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上窮碧落下黃泉,生死不離
“哇!”一口鮮血驀地從她的嘴里噴濺出來。
“你!”秦涫兒見鬼似的瞪大了雙眼,看著眼前神色猙獰,仿佛正在承受萬千痛楚的男人。
“走!快走!”南宮胤艱難的從牙齒縫里擠出這么一句話,瞳孔時而渙散,時而聚焦,俊美的五官更是凸起一條條青筋,看上去格外駭人。
“你先走,走啊!”秦涫兒迅速冷靜下來,咬牙怒吼道,她現在完全使不上力,別說是逃走,就連爬起來,也不可能,她唯一能做的,是讓他先逃掉,只要離開這里,他仍舊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要他還有理智,便有無數的辦法可以將那所謂的蠱蟲取出。
南宮胤痛苦的發出一聲嗚咽,額角的青筋抽動幾下,似有什么東西正在他的體內游動,好不容易恢復清明的神志,開始渙散,他猛地咬住舌尖,尖銳的疼痛將他即將消失的理智喚回,口腔里溢滿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走!”他一咬牙,拼著最后的一口氣,將秦涫兒從地上拽起,扛在自己的肩頭,內力已被蠱蟲封住,他邁開步伐,緩緩朝不遠處的漆黑通道走去。
每一步,都猶如踩在刀尖上,疼得撕心裂肺。
皇后遙遙被撞得暈暈乎乎的腦袋,好半天才恢復了清醒,當她看見一只腳已然踏上石階的男人時,眼底閃過一絲瘋狂:“給本宮殺了他們!不要傷到秦涫兒的后背。”
既然他們要做一對死鴛鴦,她便成全他們!
話音剛落,通道上方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丞相莫青親自率領二十名親衛從上方跑來,他們披盔戴甲,手里握著鋒利的武器,將南宮胤的去路堵住。
“皇上、皇后娘娘,請你們不要讓微臣為難,還是繳械投降,莫要做無用功。”莫青沉聲說道,在他的身上難以找到往日的恭敬,他打從一開始便是皇后的人,二十年前,若非他在暗中幫助,她又怎會如此輕易掉包先皇后的子嗣?
冰冷的眼眸緩緩越過他們兩人,落在下方一身狼藉,嘴角染血的女人身上,瞳孔驀地一緊,一抹疼惜閃過他的眼底:“你受傷了?”
“郎,我沒事。”皇后嬌滴滴的說道,“郎,快殺了他們,只要拿到秦涫兒身上的藏寶圖,我們就能重新在一起,再也不用擔心世俗的眼光。”
若非當年先皇搶占了她,她也不用和莫青分開,更不用一直躲躲藏藏與他來往。
只要有了這份藏寶圖,天下人誰敢議論他們?
恨意早已驅使著皇后失去了理智,在名為愛的欲望中,漸漸扭曲。
“你走!快走,別管我。”秦涫兒有氣無力的趴在他的肩上,氣喘吁吁的說道,如果沒有她,他一個人應該能殺出去。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斷斷續續的話語虛弱、狼狽,卻帶著不顧一切的決然。
或許他曾傷害她,或許他曾在蠱蟲的驅使下做了對不起她的事,但如今,他只想陪著她,如他昔日說過的那般,上窮碧落下黃泉,生死不離。
冷硬的心房驀地一顫,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悸動,在秦涫兒的心窩里涌蕩著。
“那碗藥,你不是出自真心的,對不對?”她眸光顫動,咬著牙,問出了心底的疑惑,這是她心里的結,若解不開,此生難安。
南宮胤一邊拼命與體內的蠱蟲進行糾纏,一邊重重點頭,俊俏的容顏浮現了七分心痛,三分后悔。
他當時不過是被她與黎澈私下見面的事氣暈了頭腦,以至于,一瞬間失去了理智,只想報復她,狠狠的傷害她,讓她品嘗到如自己一樣,被背叛的痛苦滋味。
可是,當她離開后,他不止一次后悔,他想要告訴她這一切不是他真心的,他從沒有想過要傷害她,可是,每每他如此想的時候,心底總有一個聲音阻止他,甚至吞噬他的神志,讓他一次次做出殘暴不仁的舉動。
“這樣就夠了。”秦涫兒長長舒出一口氣,心底徘徊多日的恨意,這一刻終究是煙消云散。
她張了張嘴,剛準備說些什么,突然,余光瞥見莫青身后的一名親衛手里,高舉著的弓箭,心頭頓時大驚,來不及出聲,也不知打哪兒來的力氣,猛地從南宮胤的肩頭側身翻下,手臂猶如鉗子,緊緊的抱住他的腰肢。
“咻!”破空之音急速而來,隨后,便是一聲細碎的噗哧聲,帶著彎鉤的箭頭直直從她的背部刺入。
“唔!”秦涫兒悶哼一聲,身體不自覺顫抖著,膝蓋朝下彎去,整個人軟軟的滑落了下去,身如斷翼蝴蝶,砰然從石階上滾落到下方的密室中,鮮血染紅了她破碎的白色衣衫,如同一朵緩緩盛放的傲梅,艷麗非常。
視線開始渙散,她只覺得冷,無邊無際的寒冷讓她的唇齒開始發抖,她努力想要瞪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上方那抹她愛過,也恨過的男人,但迷離的視野,卻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好些重影。
她不甘心!她還不想死!
