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貧民窟
“附近沒有盯梢的人,可安全進入。”
出身行伍的偵查人員,在反復探查過這一帶之后,給出安全的信息。
于是,夏白微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回去與家人重逢吧!記住動作要快,我們在外面守著,你探望過家人后就去找我們。”
白向帆緊緊咬著嘴唇,感激地點點頭,腳步猶豫地向家門口走去。
這里是b325區中心地帶的貧民窟,即便是在下城區里,這里也是最貧窮混亂的地方。
周圍的一切都是亂糟糟的,幾乎令人觸目驚心。
街邊的露天排水渠,無人打掃臭氣熏天;在陰暗的小巷里,幾名小混混聚眾露出不懷好意的目光;一名醉漢手里拎著空酒瓶,正踉蹌著彎下腰,在街角留下一灘嘔吐物。
白家的房子,被夾在一堆東倒西歪的破爛屋檐之間,門窗斑駁陳舊、墻體搖搖欲墜,比其他人家的房屋更顯窘迫拮據。
白向帆的父親是個酒鬼,母親家庭主婦,大哥無業游民,就算在貧民窟里,他們家也是最窮困潦倒的那一檔。
貧民窟的模樣幾十年如一日,白向帆沿途走過熟悉的環境,忐忑地站在家門前,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兒時記憶中的屋門。
“別再來了!他真的不在我這兒!”
剛剛進門,一道醉醺醺的聲音響起,同時一股酒臭味撲鼻而來。
白向帆頓時一愣。
陰暗逼仄的客廳里,生活垃圾滾落一地。許久未見的父親正跌坐在地上,手里緊緊攥著半瓶劣質濁酒,大白天就已經醉得不省人事。
白父察覺到有人進門,頭也不抬,只是甕聲甕氣地討饒:“那個逃跑的小兔崽子根本沒回家,我都幾年沒見過他了!我們家和顧少爺的失蹤也沒關系,你們就算把我抓過去活活打死,我也說不出顧少爺的下落。”
看來在白向帆回來之前,顧家的打手就已經找過白家,并且毆打拷問過白父。
望著渾渾噩噩的父親,白向帆抿著嘴角,僵硬地在門口站了半晌,才緩慢地將口罩和帽子摘下:“爸,是我。”
發現并不是顧家派出來的打手,白父終于舍得抬頭,瞇起眼睛打量著門口的纖細人影。
許久之后,他突然把酒瓶往地上一摔,暴怒地跳起:“是你這個小騷\貨,你怎么還有臉回來!”
“無廉恥!不要臉!像顧家這么富貴的人家,你居然還敢跑?而且還是三番兩次地跑!給顧家大少爺做情人虧待你了?被alpha標記了都拴不住你的心,自命清高的騷\貨!”
白向帆在十三四歲的時候分化為omega,然后就被送到上城區,一直沒機會回家。
如今幾年不見的親人,第一句話居然就是劈頭蓋臉的責罵羞辱,白向帆瞬間愣在原地,錯愕地睜大眼睛。
客廳里,白父還在不停地辱罵發泄:“生你有什么用?當初你分化成omega,我還以為是咱們白家祖墳冒青煙,終于有了一個出息人,趕緊眼巴巴地把你往上城區送。”
“結果這么多年來,你既沒有抓住顧大少的心,也不像別人那樣每個月給家里匯款,老子現在連喝瓶好酒的錢都沒有!”
望著歇斯底里的酒鬼父親,白向帆原本一顆近鄉情怯的炙熱心臟,仿佛被兜頭澆了一盆涼水,瞬間冷卻。
他看向白父的眼神,也逐漸冰冷。
恰在此時,聽到客廳里鬧出的動靜,一名中年婦女從廚房冒頭,循聲趕來,慌張地問:“怎么了?難道顧家又來人了?天地良心,我們家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白向帆走入客廳,見到那名中年婦女,眼神再次微微動容:“媽……”
幾年不見,母親比他記憶中的模樣更顯衰老,鬢角已經發白,臉上爬滿皺紋,其中一只眼眶青紫一片,應該是被酒后的父親家暴所致。
白母看到站在門口的白向帆,先是一愣,顯然認出了自己的小兒子。
然后她一拍大腿,癱坐在地上,大聲哭嚎:“你這個喪門星,這么多年不回來,怎么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來?我看你是想害死全家啊!”
