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咒術師來說，“直面咒靈”是一門必修課。

        只因咒靈不光千奇百怪，各有各的丑，而且還讓人瘆得慌。

        這就和大型猛獸一樣，隔著動物園的籠子看，知道它不會沖出來傷害你，或許還覺得沒什么。

        但要在大馬路上看到一只悠閑散步的老虎，大部分人估計就算坐在車里，都要被嚇傻。走在路上的，沒有防護的，直接嚇癱也不是沒可能。

        越是如此，越要磨練。

        高專建立“忌庫”，并且弄了這么多咒靈來養(yǎng)著，就是給咒術師們實戰(zhàn)演練用的。

        部分半路出家，咒力又不夠的四級咒術師，最后只能轉(zhuǎn)型去做輔助監(jiān)督，往往就是因為他們的力量沒問題。

        但在高專接受教育時，在類似的實戰(zhàn)中被發(fā)現(xiàn)心態(tài)、精神和意志都不行，不適合正面作戰(zhàn)，才不得不轉(zhuǎn)。

        不僅兩所高專，御三家內(nèi)部，也有同樣的忌庫。

        這就是御三家出身的咒術師，往往比其他中小家系咒術師，平均戰(zhàn)斗素質(zhì)相對高一點點的原因——從小培養(yǎng)，已經(jīng)被訓練成戰(zhàn)斗機器。

        當然，通過這一天下來，對殺生院祁荒的觀察，五條悟不覺得祈荒會怕咒靈，頂多覺得她可能會認為咒靈丑。

        然后，他就發(fā)現(xiàn)，祈荒好像沒啥美丑概念。

        面對這種其他人能嚇暈過去的場景，她一開始踮著腳看熱鬧。

        大概是覺得這樣比較累，祈荒想了想，索性直接趴了下來，雙手撐著腦袋，好奇地看來看去。

        如果換個時間地點，這份認真專注地模樣，可能就和第一次看到鞋盒子里吃著桑葉的蠶寶寶們，十分好奇，目不轉(zhuǎn)睛，能看一下午的小朋友差不多。

        五條悟笑了。

        不怕咒靈是個好現(xiàn)象，但隨便躺地上躺著趴著是壞習慣，不能慣著。

        就見他將祈荒提了起來，按在地上站穩(wěn)后，才說：“這些咒靈被符咒封印在下方，你瞬移試試？”

        祈荒眼中突然流露出一絲警惕，非常堅決地說：“祈荒，不殺，咒靈。”

        五條悟早就看過松村競子提交的報告，當然清楚這一點。

        他之所以突然帶祈荒來存放咒靈的忌庫，并不是想直接將她一腳踹進去，然后“你不殺咒靈，咒靈就會殺你”，逼迫她強行對咒靈動手。

        而是因為，他先前就在無量空處里，就想測試兩件事，只是因為必須全程盯著白蘭·杰索，才拖到飯后來解決。

        第一就是，憑借咒力感知，判定敵人和同類的咒靈，對祈荒這么清新特殊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反應。

        第二就是，她那個“治療技能”，是否能對咒靈有效。

        所以，五條悟干脆利落地說：“只是讓你瞬移下去，待一會兒。如果咒靈打你，你就瞬移上來。”

        就算祈荒來不及溜上來，或者反應不夠快，那也沒關系。

        他在這里，咒靈傷害不了他的學生分毫。

        祈荒認真地看著五條悟，發(fā)現(xiàn)他確實沒說謊，沒有強行讓她祓除咒靈后，就乖乖點頭，瞬移到了平臺下方。

        一時間，她的周圍，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咒靈。

        五條悟站在平臺上，默默計算。

        殺生院祁荒對自身力量的掌控，雖然是無意識的，但控制得還算不錯。

        目前，她逸散出的咒力量，充其量只有一個二級咒術師的水平。

        而這間忌庫里的咒靈，有一半都是三級咒靈，還有四成是二級咒靈，剩下則是準一級，乃至零星幾個一級咒靈。

        面對這樣的“肥羊”，二級和三級咒靈可能不敢動手。

        但一級咒靈觀察之后，應該會覺得殺生院祁荒不夠強，從而瘋狂撲上去，將眼前的敵人撕咬干凈才對。

        事實也確是如此。

        就見忌庫中最強的一級咒靈，一馬當先，直接用雷霆般地速度，沖了過去。

        動作之快，仿佛像是餓了幾十天，綠著眼睛的狼，看到了一塊掉下來的鮮肉。

        祈荒露出很困惑的表情，不明白面前這只咒靈為什么對自己敵意那么強。

        但在被咒靈攻擊時，她只是隨便伸手，就將咒靈捏住。

        剛才還囂張無比的一級咒靈，立刻就像乖到極點的貓。

        與此同時，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忌庫中逸散。

        五條悟此時已經(jīng)掀開了繃帶，露出六眼。

        他很清晰地“看”到，殺生院祁荒散發(fā)出來的力量，已經(jīng)是特級水準了。

        咒靈們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頓時就像看到了什么莫可名狀的恐怖之物，嚇得四散奔逃，全部躲在墻角。

        霎時間，以祈荒為中心，形成了一大片空白地帶。

        咦？

        你們?yōu)槭裁磁艿袅搜剑?

