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窗外鳥鳴聲聲,晶瑩的露水安靜地躺在樹葉上。
又是一個美好的清晨。
不過言慎覺得并不是很美好。
他醒過來第一個動作,就是抬起雙手抱住腦袋。
誰能告訴他,為什么他的頭會這么痛啊!?
昨日不過就喝了兩壺酒而已,而且那酒酸甜口的,根本沒啥酒味兒好嘛
想當年,他跟父親手下一個副將的兒子偷摸出去喝酒,連干三壇竹葉青都沒在怕的!
第二天起來不過有點暈罷了。
他爹還夸他“有乃父之風”,說等他長大了,就把他帶去軍營幫他擋酒,他們父子倆聯手必能把營里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都喝趴下。
然后他爹就被他娘趕去睡了半個月的書房。
他酒量明明還不錯,昨日不過幾小壺青梅釀,怎么就成這樣了
難不成是他年紀大了么
言慎使勁甩了甩腦袋。
門外的阿楊聽到動靜輕輕推門走了進來。
“爺,您醒啦?”
阿楊把幔帳整理掛好,看到言慎捂著頭哼哼。
“爺,是不是頭還痛我先服侍您洗漱,吳伯已經提前去取早膳了,您到時候吃完了就沒這么難受了。”
阿楊邊把洗漱的東西遞給言慎,一邊嘀咕。
“昨兒晚上不是喝過醒酒湯了么?怎么還這么難受……”
“什么”言慎停下手里的動作。
阿楊以為他沒聽清,又重復了一遍。
“昨兒晚上您被殿下帶回來之后,吳伯不是給您煮了醒酒湯喝了么,按道理不會這么難受了啊……”
“你說我昨晚被誰帶回來的”
“殿……殿下啊……”阿楊看到言慎反應激烈,有些不明所以。
難道有什么不能說的么?
“哪個殿下”
“當……當然是靖王殿下了……”
這侯爺只是喝多了酒,而不是傻了罷
阿楊的頭上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阿楊繼續補充道。
“我昨晚在廚房幫張嬸準備今天要用的食材,想順便學兩招,路過觀雪齋門口的時候看到您被殿下抱著進去了……”
言慎連忙打斷阿楊。
“停!你說我被抱進來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自己,一臉不可思議。
阿楊點點頭。
“是啊,您那會兒好像醉得厲害,睡著了,殿下就直接把您抱進來了。”
言慎語氣急切:“怎么抱的,橫著抱豎著抱還是直接扛進來的”
阿楊小心翼翼道:“公……公主抱”
言慎此時的心態發生了一絲絲微妙的改變。
他,堂堂安定侯,頂天立地的大男子漢,竟然醉到需要被人用公主抱,抱進臥房了!
這傳出去還要不要他還要不要做人了!
他以后還怎么在這個侯府生活下去!還怎么見景玉寒啊……
言慎洗漱過后清醒多了,記憶回籠。
他依稀想起來昨晚他抱著景玉寒不撒手,還傻呵呵地笑,說一些沒頭沒腦的話。
還記得似乎是被景玉寒抱著走時,他仰著頭能天上有好多星星,閃閃的很漂亮。
然后他做了噩夢,很害怕,但一直有個人在旁邊安慰他。
再然后他就徹底失去意識了。
言慎捂住臉,內心仿佛有一座大山崩塌了。
這時吳伯提著食盒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看到言慎坐在那里抱著頭,吳伯以為他還難受得緊。
“侯爺起啦怎么……還是難受嗎?哎呦,下回您可別喝這么多了,還好有殿下在,不然老奴真不知該怎么辦。”
言慎:“……”
言慎現在只恨自己不能立刻昏過去,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見證了他昨晚的丟人時刻。
這日子沒法過了!
御書房。
肖德海輕輕推開門,朝外面侯著的英國公行了一禮。
“國公爺,陛下傳您進去呢。”
“多謝公公通傳。”
英國公一撩衣擺進了御書房。
“參見陛下。”
皇帝拿著一本奏折不知道在想什么:“起罷,國公急著見朕,所為何事啊?”
“陛下,臣想說的,都在您手里的奏折里了。”
英國公偷偷看了看皇帝的臉色,繼續道。
“西梁有意與靖王結親,靖王現在雖然因為一些兒女私情不同意,但身為男子怎么可能不在意權勢?若是之后想通了,知道可慧公主能給他帶來的助力,那……”
皇帝冷笑了一聲:“那你的意思是”
英國公干脆利落地跪下。
“陛下,近日蕭鎮一帶又有異動,為了我大景的國泰民安,何不派靖王親自前去探查一番”
皇帝垂眼不知道在思忖些什么,英國公跪在地上低著頭也沒敢動。
御書房里一片寂靜。
良久,皇帝把手里的奏折丟在御案上。
“國公先退下罷,朕會考慮。”
“是,臣告退。”
英國公恭敬地退出御書房。
他站在臺階上,一絲陰狠浮現在他的臉上。
景玉寒,怪就怪你既是我的眼中釘,卻更是皇帝的肉中刺了。
靖王府。
林彥敲了敲書房的門,得到應答后,推門走了進去。
“殿下,皇上請您去宮里一趟。”
景玉寒抬了抬眼,表情里沒有一絲意外。
“還有什么消息”
“暗衛說,今日下朝后,英國公急匆匆地去見了皇帝。”
景玉寒唇角微勾,深潭似的眸子里卻沒有一絲笑意。
他撫了撫腕上的佛珠。
“走罷,進宮看看皇兄又給本王安排了什么好差事。”
景玉寒在御書房門口沒等多久,便被肖德海恭恭敬敬地請了進去。
“見過皇兄。”
皇帝笑得溫和:“皇弟來了,不必多禮!來人,上茶!”
