里，進(jìn)書房的步子快了幾分。

后面的具體情況宋不辭沒再過問，只在柳管家要走的時候，禮貌性的出門送了送，不過村口的情況他倒是聽宋榮華下午回來吃飯的時候提了幾句。

她們是帶著驅(qū)寒的姜茶婉拒的眾人，大多數(shù)人還是很好說的話，內(nèi)里夾雜的幾個不懷好意的也很快被姜烈武力鎮(zhèn)壓。

宋榮華也沒把話說的太死，而是留下了友善之人的地址和名姓，答應(yīng)日后作坊里之前的訂單全部完成后，定然會首先和他們合作。

不僅如此。

宋榮華還自掏腰包，給那些人贈送了此前作坊庫存的菊花蠟燭，眾人當(dāng)下便高高興興的回去了。

此后不乏有其他人再找上門來，但后面已經(jīng)不需要宋不辭再提點，宋榮華和宋平便已經(jīng)能夠處理的很好了！

……

臘月初一。

許是老天爺也知道今天是個好日子，非但沒有下雪，隱約還能看見太陽的影子，可惜的是，下雪不冷化雪冷。

尤其是化雪天的早晨，更是冷的人打顫顫！

所以。

天還沒亮就帶著孩子等在宋家村門口的眾人，仍舊捅著袖子縮著脖子，不停的拉著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孩子來回跺腳，試圖用這樣的方式讓他們變得暖和些。

“開了！”

“門開了！”

當(dāng)姜云打著哈欠打開大門的時候，看著外面烏泱泱、衣服和頭發(fā)上都帶著白霜的眾人，當(dāng)即把瞌睡都給嚇回去了！

他猜到了有些人可能會來的比較早，所以老早就跟族叔過來看看，但他沒猜到大家都來的這么早，而且竟然會有這么多人！

這哪里是十里八村，這是二十里十六村的人都來了吧，而且他好像還在人群里看見了劉家人！

他們怎的沒早早來村里，也混到人堆里去了？

“不是說了巳時前到就行了嗎？怎么這會兒都已經(jīng)這么多人了？”

姜云不確定的抬頭看了眼天色，“我今天好像也沒起晚啊！”

“不是您起晚了，是我們來早了。”

最前面站著的男人吸了吸凍到發(fā)紅的鼻子，笑著解釋道，“咱們離得遠(yuǎn)，又是化雪的天，都怕路上遇著什么意外，就想著能早點就早點。”

“來早點準(zhǔn)不會出錯，凍也就凍那么會兒，孩子讀書的事才是大事！”

“其實也就您看到的這些來的早點，后面還有人在陸陸續(xù)續(xù)往過趕，真到了巳時，人得排到水泥路盡頭去！”

“咱們來早點好搶個好位置，要是能早被考教就更好了，好不容易遇到個晴天，到時候我們還能早點回去再砍些柴火！”

“是這理……”

……

“可憐天下父母心……”

負(fù)責(zé)值守的姜老頭感嘆了句，然后趕緊招呼大家，“先進(jìn)來先進(jìn)來，大家都先進(jìn)來，不要急，慢慢往里走！”

“考教是統(tǒng)一開始的，大家擠也沒有用，醫(yī)館后頭的大鍋里日常燒著驅(qū)寒的茶，你們先帶孩子喝點驅(qū)驅(qū)寒！”

“對對對！”

這個時候姜云也反應(yīng)過來了，“大家不要亂跑，都跟著我走，咱們先去喝點驅(qū)寒的茶，然后帶著孩子跟我去學(xué)堂啊！”

“學(xué)堂的廣場上會生火，到時候就不那么冷了！”

“但是！”

姜云邊招呼川谷叫人，邊對身后烏泱泱的人群道，“巳時考教才會正式開始，大家請先耐心等待，不要著急！”

“人多請注意秩序，吵架鬧事者會被驅(qū)逐，有什么問題請找袖子上系紅布的人，那是我們宋家村的執(zhí)勤人員！”

“另外！”

姜云拿出喇叭大聲叮囑，“人多眼雜，請看好各自的孩子，不要跟陌生人走，更不要太靠近火堆！”

……

等到將人帶到學(xué)堂的廣場上，有了姜烈他們幫忙維持秩序，姜云這才騰出空來找到劉剛和三娃子。

“剛哥！”

姜云抱起三娃子道，“你們怎么沒早點過來？走走走，跟我去找少族長去！”

“小五是說讓我們早些過來，不過未免別人說閑話，我就想著跟大家一起進(jìn)村。”

劉剛拍拍他的肩膀道，“不急，等考核結(jié)束了，我再帶三娃子過去。”

人家是好意，姜云也不好多說什么，只悄摸塞給三娃子兩顆麥芽糖，然后放下三娃子轉(zhuǎn)頭對劉剛道，“行，那你們快去烤火吧，少族長可能要晚點才過來，我還有事要忙，你們有什么事隨時找我和我哥！”

“成！”

三娃子抿著麥芽糖流口水，“謝謝云舅舅！”

“哈哈哈……不謝不謝，就是你的口水得擦擦，”姜云直樂，“要不待會兒你五舅舅看見了，指定覺得你埋汰！”

三娃子聽到宋不辭的名字，趕忙吸溜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掏出金寶給他的手帕擦了擦，然后問道，“云舅舅，金寶和甜甜，他們待會兒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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