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沒有想到，第二天一睜開眼，就看見湯姆坐在身邊，牽著她的手，笑吟吟地望著她。

        莉娜驚訝地坐起來。太陽已經(jīng)升得老高了。她的頭發(fā)睡得亂糟糟的。

        “你看起來好多了！湯姆！”莉娜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似的，揉了半天。

        湯姆對這個問題不置可否，只是徑直問道，“你做什么美夢了？”他略帶好奇地繼續(xù)道，“我感覺你很開心。”

        莉娜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你怎么知道？我夢見你好起來了。”

        湯姆仿佛被她的喜悅所引動，居然也明媚地笑了起來。莉娜敢發(fā)誓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湯姆這樣笑，簡直像變了一個人。莉娜驚奇而疑惑地看著他，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湯姆眼神閃爍，竭力克制嘴角的弧度。“那么，美夢成真了。”

        管他呢！莉娜瞬間把這點小小的怪異拋到腦后。“湯姆！我太開心了！”她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用力地摟住湯姆的脖子。

        天拉嚕～～顯靈啦顯靈啦～～

        湯姆一天一天好起來，很快就能到餐廳和大家一起用餐了。莉娜一邊咬面包，一邊含糊不清地跟他說話，“為什么要一直拉著我的手？”

        莉娜發(fā)誓這句話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只是單純地出于好奇。湯姆回過頭看了她一會兒，“有嗎？我怎么不知道。”然后他就慢吞吞地松開了她的手，看上去沒有絲毫不悅。

        然后他一整天都不肯跟莉娜說話……傲嬌鬼最討厭了……為了哄他消氣，莉娜只好在第二天特別積極地圍著湯姆跑前跑后，各種暗示“不能接觸到你真的讓我好難過”，還要加上各種撒嬌賣萌嚶嚶嚶，才終于等來湯姆大發(fā)慈悲——勉為其難地將自己瘦瘦的小手手放到莉娜的手心兒里。

        三月、四月、短暫的春天悄悄地來了又走。五月、六月、七月，周圍的溫度慢慢爬升，橡樹早換上一身蒼翠欲滴的新葉子。

        二月份那次危險至極的傷寒早已消失，它留在孩子們身上的印記卻歷久彌新，很長時間都無法抹除。

        傷寒中病倒的孩子們大多仍然身體虛弱。孤兒院的伙食遠遠不足以恢復(fù)病人在病中的消耗，即使科爾夫人想方設(shè)法為大家改善待遇。

        過去五個月里舉行的募捐活動比過去一年都多，可大家的餐桌上只不過多了半只不太新鮮的煎蛋。莉娜每次都把自己那份留給湯姆。即使這樣，他看起來仍然臉色蒼白，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莉娜暗暗焦心，湯姆這種情況，明顯需要補充足夠的蛋白質(zhì)，光靠每天中午那點一口就沒的雞蛋怎么行！還要肉，還得是大量、長期的肉。

        春天一到，各種小動物結(jié)束了冬天的沉寂，紛紛跑出洞穴，活躍起來。莉娜想到他們可以到花園里轉(zhuǎn)轉(zhuǎn)，抓點小動物宰了吃肉。

        她這時候才想起似乎很久沒見到納吉尼，“納吉尼呢？怎么這么長時間都沒見它？”

        莉娜再次發(fā)誓，她這句話沒有任何其他意思，只是單純好奇而已！然而湯姆的臉色再次陰沉下來，“走了。”短短兩個字，硬是念出一股咬牙切齒的感覺。莉娜縮縮腦袋，明智地選擇閉嘴。

        還是像以前一樣動不動就生氣……但是莉娜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很少遷怒旁人了。大多數(shù)情況下，這個旁人指得都是離他最近、特別容易慘遭池魚的莉娜。

        在湯姆基本痊愈之后，莉娜的小床就搬回自己房間里了。她睡覺非常不老實，容易做夢，經(jīng)常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掉了個個，從床頭睡到床尾。照顧他湯姆那幾天例外，睡覺都繃著一根弦，連個夢都不做，老實得不得了。

        所以能夠舒舒服服地睡個囫圇覺的那幾天，莉娜一直神清氣爽，心情愉悅。湯姆卻好像跟她相反，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都沒褪過色。莉娜有段時間還一直為此擔心來著。