        祈荒不明所以，又不知道該往哪邊走，只能疑惑地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順手將抓著的咒靈放開。

        剛才還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一級咒靈，嚇得轉(zhuǎn)身就要往墻角逃竄。

        但跑到一半，突然又仿佛覺得不對勁。

        就見這只一級咒靈轉(zhuǎn)身，打量了祈荒一會兒，然后小心翼翼地，每步都和腳下有地雷一樣，卻還是頑強地靠近了祈荒。

        祈荒好奇地看著它。

        這只一級咒靈面對祈荒的目光，害怕溢于言表，走路的時候，身子都在不斷顫抖，卻還是一步步湊到祈荒身邊，開始轉(zhuǎn)圈圈。

        然后，就看見那些躲到角落的咒靈們，前前后后，陸陸續(xù)續(xù)，也開始慢慢朝祈荒靠近。

        最后，這些咒靈居然以強弱為分界線，將祈荒團團圍住——寥寥幾個一級在最里面，準一級緊隨其后，再然后是二級，最外圍是三級。

        它們圍著祈荒，團團轉(zhuǎn)，卻什么也沒做。

        五條悟突然出聲喊：“你走幾步試試。”

        祈荒聽到這里，乖乖往旁邊走幾步。

        咒靈們先是有點緊張，退讓出一條道，看了看沒事，又開始圍著她。

        五條悟看到這里，一個瞬移，出現(xiàn)在了平臺的空中。

        他還特意控制了一下，將自己的咒力逸散量保持在三級咒術師水平，然后隨便扔了道根本不會打死咒靈的攻擊下去。

        這一動作，簡直就像往油鍋里澆水，炸開了鍋！

        只要能夠到他位置的咒靈，還有什么可說的，就像看到紅色的公牛一樣，奮不顧身地沖了過去，就要動手！

        五條悟又將自己的咒力逸散量提高，控制在祈荒的程度。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咒靈們也嚇得四散奔逃，同樣躲在墻角。

        但很快，所有的咒靈就統(tǒng)統(tǒng)往一個方向匯合，以最強的幾個一級咒靈為核心，對準五條悟的方向，齜牙咧嘴，并且擺出了戰(zhàn)斗姿態(tài)。

        五條悟陷入思索。

        咒靈面對他的反應，算是咒術師最熟悉，也最常見的兩種反應。

        無非就是，面對弱者，撲上去撕咬；面對強者，能跑就跑，不能跑就聚集起來，拼死一搏。

        當然，像東京這種大城市，咒靈也比較狡猾。

        憑著本能，綁架人質(zhì)，威脅咒術師，也不是沒有過。

        但咒靈面對殺生院祁荒的態(tài)度，就很耐人尋味了。

        不是將她當作同類。

        也不是將她當作敵人。

        五條悟快速過了一遍自己知道的所有動物學知識，覺得最趨近的解釋，就是動物界的伴生關系。

        有些弱小的動物，會依附大型的動物而生存，靠著為大型動物工作，彼此互利互惠。

        也就是說，在咒靈眼中，殺生院祁荒的力量屬性，并不像人類，而是更像精靈，或者，神明？

        感覺也挺有趣。

        五條悟這么想著，就拍了拍祈荒的肩膀，問：“你能感知到它們的情緒嗎？”

        祈荒點了點頭，露出一絲悲憫：“它們，好可憐。”

        雖然五條悟心中想得是咒靈本性為惡，絲毫不值得同情，更無可憐一說，寬容咒靈就是對人類的殘忍，卻還是耐著性子問：“為什么？”

        “它們，只有，一種，情緒。”祈荒悶悶不樂地說，“哪怕，內(nèi)心，再怎么，激蕩。可，還是，只有，一種，表達。”

        就像永遠只會微笑的小丑。

        無論歡喜還是悲傷，能夠感知和呈現(xiàn)的，就只有笑容。

        五條悟覺得，祈荒說得確實有道理。

        如果人的情緒只剩下一種，精神估計也會出問題。

        但這并不妨礙他將咒靈當作人類的敵人，不對咒靈生出絲毫憐憫之心。

        所以，他只是說：“既然它們這么可憐，你要不要試試，用那個‘治療技能’，治一治它們？”

        祈荒眼睛一亮：“對哦！祈荒，可以，幫助，它們。”

        她一邊說著，一邊使用技能。

        五條悟看見，咒靈們立刻平靜了下來。

        這是一種，任何咒術師都前所未見，甚至無法想象會出現(xiàn)在咒靈身上的極端平靜。

        戾氣和獸性，還有對人類不加掩飾的惡意，在這一刻都悄然遠去。

        就好像一堆滿面橫肉，手染鮮血，身上指不定還掛著一串骷髏頭，手指骨等戰(zhàn)利品當視頻的妖鬼。

        有朝一日，突然被佛陀點化，懺悔過去所作所為，淚流滿面之后，變得一臉慈悲，開始高唱佛號。

        沒有感天動地，只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就在這極端的平靜中，整座忌庫地咒靈，就這么絲毫不做任何抵抗，坐視著自己，一點一點地，慢慢消散。

        等到最后一個咒靈也徹底不見，祈荒揚起小臉，望向五條悟，并開心地蹦了幾下：“祈荒，救了，它們！”

        五條悟拍了拍她的肩膀：“做得好。”

        而他心里，想得卻是——

        不是祓除。

        而是超度。


　　(https://www.dzxsw.cc/book/85097762/31488414.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