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你沒錯？”南宮胤冷笑一聲：“朕竟不知，朕多年來信任的人，竟會在暗中做出此等糊涂事，看來，是朕平日里太縱容你了，來人啊，將青童打入天牢，秋后論斬。”

        冰冷至極的處決，讓離裳徹底愣住了，直到李德走入寢宮，想要帶走青童，她這才猛地回過神來，抬起頭，拼命求饒：“皇上，您不能這么做，青童他……”

        “你也想陪著青童一起進入大牢嗎？”眼刀咻地刺破空氣，扎在離裳的身上，那雙陰鷙如魔的眸子，讓她再也無法說出任何一句求情的話語，仿佛再說下去，她也會成為第二個，被打入天牢的人。

        “帶走。”南宮胤連一個多余的眼神，也沒有投向青童，袖袍輕輕一揮，竟是真的無情到要讓青童為他的舉動付出代價。

        離裳失魂落魄地尾隨在青童身后，雙眼空洞無光，腦子里揮之不去的，是南宮胤那雙嗜血且冰冷的眸子，就那么冷冷地盯著她，像是在看著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李德頗為無奈地看著身后一言不發的一男一女，他是真的不明白，他們的腦子究竟是咋長的？竟會糊涂到對秦涫兒下毒？作為太監總管，他一直知道，在皇上的身邊有一批忠心耿耿的死士，他們是他手里握著的利刃，在暗中，替皇上做了不少見不得光的事。

        可是如今，卻是一子錯，步步皆錯。

        何苦呢？這不是自找的嗎？

        “青童……”離裳緊咬著唇瓣，痛苦地看著青童的背影，心里充滿了后悔與自責，“我去找皇上，告訴他……”

        “離裳。”青童重重喚了一聲，朝李德投去一個略帶請求的眼神，后者識趣地走開，給他們交談的機會。

        “我不后悔。”等到李德走遠，青童這才靜靜凝視著面前的女人，輕聲說道，“這件事到此為止，這段時間你千萬不要再做什么傻事了，知道嗎？皇上他畢竟是皇上，你該明白了。”

        皇上是一國之君，是受天下萬民擁護、愛戴的君主，根本不是他們這樣的人，能夠覬覦的。

        他只希望，離裳能夠現實一些，不要再沉浸在虛幻的幻想里。

        “你繼續留在秦涫兒身邊，如果她真的有異心，你一定要及早告訴皇上，莫要再私自行動。”青童沉聲提醒道，隨后，不去看離裳含淚的模樣，跟隨著李德，頭也不回走向天牢，他不后悔，能夠讓她安然無恙的活下去，就夠了！

        只是他也同時希望著，這件事后，離裳能學著長大，學著面對現實，學著，將皇上當作主子，而不是仰慕憧憬的男子。

        天微亮，南宮胤正盤膝坐在鑲金嵌玉的大床上，調整內息，身體里肆意攢動的內力，根本不受他的控制，在筋脈中橫沖直撞。

        窄小的筋脈在內力一次又一次巨大的沖擊下，泛起一陣劇痛，他渾身的肌肉明顯緊繃，臉部冷硬的線條分外明顯，光潔的額頭，青筋暴起，忽然，內力反噬，一口鮮血直直從他的嘴里噴濺而出，濺紅了身下的被褥。

        “皇上，該上早朝……”李德捧著奢華威嚴的龍袍從寢宮外走了進來，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卻在看見床榻上的動靜時，整個人徹底怔住，面露一絲驚駭，手中的托盤咚地一聲砸落在地板上，“皇上？”

        一聲驚愕至極的驚呼，打破了清晨皇宮的寧靜，一炷香的時辰后，太醫院十位御醫在寢宮內聚首，神色一個比一個凝重。

        皇上受傷昏迷，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如今四國大戰在即，邊關烽火狼煙，若是皇上再出個什么事，必定會影響軍心！

        李德急得都快哭了，布滿皺紋的臉龐糾結地窘成一團，時不時抬頭看看珠簾內床榻的方向，御醫們正在緊鑼密鼓替南宮胤診脈，整個房間的氣氛，沉重得讓人快要無法呼吸。

        秦涫兒在日上三竿才幽然醒來，渾身好似卡車碾過般，撕心裂肺地痛著，她茫然地盯著頭頂的床檐，眨巴幾下眼睛。

        “主子，您醒了？”幽蘭頂著兩個青色的眼圈，眼眶泛紅，驚喜地問道。

        “我……怎么了？”秦涫兒冷靜的大腦，第一次出現了迷茫，貌似她記得，昨天在喝過藥后，身體詭異的出現了劇痛，然后，隱隱約約，她好像看到了某個狗皇帝，之后的事，就完全沒有了記憶。

        手掌輕輕摸了摸肋骨，身上除了疼，再也沒有別的感覺。

        “主子，皇上說您被人下了毒，不過下毒的人，已經被皇上打入天牢，您身體里的毒性，也被皇上清除了。”幽蘭言簡意賅地將昨晚的事告訴秦涫兒，在說到南宮胤時，難掩心頭的崇敬與欽佩。

