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國王死在了戰場上……可他死的那個地方，恰好有一顆神奇的種子。
那顆種子以他的靈魂為養料，漸漸地生根發芽，開出一朵花。它開花的時候，曾經吸收過的那些——國王的魂力、情緒、記憶等等，融合起來，形成了負責護佑它的‘我’。”
說到這兒，色欲指了指自己。
“這朵花需要吸食貪婪、暴虐、色欲這三種情緒才能徹底發育成熟，于是，‘我’分出了三個，負責這三個部分。”
“所以……是你在創立極樂城之后，打造的這座地下陵宮？”克拉克神色復雜地望著他。
色欲的眼神茫然了一瞬，似乎被人一問，他才意識到自己這種行為有些怪異。
想了想，色欲答道：“我雖然不是他，但是，他畢竟是一位不錯的帝王。死后既然沒腐化成骨，那總得找個地方讓他好好待著吧。”
“那……”奧斯汀皺著眉思索，“這朵花吸食情緒，對人體有害嗎？”
“一個人的貪婪或色欲被吸食之后，會增長的更快更多。直至……他在自己無盡的欲望中死去。”色欲聲音輕淡，帶著細微的嘲意，“除非他有足夠堅定的意志力，或者，從一開始就不要踏進這里。”
奧斯汀眉頭皺得更深了，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評價。
半晌，他嘆了口氣，又問道：“這朵花成熟之后會怎么樣？會造成不可控的災難嗎？”
色欲眉梢微挑，“我哪里知道？”
“你……你是這朵花生出來的，也不知道嗎？”奧斯汀瞠目。
被一朵花生出來的？有點怪。
但要是說他是從國王的尸身上孕育出來的……似乎更怪了。
色欲臉色不好看，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敷衍道：“不知道。”
他講故事的這段時間，身上已經明顯變得透明了。
藍紫色愈發清亮，趨近于發光的湛藍色。
伊檸沒忍住問了一聲：“色欲，你這是……怎么了？”
聞言，色欲轉頭看向她。
一瞬間，他所有不好的情緒都一掃而空，臉上只剩下不自覺上揚的微笑。
“沒事。”他沒有看自己的身體，像是本就對此有所預料。
猶豫了一下，他想起自己答應伊檸要給她講故事……
那就應該把完整的故事都告訴她。
“我剛剛說到哪兒了？哦，這朵花會完全成熟。——它成熟的標志，是從心跳開始的。”
“心跳？”
在場的人都下意識看向被黑霧攔著的國王。
“不是他，是‘我’的心跳。”色欲坦誠地說。
他低下頭，手指撫上自己的心口。
“……貪婪和暴虐的心跳很早以前就被喚醒了。只剩下我。”
伊檸意識到什么，嘴巴驚訝地微張，呆呆地望著不遠處的色欲。
色欲到了這時候還不忘勾人，撩起眼皮和她對視，笑起來，“如今，我的心也開始跳動了。”
伊檸：“……”
色欲話音頓了頓，接著道：“當‘我’的心跳被完全喚醒，就是這朵花成熟之時。我們被它賦予了生命，到最后，自然要回歸于它。”
回歸于它？！
“什么？”奧斯汀猝不及防，“你……”
“什么？！”克拉克儼然更慘，眼淚瞬間崩不住了——好不容易尋到一絲慰藉，可這個世上唯一還和國王相聯系的人也馬上要死了。
色欲自顧自地思索著，突然不爽地撇了下嘴，“嘖……這么說來，我好像和人間那些蠢貨也沒什么分別。一樣是沉溺在貪婪、暴虐、色欲中死去。”
他還是那身藍紫色的長袍，紫發，美貌驚人的臉。
靜靜地站在那里，仿佛和塵間隔得很遠。
但他不是幽魂，他有喜怒哀樂，嬉笑怒罵間，一舉一動都有真實的個性。
他很鮮明的活著。
“你難過了？”色欲忽地湊到伊檸眼前。
“……啊？”伊檸回過神，看著他那張放大的面孔，心中頗有些五味雜陳。
一道黑霧飄蕩著抵在色欲身前，滿含警告之意。
色欲直起身，失落地嘆了口氣，“我唯一討厭這朵花的地方就在于……它給我的時間太短了。”
那雙漂亮的鳳眸看著伊檸，亮晶晶的，漾起期許，“如果我們不是這么短暫的相遇就好了，如果，我可以像他一樣一直陪在你身邊就好了。”
那他就不用那樣輕率地和她相見；也不用那么倉促拙劣地引誘、搶奪她……他們可以慢慢來。
“……”
伊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感性，可這一刻，她好像也感同身受到了色欲藏在微笑下的遺憾和難過，鼻子情不自禁地酸了一下。
殿堂內，高懸的三角形光束還在不斷流轉。
無論是上方藍紫色的大光柱，還是連接在色欲身體上的小光束，都在越來越快地向國王口中那朵碩大的花朵流去。
色欲的身體漸漸透明。
只剩下一個淡淡的幽影輪廓。
“伊檸。”他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就這么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有些貪戀地描摹著伊檸的容顏，“我走了。”
在最后消失的那一刻，他忽然又笑起來，留下一句話：“還好就算沒有我，你身邊也有人可以把你保護得很好……”
大殿被砰然爆發的刺目光芒脹滿——
奧斯汀和克拉克紛紛本能地抬起手臂擋閃，卻還是在一瞬間被沖擊得莫名暈了過去。
伊檸沒有感受到這種光芒刺眼。
也沒有昏迷。
她清晰地看到花瓣在幽光中拉長，花朵如落果般自然脫離了國王的尸身，緩緩飛起，高懸于空中，通體變為玉質的色澤。
在其下方，濃郁的藍紫色光芒中，一道熟悉的光門出現了。
“走吧。”司鉞放松地抱起手臂，隨意邁步。
但是伊檸沒動。
“？”他回頭。
“抱抱——”伊檸鼓著臉，心情不是很好。
司鉞默然。
過了這道門，就要回到真實世界了。
她馬上就會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驚世駭俗的事了。
還要抱抱。
他可是她所信奉的神祇！
……
微涼的衣袍貼上半邊臉，伊檸下意識在他懷里蹭了蹭，苦悶之意被心中升起的驚嘆沖淡——鴉鴉的腰好窄。抱起來很舒服。
“好了嗎？”司鉞低低地問。
伊檸抬頭望了眼熟悉的銀眸。
還好她和鴉鴉是永遠會在一起的。
想到這，伊檸的心情又振奮了點。
她長舒一口氣，拿出鑰匙，“走吧！”
臨踏入門前，司鉞隨手摘下空中浮著的那朵花，塞到伊檸手里。
“啊？我可以拿著嗎？”伊檸一呆。
“拿著。”司鉞以不容拒絕的口吻，攬著她一起邁入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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