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子塵已經(jīng)到了，他看見從路對面走過來的宿沅，立刻朝他大力揮手。

        “我在這兒！”

        宿沅看到了他的身影，立刻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他坐下時，服務(wù)員剛好端了一盤肉串放到了桌上，見到宿沅，他問：“這位先生，您想點些什么？”

        “來杯果汁就可以了。”

        “好的，請稍等。”

        他們說話的間隙，柯子塵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拿起了一串肉，因為太心急，嘴巴被燙到了，含著肉吸溜了半天才開始嚼。

        “唔，好吃好吃！”

        宿沅輕笑道：“別吃那么快，上次你吃太快，很快就飽了。”

        柯子塵一臉滿足地道：“這不是抵抗不了美食的誘惑嘛！”

        解了饞，他拿著簽子在盤子上輕敲。

        “沅沅，畫展的事你沒必要太擔(dān)心。我爸爸不是給我搞了個小公司玩嘛，我做你的贊助商！”

        宿沅抬頭看他，搖頭道：“沒事，不辦也行，畢竟都取消了。”

        兩個人做了多年好友，柯子塵一聽這話就知道他不想給自己添麻煩。

        “哎呀，真沒事。”

        宿沅咬了一口肉，咀嚼了片刻咽下去，他說：“今年我不打算辦畫展了。”

        “啊？為什么呀？”

        “我在想，”宿沅很淡地笑了一下，“可能沒那么多人喜歡我的畫。”

        這話倒不是在妄自菲薄，而是去嘉影的那次談話讓他意識到，之前他畫展的票一票難求，這只是虛假繁榮罷了，實際上可能并沒有太多人關(guān)注他的畫，關(guān)注他的作品更多的恐怕還是拍賣行或者純藝畫作的收藏家。

        雖說嘉影做得不太地道，他們?nèi)缃褚步獬�了合約關(guān)系，但先前宿沅一直以為嘉影是可以通過自己的畫展獲利或宣傳的。既然有可能給舉辦方帶來負(fù)效應(yīng)，那就算了吧，他靠售賣畫作也完全足以養(yǎng)活自己，并不一定需要辦畫展。

        聽完他的解釋，柯子塵說：“那好吧，尊重你的意見。不過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宿沅彎了彎嘴角：“謝謝。”

        柯子塵立刻不高興了，拿起一串肉遞到他的嘴邊，齜牙咧嘴地威脅：“還說謝謝，有沒有把我當(dāng)朋友？”

        宿沅臉上的笑意又濃了幾分，他就著柯子塵的手咬下一塊肉，鼓著腮幫子含糊道：“不說了。”

        “哼，這才差不多！”

        他們邊吃邊聊，還在烤吧看了場電影，電影放映結(jié)束的時候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

        首都車位緊缺，柯子塵的車停得很遠(yuǎn)，兩個人走過去也順帶消食。

        只是從烤吧出來沒多久，柯子塵腳下虛浮，險些栽倒在地，幸好宿沅及時拉住了他。

        借著燈光，宿沅看見柯子塵的神情很是痛苦。

        “好難受，”柯子塵勉強(qiáng)開口，“有點喘不過氣來。”

        他用手去抓脖子后的腺體，被宿沅拉住了手。

        “應(yīng)該是二次分化開始了，”宿沅低聲道，他抬起頭環(huán)顧四周，“我們?nèi)メt(yī)院。”

        停車的地方離得實在有些遠(yuǎn)，現(xiàn)在是深夜，街道上什么人都可能有，宿沅不可能放任柯子塵留在原地，自己去取車。

        但柯子塵難受到走不動路，很快呈半昏迷的狀態(tài)，時不時痛苦地掙扎，宿沅背著他往前走，走得并不快。

        當(dāng)瓢潑大雨落下時，宿沅知道不能再繼續(xù)走了。

        他脫掉外套，蓋在柯子塵的身上，試圖伸手去攔偶爾路過的車，但無人理會。

        冰冷的雨水灌進(jìn)了脖子里，宿沅發(fā)現(xiàn)柯子塵已經(jīng)開始發(fā)抖了。

        這樣下去不行。

        宿沅立刻掏出手機(jī)，撥打求救電話。

        耳邊傳來刺耳的停車聲，沉悶的開關(guān)門聲融進(jìn)雨聲中，越發(fā)顯得突兀。

        宿沅轉(zhuǎn)過頭，看到桑馳郁的剎那，一種莫名的情緒涌上心頭。

        如果他擁有更完整自洽的情感邏輯，就會明白這樣的情緒被人們稱為驚喜。

        求救電話撥通前一秒，宿沅掛斷了手機(jī)。

        他扶著柯子塵起身，低喘道：“他二次分化了，可以請你送我們?nèi)メt(yī)院嗎？”

        桑馳郁沒有說話，但他伸手打開了后座的車門。

        宿沅小聲說了句謝謝，撐著柯子塵的身體坐到了后座。

        一路無話。

        將柯子塵送進(jìn)監(jiān)測室，宿沅轉(zhuǎn)過身，看到送他們來醫(yī)院的人靠在不遠(yuǎn)處的墻上，低頭翻看著手機(jī)。

        宿沅想了想，朝桑馳郁走了過去。

        “謝謝你。”他再次輕聲道謝。

        桑馳郁收起手機(jī)，視線落在他身上，看著宿沅半濕的頭發(fā)和有些蒼白的臉。

        他臉上沒有情緒地道：“周圍有我名下的酒店，可以洗個澡。”

        宿沅說：“不用，我得等子塵的消息。”

