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遠坂凜的神色變得很難看：“既然是這樣，我們就更不能驚動魔術協會！”

        “否則，殺生院小姐的下場，恐怕不會好到哪里去。”

        衛宮士郎心中一沉：“為何這么說？”

        遠坂凜認真科普：“魔術協會總共有三大組織，分別是英國的時鐘塔，北大西洋的彷徨海，還有埃及的阿特拉斯院。”

        “其中，時鐘塔有十二位君主，分別掌管著十二個學科，這你知道吧？”

        “別忘了我也作為你的侍從，在時鐘塔進修過三個月啊！”

        衛宮士郎先是調侃了一句，故意緩和一下氣氛，然后便問：“殺生院小姐的資質，難道特別符合哪一位君主對繼承人的要求嗎？”

        遠坂凜用力點頭：“我早就聽過傳言，天體科的君主，對繼承人十分不滿。”

        “天體科是以占星術、天體運行等為主的學科，一直奉行天動說（地心說），曾在漫長的數千年時光里，都是極其強大而神秘的存在。”

        “但日心說的出現，改變了一切。”

        “膾炙人口、被廣泛認識的神秘，已經不是神秘，因為那里已經不留下任何‘力量’，何況是被科學理論完全推翻，徹底否定的‘神秘’。”

        “據說，近百年來，天體科歷代君主，都在研究時間溯行。”

        “假如我掌握的魔術，在現代是屠龍之技，那么就回到神代以前好了。”

        “如果說圣杯戰爭，是將過去的英靈，召喚到現代。”

        “那么時間溯行，就是將現代的人，逆召喚送到過去的方式。”

        “想到達成這一條件，就必須滿足最基本的條件，那就是‘靈子轉移’的適應性。”

        “就像你提到的那樣，唯有在‘靈子轉移’的適配性達到頂點，將精神、靈魂和肉|體一并靈子化，變成‘無’，達到薛定諤的狀態，才有概率成功時間溯行。”

        衛宮士郎沉吟片刻，才說：“所以，我們墜入的那個世界，魔術師之所以完成了靈子化，是因為全面采納了天體科君主的建議？”

        “很有可能，但那是在窮途末路之下，沒有辦法的辦法。”

        遠坂凜憂心忡忡。

        “在這個世界，目前，時鐘塔對天體科君主的理想，有如下評價——為了保持時間溯行的安定，最少也要阿特拉斯院的全面協助、時鐘塔君主級別的秘術、新建設施、實驗、天文數字級別的費用、有時間溯行可能性資質的人。”

        “最后得出結論，認為這是紙上談兵。”

        衛宮士郎抓住重點：“他們認為哪幾條不滿足？”

        “每一條都不滿足。”這也正是遠坂凜最擔心的地方，“但如果殺生院小姐真有這種級別的資質，那么，每一條都可以滿足。”

        衛宮士郎對魔術協會內部不了解，聞言就追問：“為什么這么說？”

        “靈子擬態和轉移，對資質的要求太高，因為這本身就是根據從者（英靈）的形態，模擬出來的東西。”

        “從者在抑制力的加持下，對時間、空間，有著極高的適應性。”

        “靈子轉移，卻必須以凡人之身，擁有堪比從者的資質。”

        “而且，還要足夠強度的靈魂，足夠堅韌的精神，以及一系列極其嚴苛的標準。”

        “天體科君主和時鐘塔高層，對此做過很多實驗，認為——百分百適應靈子轉移的人，絕不可能出現。”

        衛宮士郎懂了。

        魔術協會三大組織本來就互相看不順眼，加上他們每個組織內部都派系林立，爭斗不休，實際上很難達成意見一致，更別說合作統一。

        大家都是搞科研的，我覺得我的道路對，你覺得你的道路對，誰也沒辦法說服誰。

        哪怕是天體科君主，想要說服時鐘塔內部的同僚們協助都很困難，何況是和其他的組織結盟，讓對方傾力協助自己的研究。

        但同樣，因為大家都是搞科研的，眼光和水準都不差，知道“時間溯行”絕對是未來的主要科研方向之一，只是現在不行。

        原因很簡單——沒有足夠優秀的材料來做實驗，完全停留在空想界面，投再多的人力物力又怎么樣，簡直就是浪費時間和精力。

        “1994年，就是第四次圣杯戰爭結束后，由于‘時間溯行’的計劃受挫，天體科君主也將主意打到了圣杯戰爭上，還委托人前來調查。”

        “由于發現圣杯已經被污染，加上其他條件也不夠滿足，天體科君主這才作罷。”

        這也是遠坂凜來到時鐘塔進修后，才知道的事情。

        堂堂一位君主，都已經到要寄希望于“奇跡”的份上，可見他對現實受挫的絕望。

        但反過來說，也證明對方的決心之堅定。

        這才是遠坂凜擔心的地方。

        “如果殺生院小姐，真像你所說，從來沒接觸過魔術師，也不懂魔術。僅僅是有足夠的資質，加上自學，就能成為靈子黑客。”

        “我擔心，她對靈子轉移的適配性是百分百，甚至更高。”

