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時你和北經年怎么辦？”我問。

        他若放了我，風水穴必定不會放過他。

        我已經越來越看不懂他了。

        是啊，我從未懂過他。

        他不單單是鬼，這句話神婆子說過。

        他出現，百鬼懼。

        他如果不單單是鬼，還是什么？

        北陰幽深的眸子閃過一絲異樣：“你是關心我的，但為什么還要關心旁人。”

        “我……”我撇開頭，有些話卡在喉嚨沒敢說出來。

        北經年對我下過毒，我是應該恨他的，可他在季村塌陷那天又不顧一切的救了我，他讓我好好活著，為我自己，他雖然在我面前也提過她，但他從來沒有混淆。

        北陰呢，他也在算計我，利用我，他對我好，守護我，可在他眼里我從來都不是自己啊。

        “季妃。”北陰按住我的肩膀。

        不輕不重的力道。

        他的眼神無奈又溫柔。

        這抹溫柔讓我呆住了。

        “你還是一直覺的，我把你當成她，對吧？”北陰嘆氣，按在我肩膀上的手輕輕的揉了揉。

        我緊抿著唇的沒有回答。

        因為，本來就是罷了。

        “季妃，是我不好，一直讓你有這種錯覺。”北陰承認道。

        他的承認讓我驚詫的看著他。

        視線也開始有些茫然。

        “我和北經年在你面前說過她，我也總是會把你即將變成她看待，對不起，你就是你，在你沒有變成她之時，你都是你，是我不好。”北陰的聲音低了低。

        他雖在承認自己的問題，卻讓我心頭一顫。

        我從未正式過一個問題，就是我會變成她的那個問題。

        我一直排斥她，也從未認真想過，總有一天，我真的會變成另一個人，我不再是我。

        這個世界也不再有我，人界地下，都不會有我的存在。

        那么，我又到底算什么？

        “人的生命是短暫的，在你的生命終結之后，你才會是她，所以季妃，你好好為自己而活吧。”

        我身子一陣發軟，如果不是他按著我的肩膀，我應該無力支撐。

        我恍惚的看著他。

        “我不強求你任何，也絕對不會算計你任何，你要平安快樂的過完這一生啊。”北陰目光惆悵又深邃。

        我只是看著北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可以擁有自己的一生，因為我將變成那個她，是我生命到了終結的時候。

        他也不再強求我，算計我。

        我真的可以有自己的人生，真的……

        “你出生的時候我就陪著你了，只是后來出了點事，我死了便沉睡了，再到你十六歲喚醒我，我有想過，快速的把你變成她，可我忘了，你是你，她是她，你們根本不是一個人。所以，我既然一直守護著你，為什么不能縱著你，讓你過完自己的一生呢，也就是，所有問題，我都幫你擋著，你只要好好活著。”

        我眼眶突然一陣濕潤，連忙撇開頭的擦了下眼淚。

        北陰繼續道：“你知道嗎，我和北經年其實對不起她。”他停頓了一下，再滿眼認真道：“所以，我不能再對不起你，季妃，能否再相信我一次？”

        “我……”我想說相信他，可后面那幾個字說不出來。

        他只要認錯，我必原諒。

        他只要朝我走一步，我必朝他走九十九步。

        因為，我愛他。

        不管他是不是鬼，我愛他啊。

        可為什么，我想答應他時，后面的話說不出來，就像有什么堵住了我的喉嚨，發不出聲。

        突然，院子里傳來尖叫聲。

        那是長生嫂的尖叫聲。

        神婆子給張小英驅邪的時候發生了什么？

        我深吸了口氣：“你真的不再把我當她？”

        “不再。”北陰回答我，溫柔的握上我的手。

        “我真的有以后？”我又問。

        北陰點頭：“真的，等紅衣醒來，我定幫你驅出你身體里的倆只鬼，找到你爸和你弟，你們一起離開這里，好好的過你們的日子。”

