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如喪考妣
“殿下說的是,殿下說的是,小的馬上就滾,麻溜的滾,一點兒也礙不著殿下您的眼啊……”
說書人那一身淺灰色兒衣袍都皺成了一團,額頭上也磕出了斑駁血跡,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
茶樓里的客人皆不敢聲張,唯恐一個不防就惹火燒身了。
茶樓的掌柜更是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知曉長公主殿下素來喜歡在街市茶樓逗留,卻不承想出了那檔子事后長公主殿下竟還有心思來茶樓聽書解悶。
掌柜的此時恨不得捶胸頓足,心下懊惱不已,等此間事了,他必定要命人將那出餿主意的說書人暴打一頓不可。
他這是輕信了那說書人的一面之詞才會如此。
掌柜的一大清早就遇上這么一個嘴皮子溜的不得了的說書人,那說書人揚言定能將對面茶樓里的客人都吸引過來,掌柜的適才由著那說書人胡來。
他不過是出去一趟,回來就發現了長公主殿下的蹤跡,幸得他有生之年見過一次長公主殿下的尊容,所以才會一眼就識得此女子乃京城最為尊貴無比的長公主殿下。
沒承想,那說書人竟然膽大到敢在他的茶樓肆意編排長公主殿下的秘辛,當真是磕得不虧。
掌柜的此時還嫌那說書人磕得輕了些,惹怒了長公主殿下他還想好好待在京城里混日子,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罷了罷了,若膽敢再有下次你就等著官差前來捉拿,該如何定罪他們自有定論。”
季九歌不過是想震懾一番那些喜歡嚼舌根的小人,既然目的達成她也懶得與那說書人計較。
季九歌透過窗牖縫隙瞥了一眼那說書人,倒是個惜命的,額頭磕得都滲出血來了,想來是使了大力氣的。
不過這說書人眼界太低,不然也不會膽大到敢拿她的事兒在大庭廣眾之下做文章,銀子哪里是那般好掙的。
說書人連連對著季九歌所在雅間的方向又磕了好幾個響頭,腦子里繃緊的那根弦才稍稍松弛了下來。
掌柜的抬手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對著一旁人高馬大的小二便是一腳。
掌柜的同他使了個眼色后,只見那身材壯實的小二就朝著高臺上而去,一把將說書人提溜了下來,兩人推搡間便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殿下,這掌柜的還挺有眼力勁兒,知曉殿下不喜那說書人,直接命人將他給拖拽出去了。”
云竹笑嘻嘻地放了手里的湯匙,方才憋在心頭的那口氣總算是出出去了。
“他哪里是有眼力勁兒,無非是擔心禍及茶樓生意才會如此。”
季九歌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消失在茶樓外的兩人,纖纖素手輕輕揮了揮,一道黑影突然出現在季九歌的面前。
來人單膝跪地,垂首等待著季九歌的命令。
“去尋了那說書人,想來這背后必定有人指使才是,不過一介書生哪里有如此膽量在皇城腳下撒野,量他也沒那個膽子。”
“謹遵殿下之命。”
言罷,那道黑影倏爾消失在了眼前,好似從未出現過一般。
云竹似是早就習以為常,對于影衛的出現不甚驚訝。
“殿下是懷疑那說書人背后有人支招?”
“定是如此了,否則他哪里來的膽子,本宮倒是要看看這背后之人究竟是誰,膽敢算計到本宮頭上來了。”
季九歌思忖了半晌才決定離開茶樓,茶樓里又恢復了往昔里的熱鬧,仿若方才那些事情從未發生過。
……
城西一座僻靜的小院里,墻上斑駁陸離,到處都結滿了蜘蛛網,一股潮濕腐朽的味道充斥在鼻間。
“事情辦得如何了?”
一妙齡女子頭戴帷帽,面紗遮臉,背對著說書人站著。
“小的全都按照您囑托的辦了,可是……”
“可是什么!有話就說何必吞吞吐吐的!”
“小的正在茶樓高臺上說得盡興,誰料長公主殿下竟然來了,還訓斥了小的,小的連小命都差點丟在茶樓了。貴人您行行好放了小的吧,小的不過是為了生計才會如此。”
說書人一手捂著腫脹的半邊臉,一手捂著胸口,疼得直不起腰來,說句話都喘得不行。
那妙齡女子仍然紋絲不動地站在臨窗的位置,眼底倒映的盡是一片毫無生機的衰敗,絲毫不理會說書人眼下的慘狀。
“那就是事情沒辦成?”