白向帆整個人頓時停滯,他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親生母親,怔愣著張著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白母還在哭泣著抱怨:“你看看隔壁老李家的孩子,當初分化成一個omega,被爹媽賣了出去,結果人家多爭氣!一口氣生了好幾個孩子,用肚皮拴住alpha的心!日常還不忘孝敬爹媽,天天給爹媽匯錢,讓家里人在下城區也能吃香喝辣。甚至他家beta兄弟也沾了他的光,有幸成為有錢alpha的管家,順利進入上城區生活……”
“你再看看你,家里人沒享受到你的一點好處,你哥哥至今都沒個正經工作,更別說進入上城區享福!”
“你只會給家里招災,整天就想著跑跑跑,結果連累得顧少爺也丟了。你爹前幾天被顧家的打手抓過去,嚴刑拷打、逼問你的下落,活生生把你親爹的一條腿打斷,半條命都沒了!”
白向帆愣愣地站在門前。
他看著哭天喊地的母親、和滿口污言穢語的父親,突然之間只覺得了無生趣,眼前的一切都好沒意思,仿佛一場庸俗的鬧劇。
他沉默許久,突然冷笑起來:“我只會給家里招災?家里人沒有享受到我的一點好處?”
“當初分化時,你們把我賣到上城區,不是已經賣了好大一筆錢,足夠十年不愁吃喝!”
他抬起頭,打量著周圍潮濕破落的房子,眼中嘲諷意味更濃:“看來那筆巨款并沒有改善家里的經濟條件,這才幾年,我的賣身錢就已經被你們敗光了?”
“現在你們是不是盼著,還能把我再賣第二次?”
不想再看到尖叫的父母二人,白向帆收起自己絕望的眼神,沉默轉身,想要離開這個冰冷的家。
只是他剛剛邁出屋門,突然又被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掌攔下。
手掌的主人,是一名面色青白、身體瘦弱的青年,正嬉皮笑臉地和他湊近乎:“這不是小弟嗎?終于回家啦!”
然后,青年又轉過頭,沖著白父白母大聲嚷嚷:“你們這是干嘛?小弟幾年沒回家,好不容易回來看看,你們怎么又哭又鬧的,都不把人請進家門坐一坐?”
青年名叫白向榮,是白家的大兒子,也是白向帆的大哥。
他和白父白母一樣,都只是最普通不過的beta。
在還沒分化前,白向帆和大哥的關系就不怎么樣。此時多年不見,對方突然湊上來獻殷勤,白向帆的眼神只是變得更加冰冷。
他無言地盯著眼前的大哥,突然勾了勾嘴角:“我猜,你是不是剛從賭場里出來,身上又沒錢了?”
白家老大不僅是個無業游民,還是個爛賭鬼,沾染了賭博的惡習,一旦賭癮上頭,滿腦子就只想著搞錢繼續賭。
白向帆當年的那筆賣身錢,估計一半被白父買酒喝了,另外一半則被白向榮在賭場里揮霍了。
眼見自己的目的被小弟一語道破,白向榮只是不好意思地撓撓臉皮,厚顏道:“小弟你從顧家跑出來,肯定順了顧家不少值錢的東西,隨便拿一樣都能換不少錢,就稍微借給哥一點唄!”
“前幾天運道不太順,竟然輸了個精光!但這幾天我手氣正盛,這點錢我拿到賭場,翻本了就馬上還你!”
爛賭鬼的話向來不能信,白向帆看著眼前荒唐的一家人,只覺得心冷到底。
他只想趕快離開這里,又怕白向榮這個賭鬼糾纏,就敷衍地甩出兩張鈔票,然后轉身就想走。
白向榮眼神一亮,貪婪地從地上拾起鈔票,然后臉色一沉,尖叫起來:“就兩百塊?我可是你親哥,你打發叫花子呢!”
“不行,你不能走!”他賭癮上來,一把拽住白向帆的衣袖,用力拉扯:“你肯定從顧家順了很多錢,不交出來,我現在就向顧家告發你的行蹤,到時候你也得不了好……”
聽到這里,白向帆實在忍無可忍。
他只覺得一股怒火沖上心頭,當下用盡全身氣力,回手狠狠一拳,重重打在白向榮的面門上。
omega向來身嬌體軟,所以白向榮才敢放心地拉扯自己的弟弟。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身體多年來早就被賭博酒色掏空,此時虛弱至極,就連omega也不如。
而且他也想不到,他弟弟一個本該嬌軟懦弱的omega,居然也會發狠打人!