        有天晚上沒有月亮，外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莉娜睡得好好的，正抱著被子流口水，忽然被門閂落地的聲音驚醒。實在是不能不醒，實心的一根木塊掉在地上，那動靜，能把膽小的嚇出個好歹。

        莉娜把被子拽到眼睛下面，蒙住大半張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盯著緩緩開啟的房門——黑暗中走出一個小小的人影。莉娜定睛一看，這人的身形怎么這么熟悉？

        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湯姆就走到莉娜面前了。莉娜一臉迷惑地歪著腦袋，黑暗中湯姆居高臨下地命令她，“往里靠靠。”

        ？？？

        僵著身子老老實實躺在小床里側(cè)的莉娜還在一頭霧水、百思不解，身邊的人已經(jīng)呼吸均勻、毫無負擔地沉入夢鄉(xiāng)了。莉娜一臉怨念地盯著天花板發(fā)呆。

        睡不著。還沒有跟清醒的湯姆同床共枕的經(jīng)歷。怎么想怎么都覺得怪異。小豆丁的身體里住著一個老阿姨，思想經(jīng)常轉(zhuǎn)到某些少兒不宜的事情上……呸呸呸。富強民主和諧…………

        莉娜都不敢亂動，到最后好不容易睡著了，夢見身上有蟲子在爬，難受了一夜。

        第二天她一臉萎靡地起了床，在每節(jié)課上拿書本遮著臉點頭打瞌睡。身邊的人倒跟吸飽了靈氣的妖精似的，精神抖擻。莉娜暗搓搓在心里許愿，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保佑這家伙一定是心血來潮——讓我今晚睡個好覺睡個好覺——

        事實證明，不要輕易許愿，一般不會實現(xiàn)。莉娜第二次瞪著一雙熊貓眼上課。

        第三天、第四天、到最后莉娜也習慣了。習慣了就開始亂做夢，于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以下一幕：

        “呔！妖精哪里跑！吃我阿瓦達啃大瓜！”一拳揮到某人臉上。

        “呵呵呵呵呵，不是故意的，做噩夢了，做噩夢了……”頂著某人深沉無比的臉色干笑。

        這樣好幾次以后，莉娜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要不你還是回你房間睡吧……”湯姆的表情瞬間晴轉(zhuǎn)多云。莉娜趕緊跟著解釋，“我不是怕哪天我把你踢下去了……”

        多云轉(zhuǎn)陰。莉娜趕緊改口：“主要還是跟你睡比較放松……”一邊胡謅一邊擦汗。

        嗯？？？怎么又恢復(fù)成狗腿子模式了？

        然后是盼望的七月、激動的八月、以及越來越慢的八月九號，八月十號，八月十一……日子過得比蝸牛還慢。

        一九三八年，八月十七，周日，多云。

        身形高大的男人摘下頭上的帽子，朝面前一臉警惕的女人微微躬身，行了個禮，“你好，夫人，我想我們之前應(yīng)該見過……”

        莉娜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正和湯姆興高采烈地聊天。“我已經(jīng)墜落了——足足半個小時！……”

        莉娜興奮得手舞足蹈，跳到地上，粗著嗓子裝出怒聲，“你這個不入流的、普通巫師！”

        就在這時候，房門開了。莉娜僵在原地，

        在眾人沉默的注視中站直身體，面無表情地朝科爾夫人打招呼，“早、早上好，夫人。”該死！居然在這個時候口吃！莉娜尷尬得冷汗都下來了。

        湯姆從桌子上跳下來（沒錯他翹著二郎腿坐在桌子上），慢吞吞踱到莉娜身邊，將她擋在身后。他的眼睛重又恢復(fù)冷漠，沉靜地盯著隨后進來的陌生男人。是個帥氣的胡子大叔。

        科爾指著湯姆，“這就是你要找的孩子，鄧不禮多。你們聊吧。”她帶著一身酒氣離開房間。

        莉娜探出半個腦袋，眼睛閃亮亮的。她悄悄捅捅湯姆，湊到他耳邊小聲道，“一定是他湯姆！我們等的那個人！”

        湯姆卻并沒有因此稍微變得溫和一些，依舊充滿敵意地盯著鄧布利多。后者正在尋找一個能夠掛起帽子的地方。

        莉娜噔噔噔跑出來，不顧湯姆在她背后惡狠狠的眼神，特別親切地接過鄧帥胡子大叔布利多的帽子，笑得露出八顆牙齒，“您給我吧，請坐，請坐。”