        如果不是有皇上在，主子或許早就……呸呸呸，她在胡思亂想些什么？主子洪福齊天，一定不會有事的。

        “是嗎？”秦涫兒微微合了眼眸，艱難地從床頭直起身體，尼瑪的，她就說，一直以來她都有好好保護這具身體，怎么可能突然出現什么疾病？搞了半天，是有人在暗地里向她投毒啊。

        蒼白的小臉浮現了一抹陰惻惻的笑，就算南宮胤沒有懲治下毒的人，她也不會放過對方的，敢對她動手，就要有下地獄的準備！

        “那人是誰？”秦涫兒冷聲問道，臉色雖然憔悴，但看得出精神倒是不錯，絲毫沒有昨夜的狼狽。

        幽蘭搖了搖頭：“奴婢不知，只知道是皇上身邊的人，對了，主子是不是要去見皇上一面？皇上他為了替主子解毒，此刻命懸一線。”

        “什么！？”秦涫兒愕然驚呼，一把掀開身上的被褥，讓幽蘭為自己穿戴好華服，焦急地想要去看看南宮胤的情況。

        心底的那一絲擔憂，盤繞在胸腔里，揮之不去。

        寢宮內聚集了十位太醫，他們正面色凝重地坐在圓桌旁，焦頭爛額地低聲議論著南宮胤的病情，李德苦著一張臉，眼眸充血，莫青等朝臣在珠簾外來回踱步，房間里彌漫著一股讓人不安的凝重氣息。

        幽蘭小心翼翼攙扶著秦涫兒在大門外現身，李德雖然知道這件事怪不得她，但心里難免有一絲遷怒，公式化地行禮問安后，便陰沉著一張臉，站在一旁，絲毫沒有要放秦涫兒進去的想法：“秦娘娘，皇上還未醒來，現在恕不見客。”

        他略顯冷漠的態度，讓幽蘭臉色驟然一變，擔憂地看了秦涫兒一眼，想要說什么，卻又不知如何說起。

        “他的情況怎么樣？”秦涫兒蹙眉問道，視線越過里間的眾人，直直看向床榻，飽滿的珠簾遮擋住了床榻上的動靜，只能隱隱約約窺視到一抹人影，正靜靜躺在其中。

        “皇上受了很嚴重的內傷，內力反噬導致五臟六腑皆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如今正在昏迷之中。”李德一板一眼地說道，看著秦涫兒的目光要多幽怨有多幽怨，如果不是為了給她解毒，皇上也不會受傷到這步田地。

        其實說到底，南宮胤當時完全可以對秦涫兒視而不見，任由她慘死，但他終究沒有那么做，而是選擇用這種自損根基的方法，救了她一命，秦涫兒說不清心里的情緒究竟是什么，只是覺得，心里有些難受。

        “娘娘若沒有要事，還請回房休息，莫要在這個時候，為皇上填什么麻煩。”李德冷聲說道，態度極為淡漠，甚至帶著幾分怒氣。

        秦涫兒微微抿緊唇瓣，深深凝視了床榻的方向一眼，什么話也沒說，利落地轉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她冷漠的背影，刺傷了李德的眼睛，只覺得，這女人好生心狠，竟真的看也不看皇上一眼，便離開了。

        李德心里替南宮胤打抱不平，皇上為她付出了那么多，卻連一句關心的話，也沒有得到，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這女人的心，根本就是石頭做的，任你做再多，也無法融化她心里的冰川。

        秦涫兒絲毫不清楚李德心里的幽怨，回到房間，她整個人近乎虛脫地靠在軟塌中央，身體軟若無骨。

        “主子，要不要請太醫來看看？”幽蘭擔心她的身體情況，又害怕李公公的話會傷了她的心，憂心地問道。

        “不必了。”秦涫兒煩躁地閉上眼，揮揮手，示意她出去。

        幽蘭找出一條薄薄的毯子，蓋在她的膝蓋上，這才躬身離開，離去時，還不忘貼心地將房門帶上，房間里頓時安靜下來，明媚的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戶，從外灑落進來，一室生輝。

        “南宮胤……”秦涫兒心情復雜地呢喃著這個名字，摒棄掉過往的成見，仔細地想著有關于他的一切。

        雖說這個男人喜怒無常，又殘暴冷漠，性子多變，但她必須得承認，他對她，從來沒有過一絲一毫的虧欠，甚至于，可以說得上給了她無上的榮寵。

        任由她在宮中胡作非為，即便她得罪了昔日的雪貴妃，得罪了皇后，得罪了不少朝臣，但他依舊寵她，信任她，更甚，在國宴時，給予了她不遜于皇后的地位，如今，又為了她，甘愿自損內力，替她解毒。

        “他是白癡嗎？”秦涫兒苦笑一聲，無力地閉上雙眼，心頭情緒萬千，有懊惱，有愧疚，也有一絲猝不及防的感動。

        他對她極好，可她回報給他的，卻是糅雜了毒藥的膳食，是一次又一次的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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