在白向帆的一拳之下,白向榮頓時慘叫一聲,鼻血橫流,仰面摔了個跟頭。
而白向帆則趁這個機會,不顧身后父母越發尖利的叫罵聲,甩開鉗制,三步并作兩步,轉身奔過長街,消失在貧民窟縱橫交錯的巷道中。
等到白家父母和白家大哥回過神來,白向帆早已逃之夭夭。
就算他們想向顧家告密,也找不到白向帆的身影。
最終一家人也只能盯著門前骯臟的街道,因為錯失一次發財機會,痛恨得咬牙切齒。
而白向帆則順利脫身,去往約定地點和夏醫生他們會合。
只是他剛剛趕到約定的位置,遠遠就望見一群人在貧民窟聚集成一團兒,黑壓壓的一片,卻不見夏醫生的身影。
他頓時驚疑不定地停住腳步。
只見這條長長隊伍的最前方,不知從何時起,悄然立起來一座簡易的醫療帳篷,不斷有病人從附近趕來排隊。
……
將時間稍微向前撥一下。
在白向帆與他們分開,滿懷期待地趕回家探親時,夏白微和那名偵查人員,也悄然躲到一旁的巷子里,默默觀察著周圍可疑的人群。
突然,一直被夏白微抱在懷里的那盆天南星,突然抖了抖葉片,悄悄拽了拽他的指尖。
他順著小草的力道望去,卻看見在小巷的盡頭,緊挨著排水溝的墻角下,一位頭發斑白的老奶奶,正雙眼無神地倚靠著墻根,目視前方滿臉漠然。
老奶奶衣衫襤褸,骨瘦如柴,身上的衣物沾染了不少污泥灰塵,滿身狼狽,惶惶如喪家之犬。
她的一條腿好像不太靈便,始終站不起身,只能虛弱地躲在墻角陰影下,與一旁的垃圾蒼蠅為伴,自己本身也好似一坨被人拋棄的垃圾。
與露天排水溝的臭氣相比,這位老人身上散發出的氣味更加腐爛惡臭,刺鼻熏人,幾欲令人嘔吐。
偶爾路過的幾名行人,在經過老人身邊時,都不由得捂著口鼻,向老人家投去嫌惡的目光。
面對周圍發生的一切,老奶奶始終兩眼放空,除了滿臉的疲憊絕望,臉上沒有一點多余表情,仿佛已經徹底麻木,不再對其它事情做出任何反應。
夏白微見到眼前這幅場景,略微皺眉,腳步輕緩地走到老人身邊。
“老奶奶,你身上哪里不舒服?你的家人呢?”他半蹲下身,輕聲詢問對方。
老人對于他的問候,連半點回應都沒有,依然麻木地癱坐在原地。
她的一條腿向前伸出,從破爛的褲腳縫隙中可以看出,這條腿的腳外踝及以上部位,已經明顯紅腫起來,高高地鼓起猶如發面饅頭。
并且,她小腿的部分皮膚出現了黑紫色的水皰,早已充血糜爛,腐爛的惡臭味從潰爛的傷口中散發出來。
夏白微眉頭皺得更深,還想再問,卻不料旁邊突然傳來一聲嘲笑:“別爛好心了,沒用的!她的家人都已經放棄她了。”
他循聲望去,就見在小巷的另一端,一個正在曬太陽的中年人露出譏諷的笑容:“看老太太這身衣裳就知道,她家里肯定沒多少錢。”
“咳咳…而且她的年紀也大了,就是家里單純的累贅,如果生病受傷一直治不好,就不值得家里人再多掏錢,只能任她自生自滅。”
“就算你瞎好心,打算自己掏錢給這個老太太治病,咳咳咳,也沒處去治!”這個中年人一邊說話,一邊不住地咳嗽,咳得面紅氣喘,貌似他自己本身也在生病。
“下城區里的醫生,幾乎沒一個負責的!他們的醫術實在是……咳咳咳,尤其是在咱們這塊最窮的地方,你翻遍整個貧民窟,甚至連黑診所都找不到幾家咳咳……”
中年人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還不忘自嘲:“哪個醫生肯過來給咱們看病?連診金都收不了幾個,怕不是連自己的棺材本都折進去。”
夏白微深深皺眉,凝視著捂住脖子不斷咳嗽的中年人。
他又轉過頭,看向麻木呆愣、心如死灰的老奶奶。
這里就是下城區的貧民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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