        鄧布利多朝她微微一笑，仿佛沒有感覺到湯姆的敵視，自顧自坐在房間里唯一一把椅子上，打量著這個灰暗的小房間。

        “你好，莉娜，雖然你已經(jīng)知道我的名字了，但我還是要做個自我介紹，”鄧布利多笑呵呵地對莉娜點頭，“我是鄧布利多教授，我是來接，唔，你的朋友，湯姆里德爾，到我們的學(xué)校上學(xué)的。”他朝皺著眉頭的湯姆努努嘴。

        莉娜笑嘻嘻地把一臉不情愿的湯姆拉過來，“我知道我知道，我們的錄取通知書呢？”

        鄧布利多很微妙地看了莉娜一眼，從懷里摸出一個信封，上面還打著火漆印，遞到莉娜面前。

        莉娜迫不及待地推推湯姆，“快拆快拆！”一邊催促，一邊心不在焉地向鄧布利多解釋道，“我爸爸是個巫師，所以我知道一點兒巫師的事情。”她說這話的時候稍稍有點不自然。

        鄧布利多了然的點點頭，“你的父親叫什么名字？為什么你，”他朝四周環(huán)視一圈，“會在這兒？也許我知道你的家族。”

        莉娜“哇”地一聲驚呼出聲，非常眼饞地看著信紙上那句“湯姆里德爾同學(xué)，我們非常榮幸錄取你為霍格沃茲魔法學(xué)校的一年級新生”。

        眼睛移都移不開，莉娜含含糊糊地回答鄧布利多的好意，“我爸爸就是個不起眼的小巫師，你一定沒聽說過。我姓薩沃伊，莉娜艾格尼絲薩沃伊。”

        鄧布利多皺著眉頭思索半天，確實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兩個小孩子興奮地湊在一起，腦袋靠著腦袋，嘰嘰喳喳地讀著信里的內(nèi)容。鄧布利多站了起來，在房間里四處掃視。

        他看到了窗臺上擺放的一堆石頭，有點好奇地走過去，拿在手里察看。

        等到房間里稍微安靜點了，鄧布利多才放下石頭，“有你的同伴在，我想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了解需要了解的事情了。如果你有什么問題，現(xiàn)在就可以問我。”

        聽到他的聲音，湯姆把信塞到莉娜手里，表情重新變得一成不變，眼神卻好像要穿透鄧布利多的身體，“當然有，先生，對角巷的位置具體在哪里？莉娜父親離開她的時候，她年紀還小。我們沒有財產(chǎn)，我們在霍格沃茲上學(xué)的費用又該如何解決？”他說話中間小小地咳嗽了兩聲，不過很快被他壓下去了。

        “魔法部會為你支付在霍格沃茲上學(xué)的學(xué)費，以及一部分必要的支出。”鄧布利多平靜地答道。“順便提醒你一下，到了霍格沃茲，你需要叫我教授。”

        “好的，教授。”湯姆從善如流。

        莉娜一會兒看看湯姆，一會兒看看鄧布利多，覺得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劍拔弩張。

        “明年也會是您來迎接我嗎？教授？”為了緩解氣氛，莉娜故意大聲道。

        鄧布利多的視線到她身上就溫和多了。是錯覺吧？莉娜在心里想。

        “當然不，莉娜，我的任務(wù)是引導(dǎo)那些從未接觸過魔法，出生在普通人世界里的麻瓜巫師進入魔法世界。”

        莉娜眨眨眼，總覺得他說這話意有所指。

        “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話，唔，當然，附近也剛好有新入學(xué)的小巫師，明年我也可以順便來迎接你。”

        莉娜“啊”，假裝特別開心地點點頭，再次悄咪咪地躲到湯姆身后。這跟書里寫得不一樣啊，他不是那個笑呵呵的白胡子老頭，特別好說話的嗎？怎么感覺這么不好惹……

        房間里氣氛再次變得凝滯。鄧布利多卻好像一無所覺，仍舊一派平靜地看著兩個孩子。

        “我聽剛才那位夫人說，湯姆，你從小就不同尋常。唔，你也做過一些不太一樣的事情，我說的對嗎？”