她沒有還沒有告訴他,她原諒他了,還沒有告訴他,縱然他做了那些事,但她如今已不再恨他。
垂落在身側的手臂顫抖著,痙攣著,她想要再碰一碰他的面頰,想要再抱一抱他,但最終,那雙手也未能抬起,最后的最后,她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還好,傷的人,不是他。
思緒墮入黑暗,在沉睡前,她隱隱聽到了廝殺聲,聽到了慘叫聲,面頰上,似有滾燙的熱流滴落。
是誰在她的耳畔低吟哽咽。
又是誰在一遍又一遍呢喃著她的名字?
好吵啊。
“皇上,臣等無能,娘娘她只怕……”太醫們戰戰兢兢的跪在御書房內室的地上,臉上冷汗不止,他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只是在半個時辰前,冷宮中突然傳出一陣可怕的廝殺聲,爾后,大批黑衣人涌入皇宮,叱云國的使臣也在其中,甚至連早已被宣告死亡的樂善公主,也身在隊伍里,他們不顧近衛軍的阻撓,沖入冷宮,出來時,皇上便一身染血,黑發凌亂松垮,好似一個血人。
太醫們從未見過那樣的南宮胤,絕望而又痛苦,他一身是血的大叫著,讓人為懷里暈厥昏死的女人診治,除了大夫,完全不許任何人接近她的身側,不論是誰,膽敢靠近,格殺勿論。
“朕不想聽這些,她若有事,天下陪葬!”沙啞的嗓音從他的嘴里吐出。
秦涫兒,你怎么可以死?怎么敢死?
你還沒有聽到朕的道歉,還沒有看到那些膽敢傷害你的人的下場,你怎么可以就這么離開朕?
一日,兩日……整整一年。
這一年來,蒼瀾國的形勢愈發詭異,莫青與皇后被分尸于冷宮,且被冠以通奸的罪名,永錄史冊,其黨羽、門徒、親人通通被處以極刑,由皇上親自監斬。
皇后娘娘昏迷不醒,皇上衣不解帶的伺候在左右,太醫院的太醫十二個時辰久留御書房,他甚至貼出皇榜,在兩國尋找醫術高明的大夫,甚至給出了驚天的報酬。
若是誰能將皇后治好,贈送半壁江山。
此皇榜一出,舉國震驚,女人們紛紛羨慕著秦涫兒的好命,男人們則暗暗飲恨,后悔著為何曾經不曾學醫。
有人試圖渾水摸魚,在接了皇榜后,卻無法讓秦涫兒從昏睡中醒來,而被南宮胤五馬分尸,尸首掛在宮門前,以儆效尤。
他狠絕的手段,讓那些心懷鬼胎之人,個個恐懼不已,再不敢隨便動任何一分壞心思。
被將為嬪的離裳,幾次三番想要闖入御書房,求見南宮胤一面,卻被他以心思不貴,挑撥帝后和睦的理由,秘密賜下三尺白綾,離裳不服,跪地請求南宮胤網開一面,甚至不惜搬出自己的孩子,她的哭訴只換來南宮胤輕飄飄一句:“既然你舍不得它,那便母子二人一起處死,你當初既然敢做出重傷她的事,就該有付出代價的準備,誰若傷她,朕滅其滿門!將她拖下去,午門斬首!”
