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挑斷手筋腳筋
風起云涌,晝夜交替。
彈指一揮間,從緋雪給寒秋、云殊安排任務后,已經過去了五日。
這五日,緋雪坐立不安,食難下咽,夜不能寐。
是他將寒秋、云殊卷了進來。
云殊那邊的對手是沈凝玉,在祭祖大典前,沈凝玉一定會想方設法將盒子里的東西藏于晏泠的房間,云殊只需要偷偷監視沈凝玉的一舉一動,在沈凝玉藏好東西后,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東西拿走即可。
但寒秋那邊比較危險,因為給晏家軍送信的人是呂嬌身邊最得力的高手——
大監德興。
寒秋武功雖高于云殊,但真和德興正面交鋒,未必就是敵手。
緋雪沒辦法不提心吊膽。
這便是只能等待的人生。
很不是滋味。
第六日,燕京又下起了雪。
鵝毛大雪,紛飛而至,眨眼間便為整個燕京披上了一件厚實的銀狐大氅。
永興寺山門口。
雪打枝頭,朔風凜冽。
緋雪照舊一件單薄僧衣,墨發如瀑,孤身一人持著大掃帚,正在打掃寺門口的落雪。
仰起臉,緋雪感到一片冰涼。
簌簌飄落的雪好似一片片潔白的花瓣,落在緋雪的頭頂、面頰和肩膀上。
“都說瑞雪兆豐年……”
緋雪喃喃開口,唇邊一團白霧。
應該是個好兆頭吧!
佇立于寺門口,緋雪垂眸,眼中是五百青階。
雪落在石階上,洗凈了灰塵與斑駁。
這時,一個人影影影綽綽,由遠及近。
緋雪瞇了瞇眼睛,在確定來人正是云殊后,一顆心砰砰直跳。
云殊得手了!
在長階處下了馬,云殊健步如飛,登上五百青階,來到了緋雪面前。
看得出云殊來的很急,臉頰都在雪虐風饕中凍得通紅。
緋雪忽地有些心疼云殊。
那日在他的房間里,云殊并沒有答應一定會為他做這件事,云殊說信不過他。
但緋雪相信,云殊不過是口不對心。
只要是他交代的任務,云殊縱使上刀山,下油鍋也定會完成。
“云殊,謝謝你。”
緋雪伸出手,本想幫云殊暖一暖凍紅的臉,然而他的手心卻比云殊的臉頰還要冰冷。
云殊把手里的盒子交給緋雪。
“這個就是你要的東西吧,沈凝玉確實鬼鬼祟祟的,把這盒子藏在了王爺的衣柜里。”
“嗯。”緋雪頷首,剛從云殊的手里接過盒子,永興寺山腳下的樹林里突然傳出一片騷動。
有人來了!
而且不止一個兩個人。
是很多人。
緋雪與云殊無法判斷對方是何人,有何目的,以誰為目標,只是本能地察覺到對方來者不善。
云殊立即將緋雪護在自己身后,緊接著,他終于看清了從樹林里走出來的人。
“王爺?”
當看到騎在高頭大馬之上,走在最前面的人正是晏泠時,云殊雙眸圓瞪,一頭霧水。
晏泠來永興寺沒什么不妥,他身后跟著晏澄也不是不行,可是……
再后方,是嵐王府的親兵,足足一千人。
這規模要說只是來永興寺祈福拜佛,恐怕過于隆重了。
“緋雪,你到底做了什么?”云殊皺著眉,第一次心底產生了對緋雪的懷疑。
從頭到尾他都不知道沈凝玉為何將盒子藏在嵐王府,也不懂緋雪為何命他偷偷把盒子拿出來,更不清楚盒子里裝的是什么。
但此時此刻晏泠率親兵來到永興寺,直覺告訴他與這盒子有關。
緋雪是直到云殊側身,視野變得開闊,才看到來者正是晏泠。
晏泠一如既往,一身綾羅,裘絨加身,雍容華貴,盛氣凌人。
他走在一千親兵的最前面,登上石階,身后跟著晏澄,如此氣勢洶洶、浩浩蕩蕩,仿佛此時此刻他們是在戰場之上,等著取敗軍之將的首級。
誰是敗軍之將?
四目相對的瞬間,緋雪渾身一激靈。
這是一股直達心底的寒冷,足以凍僵他全身。
明明晏泠面帶笑容,可眼神卻毫無溫度,像結了冰,千年不化。
這種眼神,這種表情,緋雪再熟悉不過。
與當初在凌云觀與他重逢時一模一樣。
不……
比那時更甚。
明明永興寺大門口的石階有足足五百階,可晏泠卻帶著大部隊眨眼間便登上了頂。
晏泠高大威武的身軀后面,晏澄陰冷狡詐的笑容映入緋雪眼簾,緋雪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完全憑著本能,用力將身旁的云殊推開,大喊一聲:
“跑!!”
云殊雖然根本沒反應過來緋雪的意圖,但身體下意識地動了起來。
畢竟他一身武藝都是緋雪訓練出來的,身體像是回應緋雪的命令一般,云殊縱身一躍,用輕功飛了起來,掠過云端,霎時間沒入落雪的樹林深處,沒了蹤影。
晏泠沒急著追云殊,而是目不轉睛盯著緋雪。
時隔多日,兩人之間的距離再度近在咫尺,卻又仿佛遠在天涯。
“王爺……”
緋雪話音未落,只見銀光一閃,血濺三尺。
手中的盒子咣啷一聲應聲落地,一件金燦燦的東西從盒子里滾落而出,沾上染血的白雪。
是虎符。
來自皇宮的,僅屬于帝王的,那另一半虎符。
鮮血從手腕處噴涌,流個不停,緋雪雙手垂下,連抬起一根小手指都辦不到。
因為他被晏泠挑斷了手筋。
瞪大的異瞳激烈動搖,寫滿了難以置信。
映在緋雪鴛鴦眼中的晏泠,從頭到腳一身戾氣。
那張刀削斧砍的臉,卻在笑。
笑得殘忍陰鷙、暴戾恣睢。
“阿澄還真沒騙本王……”
一開口,晏泠的聲音冷若冰霜。
他沒有收刀,高高在上俯視緋雪的氣勢像是恨不得將緋雪殺之而后快。
“叛徒終究還是叛徒……”
“你在……說什么……”
見緋雪聲音顫抖,晏泠放聲大笑。
“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辯么!”