        莉娜回憶了一下過去他們兩個的所作所為，再次往湯姆身后藏了藏。鄧布利多身上散發(fā)的壓力快讓她喘不過氣了。真不知道湯姆怎么還能這么淡定。

        “不同尋常的人應(yīng)該做出一些不同尋常的事，這不是很自然的嗎？我們是巫師，不被那些可憐的麻瓜理解，也不是很自然嗎？我以為同樣是巫師的教授，你也一定能夠理解。”湯姆不緊不慢、口齒清晰地說道。莉娜小小地哇了一聲，崇拜地用眼睛瞅他。

        這番有理有據(jù)、條理清晰的話卻好像沒起什么作用，只是更加增添鄧布利多對他們的不喜。

        “巫師只不過是稍微強大一點的人，湯姆，事實上，我們和普通人并沒有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比如普通人會死，巫師也會死。在某些方面我們都是平等的，并不存在誰比誰高貴——”鄧布利多的聲音微微提高，“更強大的力量應(yīng)該有更強大的底線約束。湯姆，你覺得呢？”

        鄧布利多在說到“死”的時候，湯姆好像被激怒了。莉娜能夠感覺到他身上一股無形的氣勢，如同雨傘一般慢慢張開，艱難地對抗著鄧布利多。

        “我們是奇跡！是上天的寵兒，萬中無一的例外！很抱歉，教授，我不能認同你的說法。恐怕我們就是比麻瓜要——高等。”

        莉娜暗搓搓瞅了一眼湯姆，他的臉頰因為壓力或者激動微微泛紅，顯得整個人更加蒼白了。她稍稍有點擔憂，抬頭看看深不可測的鄧布利多，又鴕鳥地縮回腦袋。

        快點結(jié)束吧！告訴我們對角巷在哪兒！剩下的我倆自己來！

        “湯姆，我聽說在你九歲的時候，這里發(fā)生了一件非常惡劣的傷害事件。”鄧布利多頓了很久，才慢吞吞地吐出這句話。

        湯姆有恃無恐地回望著他，“那又怎樣？跟我沒有關(guān)系，我可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微微有點嘲諷地說。

        鄧布利多微微一笑，“我聽說你就在現(xiàn)場。湯姆。那兩個孩子嚇壞了。我不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我只想知道你為什么不幫忙？”

        湯姆好笑地聳聳肩，“我也很害怕啊，教授。”

        鄧布利多哦了一聲，“我是你的教授，湯姆，提前教你一點東西，你不會介意吧？”

        莉娜和湯姆同時提起全副精神，警惕異常地盯著鄧布利多。

        只見鄧布利多伸手一揚，一陣嗚嗚的破空聲忽然響起。莉娜嚇得一個激靈，再睜開眼時，墻角那只破破爛爛的柜子沐浴在烈火之中，卻神奇地毫發(fā)無損——

        “哇——”莉娜再次眼睛亮亮地驚呼出聲。

        湯姆卻毫無反應(yīng)，一瞬不瞬地沉沉盯著鄧布利多。

        “尊師重道，湯姆，尊重我們的老師是很重要的。我當然不會因為一件似是而非的事情懲罰你。但我非常明確地聽說，你對你的其中一位曾照顧過你的老師非常不尊重。這是很不對的，湯姆，很不對。我希望你能向那位老師道歉。”

        莉娜從那片魔法火焰中回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像還嫌不夠，鄧布利多又加了一句，“莉娜，你覺得呢？”

        莉娜張張嘴，墻角那片火焰燒得更厲害了，騰騰的熱氣撲面而來，在安靜的房間里噼啪作響。

        其他什么都行——真的，但是就是不能——莉娜看著隱隱帶著逼迫的鄧布利多，頭一次冒出了真火。

        她慢吞吞地從湯姆身后走出來，這次換她擋在湯姆身前了。她仰起臉，看著這個高得似乎碰到天花板的巫師，“您問我的想法，我的想法是，有些人不需要尊重。”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您見過懺悔室嗎？一樓拐角那個樓梯間就是。不過我見過更大一點的，足夠擺得下四五個十字架——您知道十字架吧，普通人用來驅(qū)魔——基本上就是驅(qū)我們這種人。”

        莉娜的聲音有點顫抖，努力讓自己直視那雙湛藍的眼睛。真漂亮，像波濤洶涌的大海，也像純凈的藍寶石。

        “有的十字架小，可以握在手里，有的就大一點，足夠釘?shù)孟乱粋�人。我見過他們把一個溫和、單純、有著像你一樣藍色眼眸的男人綁在上面，僅僅因為他跟別人不一樣，他喜歡自己的同類。”