他的話讓離裳徹底絕望,帶著滿心的恨意,被拖到宮門斬首示眾。
青童站在人群中,憐憫的望著一身囚衣跪在地上的女人,搖搖頭:“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這世上,總有人覬覦著不屬于她的東西,然后為之瘋狂,為之不顧一切,自找的。”破天冷著一張臉,話語淡漠得近乎殘忍,但卻讓青童無法反駁。
手起刀落,蒼瀾國第一位皇子,第一個產下龍子的嬪妃,當即喪命。
一時間,宮內宮外人人自危,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膽著,唯恐帝王的屠刀會落在他們的身上,他們開始向蒼天禱告,祈求老天爺保佑,能讓皇后娘娘盡快蘇醒,以免天下生靈涂炭。
三年后。
南宮胤著一席龍袍退朝回到御書房中,他掀開衣擺,側身坐在床沿,冷峻的黑眸靜靜的凝視著床榻上沉睡的女子,眼底的寒意化作了片片柔情:“涫兒,三年了,你還打算讓朕等多久?”
女人毫無任何回應,他也不在乎,三年來,他從失望到絕望再到希望,如今,即使她不醒來,他也無所謂了,只因為他會等,哪怕她一生也只能如此,他也會守在她的身邊。
李德悄悄遞來一碗燕窩,南宮胤伸手接過后,輕輕撥弄了幾下勺子,爾后俯下身,動作熟練且溫柔的將勺子往她的唇邊遞去,“朕今日又駁回了那些大臣們想要朕大選的折子,朕不會讓任何的女人再入這宮中,皇后之位,朕為你留著,朕不要后宮佳麗三千,朕只想要溺水一瓢,可是,你什么時候才能醒來看看朕呢?”
李德眼眶一紅,一股酸意漫上他的鼻尖,這樣的畫面三年來日復一日,從未間斷過,就連他這個旁觀者也忍不住動容。
“你是不是還恨著朕?朕已經知道錯了,朕也很后悔,”他深幽的目光緩緩掃過她那平坦的小腹,眼眸里隱過一絲痛色:“孩子,只要你醒來,定會有,朕已經懲罰過那些傷害你的人,只要你醒來,朕什么都答應你。”
“果真?”一聲只會在夢里出現的聲音突然在南宮胤的耳畔響起,他愕然抬頭,那雙三年來未曾睜開過的眼眸,此刻正含笑看著他。
“啪!”他驀地抬手,重重的給了自己一巴掌,臉頰上當即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不是夢……”
這男人,好傻。
秦涫兒噗哧一笑,下一秒,一個略帶顫抖的擁抱將她緊緊抱住,她的耳邊響起了他近乎哽咽的聲音:“涫兒,涫兒。”
他一聲聲喚著她的名字,深情卻又不安。
秦涫兒身體一僵,腦海中瞬間閃過他們之間的種種,最后,終是化作一聲嘆息,這三年間,她的神志始終是清醒的,雖然無法動彈,但他每日每夜在她耳畔重復的那些話,她卻是聽得一字不漏。
他曾傷害過她,卻非出自本心。
三年的折磨讓這個男人憔悴了,也消瘦了。
夠了,真的夠了。
手臂緩緩抬起,時隔三年,她再次擁抱了她。
“我在。”
望著兩人緊緊相擁的身影,李德捂著嘴,喜極而泣。
一月后,兩則修書傳入叱云,蒼瀾國現任帝王,自愿退位,拱手將萬里河山讓出,以還方坤偌曾經相助秦涫兒的一片情意。
一則修書傳給破天,秦涫兒將名下所有產業,通通交托給他,在不愿搭理這些俗事。
兩國鼎立的局面徹底告終,叱云國成為這片大陸上唯一的霸主,方坤偌以少年之資,統一天下,卻在即位后,頒下一道圣旨,將為秦涫兒永留國師之位,世代傳承,天下嘩然。
曾有畫師在遙遠的沙漠中見到他們的身影,十指緊扣的男女,倚坐在懸崖峭壁邊,火紅的夕陽淪為他們的陪襯,漫天的黃沙中,他們相顧而笑,青絲在身后翻飛,美好得宛如一對神仙眷女。
這幅畫,一直懸掛在方坤偌的寢宮中最為顯目的位置,直至他駕崩,尊遺詔一同放入棺槨,連帶著那份還未開花,就已然凋謝的情愫,永葬在三尺黃土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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