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打算怎么辦？就算出動所有近衛軍，恐怕也很難抓住他們，即便是抓住，想要套出話來，幾乎也是不可能的。”黎澈絕不會傻到派遣有反骨的人潛入皇宮，那個男人的心機，深不可測，就算探子被抓住，大概也會在第一時間選擇自盡吧。

        秦涫兒涼薄地笑了一聲，這古代的人，一向把忠誠放在首位，為了追隨的主子，付出生命，早已是司空見慣了。

        雖然她打從心里不認同這樣的做法，為了另一個人，犧牲掉自己的命，傻到不行了好嗎？

        這時，她是如此確定，即便是喜歡上南宮胤，她也斷不會為了任何人，主動獻身，放棄好不容易到手的生命，卻不知，將來的某一天，她竟真的，希望能夠死掉，此乃后話暫且不提。

        “無所謂，若是死了，朕便把他們的尸體掛在宮墻上，讓萬民欣賞。”南宮胤嘴角咧開一抹絢爛的笑，森白的牙齒，在這微暗的燭光下，猶如厲鬼的獠牙，分外恐怖。

        秦涫兒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別在大半夜露出這么可怕的表情，我怕晚上入睡會做噩夢。”

        靠之！不知道她膽子很小嗎？

        “噩夢？你也會？”南宮胤眉梢一翹，含笑道：“沒關系，有朕陪著你。”

        這是調戲吧？是赤裸裸的調戲吧？

        秦涫兒果斷地搖頭：“其實吧，噩夢這種東西偶爾做一做，還是有益身心健康和心智發展的。”

        比起擔心半夜被鬼壓床，然后被吃得一干二凈，秦涫兒寧肯做一場噩夢。

        南宮胤剛想調侃她幾句，屋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他眉頭暗自一蹙，坐到秦涫兒身旁，隔著矮幾，兩人并肩坐在軟塌上，一黃一紅的身影，般配得無人能插足。

        “皇兄，皇嫂。”樂善在屋外輕輕喚了一聲，語調里帶著些許不安與緊張。

        “進來。”南宮胤喚了一聲，樂善剛步入寢宮，便撩了衣擺朝兩人屈膝行禮。

        秦涫兒下意識側開身體，沒有受下，她現在還不知道拿什么樣的表情去面對樂善，畢竟，人家拜托給自己的事，她卻遺忘在腦后，即便是臉皮再厚，秦涫兒也難免有些慚愧與內疚。

        “為什么還不回景仁宮去歇息？”南宮胤沉聲問道，漆黑的眼眸里，有溫色劃過。

        到底是他寵愛的妹妹，即便犯下大錯，南宮胤也舍不得真的拿樂善怎樣，連私自放走了質子，也不過是被派到護國寺為天下百姓祈福，可想而知，對于一個心狠手辣的帝王而言，這個妹妹有多重要。

        “皇兄，臣昧只是許久未曾見到皇嫂，所以想來見見她。”樂善略顯不安地開口，低垂著腦袋，一段時日沒見，她的身影看上去愈發單薄了，甚至隱隱透著一股看破紅塵的飄渺氣息。

        “我和樂善出去聊聊。”秦涫兒猛地站起身，一個健步沖到樂善面前，拽住她的手腕就往外拖，全然把自己的夫君給遺忘在了腦后。

        南宮胤黑著一張臉，目送她的身影走下閣樓，幽幽嘆了口氣：“難道朕在她的心目中，竟連樂善也比不上？”

        返回寢宮的李德在屋外聽到這句話，頓時嘴角不自然的抖了抖，很想送上四個大字……庸人自擾。

        皇上該不會小氣到連公主的醋也要吃吧？

        如此在乎一個女子，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呢？李德皺起眉頭，總覺得，有些不安。

        秦涫兒一手提著曳地的裙擺，一手牢牢握住樂善的手腕，直到下了樓，在碧池邊停下，她隨意地坐在石頭上，踏雪仰天嘶鳴一聲，腦袋親昵地在她的頸窩蹭了蹭。

        “好癢，丫的，你這只色馬。”秦涫兒啪地一下拍開踏雪的腦袋，“人馬殊途，就算你對我的情意已經深入骨髓，但是，我是不會接受人獸戀的，你死心吧。”

        踏雪特鄙夷地瞪了秦涫兒一眼，別以為它是只馬聽不懂人話。

        “……它剛才是在鄙視我嗎？”秦涫兒指著踏雪，瞬間暴怒：“色馬！你丫的敢鄙視我，將來小心我不給你找老婆。”

        踏雪噗哧噗哧打了一個幾個響鼻，好似在說著，即便不用她幫忙自己也能找到交配的駿馬。

        “丫的！你再敢瞪我，我就給你下藥。”秦涫兒雙手叉腰，簡直被踏雪給氣瘋了，身為人類的自己，怎么可以被一匹馬鄙視？還有沒有天理了？

        她必須得捍衛身為主人的威信與尊嚴。

        絕對不能讓一匹色馬騎到她的腦袋上來。

        “呵呵，”南宮茜捂著嘴，笑得雙眼彎成兩道彎月，突如其來的笑聲，讓秦涫兒立馬斂去面上的怒容，尷尬地咳嗽幾聲。

        余光卻忍不住惡狠狠瞪了一眼，讓她丟人的色馬。

        “你別在意，我和它一向是這么相處的。”丫的，別因為一匹馬，懷疑她的淑女本質。

        “皇嫂，大半年沒見，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有趣。”南宮茜笑盈盈地說道，學著秦涫兒的樣子，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下，冷冷清清的月光從蒼穹上灑落下來，碧水清池，波光粼粼，偶有幾只錦鯉，在池面下方游動著，蕩開一圈圈細碎的波紋。