晏泠將掉落在地的虎符拾起,繃緊的指關節泛白。
“你想要跟姬如風私奔也就罷了,可你居然為了你們兩人的后路而和太后合作,想要栽贓陷害本王,對本王趕盡殺絕……”
從齒縫間擠出的每一個字都充斥著對緋雪的仇恨,晏泠感到自己的胸腔里像是有條噴火的惡龍正在發狂,連四周圍的皚皚白雪都于頃刻間蒸發殆盡。
這幾日他強壓住自己的欲火沒有去見緋雪,也沒有命人將緋雪帶去靜嵐小筑,就是為了給緋雪殘破不堪的身體一點休養生息的時間,也是為了讓他自己冷靜下來。
再無休止地蹂躪緋雪,緋雪早晚會出事的。
然而晏泠萬萬想不到,他大發慈悲的善意竟成了緋雪反過來刺向他的刀子。
“若不是阿澄與沈凝玉交好,沈凝玉將全部計劃和盤托出,本王根本不會知道你居然在這段時間里與太后接觸,準備用陛下的這半塊虎符陷害本王……”
握著虎符的大手一揮,晏泠一擊擊碎了永興寺牌坊的漢白玉石柱。
石柱崩裂,牌坊倒塌,轟隆一聲砸在緋雪腳邊。
宛如挨了晴天霹靂、五雷轟頂,緋雪呆若木雞,一動不動,鵝毛大雪在他眼前肆虐。
晏泠……在說什么?
“你趁太后去永興寺祈福,主動與太后達成合作,由她將宮中的那半塊虎符偷出來交給你,你再交給云殊,借云殊之手將其藏于嵐王府內,沈凝玉負責掩護,等到祭祖大典時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告發本王,到時人贓并獲,本王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是的!”緋雪雙眸圓瞪,拼命搖頭辯解:“事情根本就不是這樣,王爺你聽我解釋!”
“解釋?”晏泠一聲冷笑,從懷中抽出一樣東西憤然扔到緋雪面前。
緋雪手筋被挑斷,根本無法接住這樣東西。
這是一封信。
薄薄的信紙在眼前飄落,落到地上,字跡被雪打濕。
雖只是一瞬的功夫,可緋雪還是看清了——
這封信上的字跡,是他的。
然而他并沒有寫過信。
“阿雪,為了陷害本王謀反,為了讓本王永無翻身之日,你真是煞費苦心……”晏泠眼中的仇恨染上迸射的怒火與濃得化不開的痛苦。
“你不僅勾引云殊,連寒秋也被你誘惑,竟親自為你送信給姬如風……這封信上的每一個字皆出自你的筆跡,本王絕不會認錯。你在這封信上寫著,讓姬如風幫轉生門的人偽裝成本王的晏家軍,在祭祖大典當日包圍皇城,坐實本王意圖謀反,犯上作亂的罪名……”
越說越氣,晏泠本以為自己足夠冷靜冷酷,畢竟被緋雪陷害背叛,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然而面對緋雪那張故作無辜的臉,他還是難以自控地怒不可遏。
“阿雪,故技重施,你以為本王還會像當年那樣被你逼到絕境,身陷囹圄么?”
“我沒有!”緋雪聲嘶力竭,喉嚨涌上一口腥甜。
“證據確鑿你還敢抵賴!”晏泠斬釘截鐵地怒吼道。
證據確鑿?
緋雪渾身因憤怒而劇烈顫抖。
站在晏泠身后的晏澄,無聲笑著。
掛在人畜無害的稚嫩的小臉上的笑容,是幸災樂禍、喪心病狂。
然而晏泠看不到。
北風煙雪,一刀一刀切割著緋雪孱弱的身體。
結果……
他還是被算計了……
再一次。
晏泠看到的全部都是晏澄事先準備好的“證據”。
真相晏泠看不到。
他為晏泠付出的一切晏泠看不到。
他對晏泠的忠誠與真心晏泠也看不到。
六年前是。
六年后亦是。
他真是愚蠢至極。
居然在同一個坑里跌倒了兩次。
“呵、呵呵呵……”
突然,緋雪笑了起來,每笑一聲都是無盡的絕望。
瘦削的肩頭簌簌抖動,在風饕雪虐中仿佛隨時都可能消失。
晏泠默默注視著笑得瘋狂的緋雪。
緋雪手筋盡斷,血流不止,在腳下潔白的雪地里,開出了一片鮮紅的花海。
“晏澄——!!”
冷不防,緋雪整個人撲向晏澄,明明什么都辦不到,可這股氣勢卻猶如要跟晏澄同歸于盡。
銀光再次閃爍,割裂風雪。
晏泠將晏澄牢牢護在身后,一劍挑斷了緋雪的腳筋。
雙膝一彎,緋雪頹然倒下,從永興寺山門口滾了下去。
被挑斷手筋腳筋的身體就像斷線的風箏,沿著山門長階一階一階地往下滾,浸透皚皚白雪的鮮血,在五百青階的每一階上都開出了一朵悲哀的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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