景玉寒沒管皇帝的殷勤,懶得多兜圈子。
“不知皇兄把臣弟叫來有何事”
見景玉寒也不跟他客套,上來就直奔主題,皇帝臉色有一瞬間的難看。
不過他很快調整了回去。
“既然皇弟這么直接,那皇兄也不跟你多廢話。蕭鎮,不知皇弟可還有印象”
景玉寒微微皺眉:“臣弟記得,之前鎮國將軍帶著言家軍,硬是以少勝多把蕭鎮從蠻夷那里奪了回來。”
聽到“鎮國將軍”四個字,皇帝眼里流露出幾分悲傷。
“是啊,后來言將軍也是為了平定那里的□□,才犧牲了。”
景玉寒眸子閃過一絲諷刺,沒有接著皇帝的話往下說。
皇帝見景玉寒似是無動于衷,頓了頓繼續往下說。
“這次叫你來,是因為收到了探子的密報,蕭鎮附近又開始不安分了,百姓安危難保。所以朕想讓你去蕭鎮探查一下。”
皇帝站起身,走到景玉寒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朕的親弟弟,也是朕身邊最能信任的人,最能代表朕。朕不能輕易離開京城,所以只能拜托你去了。玉寒,蕭鎮百姓的安危,皇兄只能托付給你了!”
景玉寒垂下眸子,遮住眼中的暗潮洶涌,語氣平穩。
“臣弟謹遵圣旨。”
皇帝見他答應了,悄悄松了口氣。
“不過,臣弟有一個請求,希望皇兄能答應。”
“你盡管說。”
景玉寒勾了勾唇角。
“臣弟想帶著安定侯一起前往蕭鎮。”
皇帝皺眉:“這……”
景玉寒卻接著說道:“皇兄命臣弟教導安定侯,但大多只能教授些理論知識。此次出巡也是個歷練的好機會,所以臣弟希望帶他一起去。”
皇帝一時拿不定主意,思考了一會兒。
“你先回去罷,朕再考慮考慮。”
“是。臣弟告退。”
看著景玉寒離開后,又過了很久,皇帝把肖德海叫到身邊。
“傳英國公進宮議事,記得動靜小點。”
“是。”
肖德海低眉順目地退了出去,吩咐了一番。
“殿下,皇帝昨兒個半夜秘密召見了英國公。”
林彥站在堂下,將收到的消息向景玉寒稟報。
景玉寒繼續看著手里的閑書,隨意“嗯”了一聲。
翻了兩頁書,他突然想起什么來。
“言慎這兩天干什么呢?”
林彥愣了愣,不是在說英國公么,怎么又問起小侯爺了
幸好那晚之后,他一直都有留意安定侯府的動向,不至于答不上來。
“小侯爺前兩天都在府上待著,未曾出門,不過今日午后,侯爺帶著阿楊出去了。”
兩天沒見這就想了
林彥心里疑惑。
他斟酌了下繼續問道:“是否要屬下去叫小侯爺來王府”
景玉寒眼底染上笑意。
“罷了,讓他玩兩天罷。很快他就沒那閑工夫在京城逛了。”
晚些時候,景玉寒接到了皇帝的密旨,讓他帶著言慎兩日后前往蕭鎮,并且行蹤務必隱秘,不可泄露。
景玉寒看完后就把密旨丟到了一邊的火盆里。
火舌卷著明黃的卷軸,很快將它化為灰燼。
林彥也已經知道了密旨的內容,他敏銳地察覺到來者不善,皺起了眉。
“殿下,皇帝這是……”
景玉寒背著手站在書房門前,習慣性地摩挲著佛珠,不甚在意的樣子。
“他要怎樣便怎樣罷,正好我們出去避避風頭。這京城的天很快就要變了……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大概已經是另一幅模樣了。”
景玉寒抬頭看了看天空。
月明風清,繁星閃爍。
但不知有多少詭譎云涌隱藏在那黑色的幕布之后。
誰是最后的贏家,誰能說得準呢?
景玉寒只知道,他絕不會,也絕不能是輸家。
“對了,明天你跑一趟安定侯府,告訴言慎準備好東西,我們兩日后出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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