        “好，別騙我，你如果這次騙我，我便再也不會相信你，這輩子。”后面那三個字，我一個字一個字，用盡了所有力氣道。

        “好。”北陰朝我笑，真誠又炙熱。

        我也朝他笑著。

        這是第一次，我們相視而笑。

        秋風突然大了起來，吹起我的衣服，也吹起他的黑袍。

        他的手往我的腰上摟過，我的頭想靠在他肩膀上時，還是放棄了。

        農村的秋天一片金燦燦的。

        不遠處的田邊都是柿子樹，村里的小路邊是紅了的楓葉，即將金黃的銀杏葉。

        一眼望去，到處都是美景，美不勝收。

        院子里又發出砰的一聲。

        神婆子沒叫我，我始終沒進去。

        是怕打擾到他們，畢竟長生嫂那么戒備我。

        “對了，張姨真的打算讓我跟她學驅邪了。”我側過頭，對著北陰道。

        他側臉的輪廓真的完美的不可思議。

        “嗯，學到點本事總是好的。”北陰道。

        “張小英的事……”我呢喃道。

        歲月靜好的北陰臉上驟然陰沉：“季村沒了，是因為風水穴的震怒，但這僅僅是風水穴震怒的開始。”

        “所以，張小英死而復活，很危險。”我喃喃道。

        北陰臉上的陰沉一點沒消下去，他點頭：“所以，這件事你別管了。”

        我張了張嘴，卻又合上。

        “季妃，你是在為自己活，那就好好活著，明白嗎？”北陰壓著聲音道，像在壓制著自己的情緒，他冷峻的臉上青筋爆起，眼神也越發的凌厲。

        “北陰。”我張嘴道。

        北陰突然松開摟著我腰間手的手，退后了好幾步。

        他身上滿是黑氣。

        本來滿身幽光的他這會卻冒著黑氣。

        他凌厲的眼神里有什么在掙扎，緊接著滿是悲傷，最后他仰起頭，像是宣泄。

        再看我時，像是決定了什么。

        他走進我，滿身的黑氣漸漸散去。

        他抱緊我，很緊很緊的，他張口想要說什么，又壓住的沒說。

        風停了，太陽被烏云遮住。

        四周陰郁的死氣沉沉的。

        “季妃。”屋內的神婆子叫了我一聲。

        北陰這才松開緊抱著我手的手，啞著聲音道：“進去吧，還有幾次陰婚契約就成了，你的毒也就解了。”

        我咬了咬唇，點了下頭。

        他的身形一閃，立馬消失不見了。

        我轉了個身，往院子里走去。

        本來在大廳的他們，現在在院子里。

        是在大廳里發生什么，又在院子里驅邪了？

        “你的五帝銅錢呢？”神婆子問我。

        我手往口袋里一伸：“在這里。”

        “好。”神婆子沉著臉的點頭。

        她把米灑在張小英的面前，再插上三根香。

        張小英跪在米前的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大個也要陪著張小英跪，被長生嫂拽住了。

        因為只要張小英是好好的沒事，她就可以賺到這筆禮金，以及更多的錢。

        突然，低著頭的張小英微微的抬起頭朝我看來。

        她臉上帶著那詭異的笑容。

        神婆子在邊上又點起了一根白蠟燭，叮囑我，白蠟燭一旦滅了就叫醒她，這場通靈就結束。

        張小英在大廳驅過邪了，現在變成通靈了？！

        神婆子盤腿坐在張小英前面，緩緩閉上眼的念著什么。

        跪在米面前的張小英突然扭動著身子，頭歪的要掉了。

        正常的眼珠子突然變成了血絲，她嘴角一揚，對著我咧嘴一笑，我打了個激靈，差點被嚇到，也趕緊去看白蠟燭，還在點著，沒滅。

        張小英面前的香燃的很快，快的像不正常。

        神婆子一直閉著眼的念著什么。

        白色蠟燭的光一晃一晃的，晃的像是隨時都要晃滅了。

        “長生嫂，帶小英走吧，什么驅邪通靈的，那都是迷信，你要的二十八萬禮金我給，砸鍋賣鐵我也會湊齊的，我們走吧。”大個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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