        有趣？喂喂喂，別用這種形容新奇玩具的詞語表揚她好嗎？

        秦涫兒默默地捂住臉，丫的，這南宮茜該不會是天然黑吧？

        “見到你和皇兄的感情越來越好，我真的很難想象，以前你們隔三差五斗嘴的日子是怎么過來的，這就是所謂的，打是親罵是愛嗎？”南宮胤疑惑地問道，她從沒有真正看懂過身旁的這個女人，即使她們有過一段不長不短的交情。

        “不，這只是一場孽緣。”秦涫兒吐槽道，她又不是隱形M屬性，打罵什么的，真的不能讓她產生感情好嗎？但仔細一想，貌似她和某人的深入交流，的的確確是這種相處模式。

        臥槽！

        “你總是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南宮茜莞爾一笑，“看到你和皇兄的感情這么好，我也放心了，當初離開皇宮，我整天整夜替你擔心，害怕會牽連到你。”

        那段日子，南宮茜每夜都會從噩夢中驚醒，害怕她會因為自己被皇兄遷怒，但好在，他們總算是修成正果了。

        “像我這么完美的女人，老天爺哪兒舍得收我的命？”秦涫兒特得意地昂起腦袋，此時，天空上一道驚雷驀地劈下，嚇了她一跳。

        尼瑪的，這賊老天該不會是故意的吧？這時候拆她的臺搞毛？

        “你……你在邊關……”南宮茜低垂下頭，月光在她的眼角周圍灑落一圈淡淡的陰影。

        秦涫兒微微一怔，她知道，重頭戲來了，想想至今仍舊放在寢宮里的信箋，她忽然間有種落荒而逃的沖動。

        “你在邊關征戰時，可有看到他？”

        幽靜的閣樓下方，兩個女人雙雙坐在大石上，秦涫兒面露一絲掙扎，終究還是懷著愧疚開口：“抱歉，因為戰事繁忙，我忘記把東西交到他手里了。”

        南宮茜身體一僵，腦袋垂得似乎更低了。

        秦涫兒有些無措，急忙拍著胸口保證道：“不過你放心，他現在就在行宮里，我明天就把信悄悄給他。”

        特么的，她錯了行不行？別露出這么可憐的表情行不行？不知道她對這種單純的人沒有一點辦法嗎？

        “到底是我奢求了。”南宮茜凄涼地扯了扯嘴角，“明明早該知道，這份感情興許一輩子得不到回應，卻還是抱著一絲希望，以為只要誠心，就能打動他，就能換來些許可能。”

        擦！這是要走言情路線的節奏嗎？

        秦涫兒在心頭吐槽道，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她這輩子沒暗戀過，真心無法做到感同身受。

        “我是沒辦法理解你對他的感情，”她的表情分外嚴肅，“只不過，已經努力了這么久，現在說放棄會不會太不值得了？”

        “誒？”南宮茜錯愕地抬起頭，對上她隱露鼓勵的眸子，心尖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擊了一下。

        “明明已經堅持了這么久，再努力一下，或許有可能會在一起呢？以前你不是也偷偷喜歡著他嗎？最初想要接近他，想要偷偷看著他就好的這份心情，千萬別忘了啊。”說著這番話時，她的神情柔軟得有些不可思議，雙眼仿佛放著光。

        “可是，他不會喜歡上我的不是嗎？如果能回應我的感情，也不會至今沒有和我聯絡，甚至，連他的消息，我也只能偷偷從大家嘴里聽到。”南宮茜雖然單純，卻也不是傻子，她很清楚，那個少年，從不曾把她放在心上，至少，絕不是以喜歡的名義。

        秦涫兒無力地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所以說，懷春的少女都有著一顆傷不起的玻璃心。

        “那你可以輕易放下他嗎？嫁給另一個男人，與他成親生子。”秦涫兒咄咄逼人地問道。

        南宮茜眼眸顫了顫，這種事，僅僅只是幻想，就讓她渾身發涼。

        “看吧，你做不到的，”她無奈地癟了癟嘴，手掌用力按住南宮茜僵硬的肩膀：“既然無法放下，就一直走下去吧，如果一百分的努力不夠，就付出兩百分，只要努力了，就一定會有回報。”

        哪怕，得到的回報或許和她想要的截然相反，也好過就這么無望地放棄。

        “即使是拒絕，也要親口聽到他告訴你啊，樂善公主。”她笑瞇瞇地說著，明明是充滿調侃的話語，卻讓南宮茜眼眶頓時一紅，心頭壓抑多日的委屈與茫然，化作了淚水，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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