        莉娜深深吸了一口氣，指指身后的湯姆，“他呢，您要是再來早一點就好了，您就能看見您口中那個值得尊重的人是如何對待他的。去年冬天很難熬，很多人病了，還有人病死了，他也是其中一個。他到現(xiàn)在都沒有完全恢復(fù)。在他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他請求那位值得尊重的老師給他一次懺悔的機會。當時我在場，很多人都在場，您猜，那位值得尊重的老師是如何回答他的？”

        鄧布利多輕輕地搖頭。

        “她拒絕了他。教授，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明白您也許在想您只不過運氣不好，選了一個錯誤的人。可是我想讓您再看看這里，看一看周圍，看看這個狹窄灰暗的孤兒院。您家里有妹妹或者弟弟嗎？”

        鄧布利多再次搖搖頭。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莉娜眼睛都不眨，毫不猶豫地繼續(xù)道，“那您一定不能理解了。像我們這樣的孩子，小巫師，我們餓得特別快。但是除了面包和稀粥，我們沒有任何可以用來裹腹的東西。與此同時，我們又是那么地與眾不同。我們是異類、怪胎、被詛咒的人！我們一生中無時無刻不被側(cè)目而視、竊竊私語！

        我想請問您，教授，您明明能夠這么輕易地找到我們，告訴我們不要畏懼自己的力量，告訴我們我們不是來自地獄！

        您和那個政府，您把我們拋棄在麻瓜世界里，您讓我們備受恐懼和懷疑，您讓我們生活在不安全的環(huán)境里，讓我們無法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現(xiàn)在您卻出現(xiàn)了，在悲慘的十一年后，您怎么可以輕描淡寫、高高在上的指責我們?yōu)榱吮Ｗo自己不得不做出的事情！

        如果您今天堅持您的想法，請你告訴我，教授，我們的所作所為是否應(yīng)該被這樣對待？向一個我們無法尊重的人的道歉，教授，我們是否值得被這樣侮辱？”

        房間里長久地沉默著。莉娜氣鼓鼓地咬著嘴唇，憋得滿臉通紅。湯姆悄悄從后面拽住她一根手指。

        是不是她眼花了？莉娜覺得好像看到鄧布利多眼睛里有水光一閃而過。

        “你剛才說，湯姆到現(xiàn)在還沒有恢復(fù)？”莉娜感覺他的聲音也有點異樣。但他總算不再揪著湯姆的事兒不放了。

        “是的。”莉娜小聲道。她現(xiàn)在又變成那個慫慫的、看上去很好欺負的小姑娘莉娜了。

        “我想，我可以提供一點幫助。霍格沃茲有最好的魔藥大師——我和他關(guān)系不錯。如果你們愿意，我是說，湯姆愿意的話，我可以替你在對角巷租一間房子。現(xiàn)在離開學(xué)只有不到半個月了——”

        “當然可以！”莉娜整個人都亮了起來，像小蘑菇一樣拔高了好多，瞬間把剛才的齟齬拋到腦后。“我也可以去嗎？”

        鄧布利多有點抱歉地搖搖頭，“我很遺憾，莉娜，恐怕你不能和我們一起去。等你到了年紀，好嗎？現(xiàn)在，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可以收拾一下東西——”

        現(xiàn)在就走嗎？莉娜回頭看了看湯姆，非常不舍。不過她還是聽從鄧布利多的建議，迅速打包好了湯姆的行李。實在是不得不快，因為本來就沒多少東西。

        為了不讓自己在分離的時候失態(tài)，莉娜特別著急地催促兩個人上路，“快去快去吧——那個——記得給我寫信——”

        鄧布利多站在孤兒院的鐵欄桿后面，有點無奈地道，“其實——你可以和我們一起去。至少是今天。雖然不能帶你去霍格沃茲。”

        莉娜驚喜得跳了起來，一個助跑撲到一旁的湯姆身上，“太好啦！太好啦湯姆！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對角巷——看你挑魔杖了——”

        雖然沒有什么懸念——但是！還是很開心。特別是在以為馬上就要分開的時候。

        莉娜感覺湯姆也松了口氣。像這幾個月來每天都會發(fā)生的一樣，莉娜牽起湯姆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出孤兒院——

        等等，科爾夫人同意了嗎？

        “不用擔心，我都跟她們說好了。”鄧布利多朝她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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