        “這意味著，天體科君主若知道這一切，會欣喜若狂，立刻廢除自己的繼承人，立殺生院小姐當繼承人。”

        但這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伴隨而來的，必將是永無止盡的實驗。

        魔術師是對繼承人極其嚴苛的存在，再怎么殘酷地訓練，只要能讓繼承人變得更強，就會被視作理所當然。

        更何況，“時間溯行”還是天體科君主畢生的理想。

        “‘時間溯行’，回到古代，一心研究神代魔術的彷徨海；以及專精煉金術的阿特拉斯院，都是難以拒絕的誘惑。”

        “他們之所以先前不答應，除卻過往的紛爭與隔閡之外，因為成功概率太低，只停留在紙上。”

        “但如果天體科君主找到了合適的繼承人……”

        遠坂凜想到那個后果，就覺得十分不妙：“哪怕在時鐘塔內部，天體科君主也是貴族主義的核心成員之一。”

        “貴族主義是時鐘塔最大的政治派系，以兩千年來，一直就任副院長兼法政科學部長的君主·巴瑟梅羅為首，包含天體科的君主·阿尼姆斯菲亞，降靈科的君主·尤利菲斯、礦石科的君主·埃爾梅羅、動物科的君主·蓋烏斯令、植物科的君主·阿切洛特，以及許許多多的魔術世家。”

        衛宮士郎皺眉：“十二位君主，居然有六席都是貴族主義派系嗎？”

        “沒錯，一旦天體科君主關于‘時間溯行’的想法，從‘紙上談兵’變成了‘有可能實現’，魔術協會至少一半力量能整合起來。”

        “再引入彷徨海和阿特拉斯院。”

        “屆時，哪怕是天文數字的金錢消耗，也不足為懼。”

        遠坂凜神色嚴肅：“魔術師是‘只要有一絲可能，就會竭盡全力’的存在，在這個過程中，所有可能的妨礙，都會被不擇手段，一一清除。”

        “假如殺生院小姐的資質泄露出去，天體科君主，不，應該是整個貴族主義，乃至魔術協會，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

        “如果有必要，他們甚至會主動挑起波及全世界的戰爭。”

        衛宮士郎只能嘆氣。

        藤姐的運氣，果然還是那么驚人。

        明明對魔術完全不懂，只是憑著一點猜測，胡說八道，出發點差了十萬八千里，卻偏偏能與現在的情況完全合上。

        遠坂凜還在頭痛：“如果事情走到那一步，大師父是不會管的，說不定還會很高興地看熱鬧。”

        “但我們去參加拍賣會，鐵定會鬧出動靜，該怎么瞞住魔術協會的調查？”

        衛宮士郎思路十分清晰：“你剛才提到了，靈子化，是將靈魂數據化，對吧？”

        遠坂凜點頭。

        “聽上去和‘第三法靈魂物質化’有相似之處。”衛宮士郎十分果斷，“我們可以對外宣稱，認為殺生院小姐資質特殊，愛因茲貝倫家想要。”

        “這樣一來，他們的思路就理所當然會以為，愛因茲貝倫家依舊不放棄完成第三法的理想。”

        “愛因茲貝倫家一向與世隔絕，輕易見不到其他魔術師，也不參與時鐘塔內部的紛紛擾擾，是個安靜所在。”

        遠坂凜皺眉：“你打算一直把殺生院小姐放到愛因茲貝倫家嗎？”

        “當然不是。”衛宮士郎很肯定地說，“只是讓殺生院小姐學習基本的魔術知識，了解力量體系。”

        “主要因為我現在一沒辦法確定，殺生院小姐肯不肯祓除咒靈。”

        “二沒辦法確定，殺生院小姐的能力，咒術界最后到底是否會判定為術式。”

        “如果殺生院小姐肯祓除咒靈，又持有術式，咒術界其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遠坂凜太了解這種“傳承多年的古老家族”，究竟是什么做派了，果斷指出：“如果咒術界花了大代價，最后發現殺生院小姐沒有術式，又不愿祓除咒靈，絕對會將她當作優秀的母體。”

        “這就是我覺得不妥的地方。”衛宮士郎回答，“殺生院小姐以后選擇怎樣的人生，那都是她自己的決定。”

        “但他們不該在她對人世還懵懂無知的時候，就自顧自替她做出選擇。”

        遠坂凜認真指出：“可這樣不同尋常的資質，她生下來就注定承載某種使命吧？雖然現在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這樣的人，絕不可能平凡過一生。”

        “那也是未來的事情了。”衛宮士郎回答，“先解決眼前的拍賣會，幸好我早就做了不能驚動魔術協會的打算。”

        “現在要借助你的渠道，主要是想抵押自己手中的一些東西。”

        遠坂凜十分干脆：“殺生院小姐既然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可能只看著你一個人付出。”

        “放心，我也會拼盡全力借錢，對外就說我對魔術的研究進行到關鍵時刻，需要采購大量寶石就好。”

        “不要對結果抱太大指望。”衛宮士郎又道，“我們想正規走流程，咒術界應當也一樣，但這只是最理想的情況。”

        “既然兩家爭奪，就必定要分出勝負，而另一方絕不會放手。”

        “恐怕到最后，還是要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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