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主子呢？”方坤偌沉聲問道，只是一句簡單的詢問，卻偏生讓人隱隱感覺到了一股上位者才會有的壓迫感。

        家丁驚疑不定的凝視著他，視線從上到下將人打量了一番，“少爺在用膳，你是少爺的朋友？”

        沒少爺說今兒會有友人到訪啊。

        破天停下了耍拳的動作，渾身的肌肉處于緊繃狀態，那雙如狼般野性的眼睛，兇狠地瞪著方坤偌，仿佛在看著敵人似的。

        方坤偌怎么會感覺不到他的敵意？眼波微微一轉，筆直的對上了他充滿侵略性的目光，一直在暗中貼身保護他的隱衛，紛紛戒備起來，只要破天稍有動作，他們立即會現身將他制服。

        院子里，溢著一股無聲的硝煙，氣氛一觸即發。

        家丁看看破天，再看看眼前衣著華貴的少年，偷偷轉過身，準備去向秦涫兒通風報信。

        她早就聽到了院子里熟悉的聲音，撩袍起身，從正廳踱步走了出來，“喲，你們這是看對眼了？要不要這么熱情的相視啊。”

        調侃的話語打破了滿院的僵持氣氛，破天面無表情的低垂下頭，默默地走到她的身后，一副忠誠護主的模樣。

        “你從哪兒找來的人？氣勢不錯。”方坤偌沒在意破天的無理，反而為他這份忠心暗暗鼓掌叫好，此人若是從軍，勢必會是叱云的一大助力。

        他骨子里有一股狠勁，這也是秦涫兒最初看上他的原因。

        “別打我的人的主意。”秦涫兒早就練成了一雙火眼金睛，哪兒會看不出方坤偌動了惜才的心思，立即宣告主權。

        “呵，我還沒說你就猜到了。”方坤偌啞然失笑，既然她都已經說得如此直白，他也歇了想要讓此人隨軍的想法。

        兩人寒暄一陣后，便進入書房準備深談，破天守護在屋外，一雙眼緊緊地盯著四周的動靜，為他們守護。

        “喝茶。”秦涫兒親手為方坤偌煮了一壺上等的鐵觀音，清淡的茶香在房間里涌動著，香味沁人心脾，手指輕輕握住茶杯，遞了一杯到他的面前。

        白玉的茶盞在燭光下似有鎏金暗暗滑過。

        方坤偌淺淺抿了一口，唇齒留香，他略顯詫異的看著秦涫兒：“好手藝。”

        “你喜歡就好。”秦涫兒含笑說道，氣息沉穩，并沒有因為他的夸獎而表露出任何的驕傲。

        “聽說你打算開一間青樓？”方坤偌漫不經心地問道。

        “恩。”秦涫兒沒有想過能隱瞞他，這里是天子腳下，他貴為太子，怎么可能不清楚京城內的一切動靜呢？

        方坤偌不悅地蹙起眉頭：“身為女子，你怎能……”

        “停！”秦涫兒立即叫停，“你可別對我說教，沒用。”

        她想要做的事，誰開口也不能阻止。

        “只要能夠達到我要的目的，別的我不在乎，你已經是太子，能不能別這么迂腐？青樓也不錯啊，是一個賺錢的行當。”也是能夠最快收集到情報的場所。

        “可你畢竟是女子，傳揚出去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天知道，當他曉得最近幾日鬧得沸沸揚揚的青樓是她開以后，他有多驚訝，他并非瞧不起這煙花之地，而是不愿她的名聲受到影響，即便這間青樓再賺錢，但說出去，旁人總會看低她幾分。

        “你覺得我在乎嗎？”名聲？那玩意兒是什么？能吃么？秦涫兒滿不在乎的嗤笑一聲，將手里的茶盞緩緩擱到桌上：“我還沒有告訴過你，我接下來的準備吧。”

        既然要借他的勢，那么她不介意透漏一些計劃給他。

        方坤偌這個人，秦涫兒信得過。

        “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方坤偌勉強忍住了想要說教的沖動，沉聲問道。

        “我想要建造一個情報王國，現在僅僅只是開始。”秦涫兒緩聲說道，可這話卻讓方坤偌心頭一驚，手指微微顫抖一下，一滴滴滾燙的茶水從杯子里飛濺出來。

        他似是沒感覺到疼痛一般，滿臉驚愕的看著她，情報王國？這就是她的目的？

        “青樓是最容易收集到天下情報的地點，一間成功的青樓，勢必會凝聚王孫貴族到場，不是嗎？”秦涫兒輕聲解釋道，臉上含笑，仿佛她方才所說的并非什么難以完成的宏偉任務，而是一件小事。

        “你就不怕引起皇室的忌憚么？”方坤偌緩緩垂下眼瞼，一針見血的問道。

        的確，她的話很有道理，但一個人若是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勢必會引起上位者的忌憚與戒備，到時候，說不定會為她惹來殺身之禍。