女子聲音宛如鋒利的冰凌,好似下一秒就會扎穿說書人的咽喉。
說書人忍著身上不斷傳來的劇痛,暗自咒罵那不長眼的店小二,豈能對他這樣一介文弱書生下這般狠手。
“貴人萬萬不可如是說啊,小的已經盡力了,在長公……”
說書人還未將話說完,只覺得周身被人施了法術一般完全動彈不得了。
“不要在我面前那般尊稱她,她哪里配得起這普天之下女子最為尊貴的稱呼。”
女子語氣里夾雜著絲絲妒恨之意,眼底的陰毒似那吐著蛇杏子的巨蟒,稍不留神就能將人給吞噬了,連骨頭渣都不剩。
說書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覺得瘆人的。
“是是是,小的明白了,小的能否先告辭了?”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我交代給你的事情都未辦成,你還有何臉面全身而退。”
女子驀然轉身,凌厲的眼神掃向疼得齜牙咧嘴的說書人,眼底一抹不加絲毫掩飾的鄙夷。
“那那……那小的愿意將功贖罪,全憑貴人做主。”
說書人察覺到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殺氣,這會兒也不敢再提離開的事了。
“俗話說得好,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既從我這里得了好處,自是要替我辦好差事的。”
女子視線陰冷地在說書人身上打量,在眼神觸及到男子臉上的傷時,不由得冷嗤了一聲。
這般無用的東西,活在這世上也是白白浪費了糧食。
“那是自然的,小的定是要盡心盡力為貴人您效勞的。”
女子身形微動,似是察覺到什么,她冷冷地瞥了一眼面前杵著的說書人,心下已經有了主意。
“既如此,那你就去黃泉路上替我好好效勞吧!”
女子一個俯身向前腳步輕移,在說書人還未反應過來時,那雙瘦弱纖細的手已經掐住了說書人的咽喉,只聽得脆裂一聲,伴隨著女子手里的動作,說書人白眼一翻瞬間沒了氣息。
院中的一棵百年老樹蔥蘢茂盛,樹葉靜止不動,無一絲風聲,樹上的蟬鳴也愈發聒噪起來。
女子在親眼目睹說書人斷氣后,也只是冷冷地覷了一眼地上躺著的一具冷冰冰尸體,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
不中用的東西在她這里往往活不到拿了銀錢享受的時候,畢竟她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隨著女子的離開,一道黑影從天而降,他腳步輕盈地落在說書人身旁,手指在說書人鼻前探了探,在確定已回天乏術后才悄然離開了破敗的小院。
暑氣正盛,季九歌早就回了府,她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索性又命了人去冰室取了幾大塊冰擱置在淺口的水缸里,方才覺得煩悶的心緒得以好轉。
云竹在一旁打著扇犯著困,哈欠是一個連著一個,眼瞧著手中的團扇快要滑落,一道黑影再次出現在季九歌的面前。
“回稟殿下,那說書人已經咽了氣了。”黑衣人單膝下跪,態度無比恭敬。
“哦?看來此事背后當真有人在操控著,可知那說書人背后之人是誰?”
季九歌不甚在意地撩起耳邊的一縷青絲,目光直直地盯著黑衣人握劍的那只手。
“屬下只瞧見是名女子,至于相貌如何,那女子頭戴帷帽,有意遮擋容顏,屬下為免打草驚蛇,并未與那女子發生正面沖突。”
“嗯,你做得很不錯,要不你就當本宮的男侍吧?”
黑衣人身體一僵,不知該作何反應。
好半晌,黑衣人才語氣堅定地應下了此事。
“屬下愿意侍奉在殿下身側。”
這下倒是換季九歌不鎮定了,方才她只是隨口一言的,哪里知曉這影衛竟當了真。
“本宮和你們開個玩笑,怎的一個兩個都信了。”
季九歌瞥了一眼身側驚疑未定的云竹,又瞧了一眼單膝跪地的黑衣少年,少年身姿筆挺猶如勁松,眼底卻是無比堅定的神色。
云竹長出了一口氣,心中暗自慶幸自家主子幸好只是隨口一說罷了,她險些就當真了。
“你還不下去,主子方才是和你開完笑的呢,你可千萬別當真了。”
“可是屬下已經當真了,還請殿下不要食言才好。”
季九歌嘴角狠狠抽了抽,清凌凌的大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她有些后悔方才的一時心血來潮,卻沒承想效忠自己的影衛竟是個愣頭青,說風就是雨的,半點轉圜的余地都不留。
“哎!你這呆頭鵝,殿下都說了是與你開玩笑的,你怎的還死賴著不走了。”
云竹的小暴脾氣蹭的一下就竄上來了,幾步就來到了影衛的跟前,雙手叉腰一臉嚴肅的表情對著眼前這塊硬石頭。
季九歌與云竹二人皆無奈地瞧著不肯離去的影衛,一股難言的愁緒涌上心間,這當真是禍從口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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