        “隨你。”

        alpha冷淡地說完這句話，便轉(zhuǎn)身離開了。宿沅望著他走進(jìn)了電梯，才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的監(jiān)測室。

        五個小時后，監(jiān)測室的門打開，醫(yī)護(hù)人員走了出來。

        宿沅強(qiáng)撐著疲憊站起來，他臉色白得有些煞人，像被雨水淋得萎靡的白玫瑰。

        醫(yī)護(hù)人員心生憐憫，主動說：“你不必?fù)?dān)心，你朋友沒有事，他分化得很成功，信息素已確定是a1級的奶油。”

        太好了。

        宿沅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他喉嚨干澀，說不出話來，于是朝醫(yī)護(hù)人員微微鞠躬表示謝意。

        柯子塵被送進(jìn)了普通病房，他剛分化結(jié)束，身體很虛弱，還在沉沉地睡著。

        柯子塵的手機(jī)已經(jīng)自動關(guān)機(jī)，宿沅這才來得及給他的手機(jī)充電，開機(jī)后他給柯子塵的家人發(fā)了消息。

        不到一個小時，柯子塵的爸爸就趕來了。

        在宿沅發(fā)的消息中，他已經(jīng)提前獲知自己的兒子分化成了a1級的奶油，因此來時行色匆匆，又帶著難掩的喜色。

        柯子塵剛好醒轉(zhuǎn)，看到他爸爸有些回不過神，等知道自己剛剛完成了二次分化，立刻撇了撇嘴。

        “哎呀我的乖兒子，這不是好事嗎？怎么吊著個臉？不高興？”

        柯子塵哼了一聲：“那些測試一點都不準(zhǔn)，還號稱是99準(zhǔn)確，沅沅不是小蒼蘭，我也不是苦橙，奶油一點都不好，氣味也太膩了……”

        “這有什么的，你看爸爸，一個alpha，還是茉莉味的信息素呢，找誰說理去？當(dāng)時很多omega都嫌棄，但你媽媽也不在意嘛。”

        “還不是當(dāng)初你死纏爛打地追我媽，我媽當(dāng)時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才答應(yīng)嫁給你的！”

        “你這孩子，別胡說八道……”

        “才沒有胡說，我媽都跟我說了，她可后悔嫁給你了。”

        “那是氣話，你還不懂……”

        ……

        在他們父子對話時，宿沅在旁邊看著。

        他想起自己和宿辛從來沒有這么親昵自然的對話，因為宿辛的性格冷硬，而他如今也被確定是有情感障礙，兩個情感淡薄的人成了父子，但也只是比陌生人好那么一點。

        他默默地離開了病房，這時候才察覺到身上的衣服雖然干了，但淋了場雨，渾身都不舒服。

        想起桑馳郁的話，他決定自己去周圍的酒店訂個房間，洗個澡。

        他等待著電梯，等電梯門打開，宿沅正要邁步走進(jìn)去。

        “宿先生！”

        宿沅側(cè)頭，認(rèn)出叫住自己的人是成人禮那天陪桑馳郁一起到場的助理。

        徐傳見到人后松了口氣，他將手中的袋子交給宿沅，笑道：“這是您落在我們老板車上的東西，他讓我給您帶來。”

        他看著宿沅，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卡：“聽說是您朋友昨晚二次分化，您看上去很是疲憊，這張免費入住卡是桑氏名下酒店的，我們每個員工都有。我因為是助理，這種卡有好幾張，要不送您一張，您還是去附近的酒店睡一覺吧。”

        宿沅熬了一整夜，思維有些遲鈍，等他接過袋子，目送徐傳離開，才想起來自己跟柯子塵見面，除了手機(jī)，別的什么都沒帶，但是手機(jī)現(xiàn)在在他的手上。

        但是徐傳人已經(jīng)走了。

        宿沅撐開袋子一看，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套干凈的衣服。

        在周圍找到桑氏旗下的酒店，宿沅用免費入住卡訂了個房間。

        只是他特意問了前臺。

        “您好，這種卡常見嗎？桑氏的員工都會用嗎？”

        前臺搖搖頭說：“沒有啊，這種卡一般是桑氏的貴賓才能持有的，而且是可終身使用的。”

        宿沅嗯了一聲，從前臺手中收回了卡，盯著卡底部桑馳郁的簽名看了幾秒，才轉(zhuǎn)身走向電梯。

        沖完澡后，宿沅先是穿上了酒店提供的睡袍，但他猶豫了一下，又脫下睡袍，穿上了袋子里的衣服。

        剛剛好，就像是有人比著他的尺碼量身定做的。

        宿沅望著鏡中的自己有些晃神。

        過了一陣，他躺在了床上，沒有再換上睡袍，而是就穿著那身衣服睡著了。

        ——

        徐傳抵達(dá)公司時，剛好遇到外出的財務(wù)部同事。

        對方笑著朝他擠了擠眼：“哎呦，我們敬業(yè)的徐大助理怎么遲到了？”

        徐傳笑了笑：“不是遲到，替老板辦了點事。”

        “我就說，你可從來不會誤點。”

        乘坐電梯到了頂層，徐傳見到開桑馳郁，說：“總經(jīng)理，事情辦妥了。”

        alpha的目光從桌上的文件移開，開口問：“東西給了嗎？”

        “是的，卡和衣服都按照您的意思給了宿先生。”

        “嗯，你去忙吧。”

        “是。”

        從辦公室走出來，徐傳松了口氣。

        他此時終于確定，宿家那位omega對于桑馳郁來說真的是特殊的。

        上次送出的禮物，他也是在得知了宿沅的信息素后才意識到——

        那串提前定制而成的玫瑰項鏈，絕不是外人以為的隨意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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