        “所以我才會出現在叱云。”秦涫兒眸光一閃，慵懶地坐在椅子中央，含笑說道。

        “你是想利用我做你的靠山？”難怪她上些日子會說，需要自己的幫助，原來是這個意思。

        “不錯，我為你提供情報，助你肅清朝堂，整治朝風，你只需放任我開展事業，在王國的根基為沒穩定前，給我足夠多的時間，如何？”秦涫兒一字一字說道，這個條件絕對是雙贏，一個龐大的國家勢必會出現蛀蟲，而她就是他暗地里將蛀蟲找出的一雙眼睛。

        方坤偌遲遲沒有答應下來，并非她許諾的東西太低，而是他不愿讓她這么做，朝堂的水太深，她一個女子若是參與其中，勢必會舉步維艱，如履薄冰。

        “三年，我只要三年的時間，屆時，擁有了天下情報，叱云想要一統江山必定會事半功倍。”秦涫兒說得信誓旦旦，底氣十足，她給他構造的藍圖美麗且真實，只因為她有這個信心能夠做到。

        “若我想一統天下，根本無需靠一個女人。”方坤偌長長呼出一口氣，就在秦涫兒以為他這話是拒絕時，他口風一轉，鄭重地凝視著她：“我答應你。”

        不是因為她的許諾有多美麗，不是因為她的藍圖讓他有多熱血澎湃，而是因為，提出這個要求的人，是她，僅此而已。

        有了方坤偌的保駕護航，秦涫兒的青樓如火如荼的開業了，銅鑼聲聲聲不絕，懸掛在橫梁上方的牌匾燙著一層璀璨的金色，清風明月樓五個字，鑲嵌在牌匾上，字筆走龍蛇，透著一股灑脫與蒼勁。

        被舞娘訓練好的女人們衣著或嫵媚，或清純，站在樓外的街道上成兩側排開，朝著外面圍觀的百姓笑面相迎，大氣、奢華的大堂，宛如一個小型的王宮，布滿鮮花的舞臺上，舞娘們跳著魅惑人心的舞蹈，原本空蕩蕩的大堂里，不斷有客人涌入，氣氛極其火爆。

        秦涫兒坐在三樓的包廂中，透過窗戶冷眼看著下方熱鬧非凡的場景，嘴角緩緩滑開一抹淺淡的微笑，“這只是開始。”

        破天聽著她低聲呢喃的聲音，沉默的站在一旁，替她滿了一杯茶水。

        “要不要讓樓里的姑娘來陪陪你？費用全免。”秦涫兒眸光戲謔地調侃道，她對待自己人向來大方，“機會只有一次哦，下次你就得自己掏腰包了。”

        破天眉頭一緊，雖然沒有說話，但臉上的抗拒與不悅已經足夠說明他的立場和態度。

        “好吧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當我沒說。”秦涫兒聳了聳肩，沒有勉強。

        忽然，樓下傳來一陣騷動，秦涫兒立即抬眸，朝下方看去，只見八名殺氣騰騰的侍衛護著一個容顏雋秀，唇紅齒白的少年緩緩從屋外走了進來，一身貴氣貴不可言，瞬間就吸引了無數人的眼球。

        “這是太子？”有人認出他的身份，立即捂嘴驚呼，叱云國上上下下誰不知道，太子不近女色，甚至還有人在暗地里猜測著，他是否有著斷袖之癖，可誰會想到，今日太子會出現在風月場所？

        清風明月樓的開張引來了不少的朝廷官員，現下，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方坤偌，甚至還有人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方坤偌目不斜視，隨手從一個小廝的嘴里打聽到秦少所在的包廂，便抬腳上了三樓，八名侍衛佩刀站在房外，而他則進入房間，絲毫沒有理會下方眾人詭異莫測的心情。

        “你來了。”秦涫兒沖他抿唇一笑，心里有些感動，她不曾送去請帖請他前來助場，可他卻親自來了，分明是用這樣的方式告訴外人，這個地方同他有關。

        秦涫兒甚至可以想象到，今日他來到樓里的消息，會很快傳遍京師，那些想要攀上他這根高枝的人，恐怕會把樓里的門檻給踏碎。

        “恩，你這里生意不錯。”豈止是不錯，完全可以用火爆來形容，方坤偌撩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我相信今天后，樓里的生意會更加火熱。”秦涫兒親手替他倒了一杯茶，笑吟吟地說道。

        “我答應過你會幫你。”方坤偌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徑直開口。

        破天見他們二人交談甚歡，默不作聲地離開了房間。

        “有沒有想過讓他從軍？”方坤偌沉聲問道，她若是想要建立起自己的事業，讓信任的屬下進入朝堂，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不怕破天得了實權后，霍亂朝綱？”她這是在暗示她有可能會趁機將自己的人送入朝堂中，從而威脅到皇室的地位，畢竟，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

        方坤偌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你不會。”

        他太了解她，這個女人雖然貪財，卻非小人。

        “人總會變的。”秦涫兒心里有些動容，為他這份來之不易的信任，但嘴上卻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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