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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蘭杜惹相思(四)


端午前的陽光越來越強烈,宮里慢慢彌漫起艾草香,尚食局忙著做“粉團”粽子,尚衣局則開始裁制夏衣,制造辦也要雕刻紅紗□□匣子,匣內放著菖蒲或通草雕刻的天師御虎像,四周圍繞五色菖蒲葉1。

        都是用來討吉利,端午節(jié)是棠燁朝的大日子,又臨近二皇子生日,今年陛下降旨要大辦。

        深宮大院里也是一派喜氣洋洋,鳳霞殿里,皇后正在羅漢榻上午睡,旁邊跪著位侍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替皇后敲著腿,困得直點頭。

        知了斷斷續(xù)續(xù)地叫著,花影透過紗窗繚亂,惹得人心煩意亂。

        忽地不遠處傳來悠揚琴聲,古樸清幽,如山間清泉流過宮闈,一聲聲落到心尖,皇后已經醒來,閉眼聽了會兒,才緩緩睜開眼,問:“哪里來的琴聲?”

        侍女低低打個哈欠,搖頭回:“不知道,昨兒奴婢好像也聽到,最近宮里經常有。”

        紫檀芍藥花屏外繞過來個端著茶水的婦人,頭發(fā)隨意在腦后挽個髻,長得是慈眉善目,恭敬地施禮。

        “娘娘醒了,先嘗幾口新煮的茶吧。”放下茶杯,又道:“這是蘇供奉在彈琴,最近宮里要有人調琴,都是他來。”

        皇后知道翰林新點入位蘇供奉,據(jù)說文采飛揚又討人喜歡,皇帝寵信不已,真有點當年對段殊竹的意思。

        但不知道對方還彈得一手好琴,皇后年輕時也是琴藝絕佳,為此得到陛下歡心,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啦,她自己都快忘記。

        皇后本姓李,嫁入東宮時家族正盛,與當時的樞密院主使李文復交好,可惜自從那場與異族的大戰(zhàn)后,新帝登基,由于父親與李文復的關系親密被牽連,雖然當上皇后,家族里的人卻全降成閑差,喪失了實權,她也算是毫無靠山,又不能生育,地位愈發(fā)尷尬。

        幸而李皇后性情淡泊,一直恪守行禮,所以陛下并沒有廢后的意思,而是讓她過繼皇子,以求名正言順。

        蘇家買通人說大皇子與自己八字相合,她也知道,不過看陛下沒動聲色,也就順水人情收過來,她心里清楚,以蘇媚梅的身份性格不可能構成威脅,真正可以替代皇后之位的人是薛綰顏。

        本來以為薛昭儀打入冷宮,這件事總算告一段落,哪知道沒幾日竟死而復生,如今快到薛綰顏孩兒的生日,宮內要大操大辦,她也不知道皇帝真正的心思。

        所謂圣心難測啊,何況還有個更加詭譎多變的段殊竹!

        來送茶的婦人姓柳,一直是皇后的身邊人,此時使眼色讓侍女下去,附耳道:“娘娘,奴覺得這位蘇供奉不簡單,沒多久就能直上青云,近日宮里不少人都與他交好,聽說春闈時還是段主使與花將軍作保,咱們不如招來見見。”

        李皇后抿口茶,并不搭話,先問大皇子的學業(yè),忽又聽飄來的琴曲變?yōu)椤抖U思》,她是日日禮佛之人,對修佛參道之事莫名有好感,略頓了頓,道:“能把禪思彈得如此雅致之人的確不簡單,那就請過來見見吧。”

        柳尚宮笑笑,皇后還是那個溫吞性子,如今都火燒眉毛仍不著急,薛昭儀那邊可是如日中天,大皇子儲君之位岌岌可危,身邊能拉攏一個是一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蘇澤蘭正在為曲婕妤調琴,對方地位不高也無子嗣,但由于入東宮早,所以也給了個位份,聽到皇后有請?zhí)K供奉,立刻就笑著答應。

        澤蘭今日穿了件鵝黃色赤金圓袍,腳蹬長靴,看上去少年氣十足,他走進鳳霞殿,朝皇后微微施禮,言談舉止風度翩翩,完全不像是剛從春閨應試出來的探花,到有點王侯公子的瀟灑。

        皇后與柳尚宮不禁愣了愣,暗自心里納罕,此人氣質華貴絕對不亞于段殊竹。

        他坐下?lián)崆伲U思之曲從指尖悠揚流出,整個宮內仿若墜入仙境。

        一曲罷,蘇澤蘭抬眸笑道:“臣早聽說皇后娘娘的琴藝天下無雙,今日獻丑了。”

        皇后方才從曲中回過神,她善于彈琴雖然宮中皆知,但已經無人提起,心里頓時生出幾分好感。

        “蘇供奉真是謙虛,多虧今日曲婕妤找你來調琴,我可跟著沾光,大飽耳福啦。”

        蘇澤蘭余光掃了下周圍,瞧見只有皇后與柳尚宮在屋內,起身鞠躬道:“娘娘,今日臣的這首《禪思》本就是為了娘娘而彈。”

        話音擲地有聲,眸子里全是諱莫如深的笑意。

        皇后怔了怔,與柳尚宮交換個眼神,對方識趣地退下。

        蘇澤蘭則向前幾步,又神態(tài)自若地施禮,“娘娘若是喜歡聽曲,臣愿意天天來伺候。

        開門見山,說得明白,這是要投靠自己,皇后從不依附朝臣,鳳霞殿素來也冷清,她半晌沒說出話。

        對方卻一點怯意也沒有,反而有種步步緊逼的氣勢壓人,他依舊身如鶴立,神情輕松。

        “娘娘,臣是個直性子,如有冒犯還請恕罪。”微微俯身,聲音低了點,“臣剛才在庭院里瞧見大皇子,真是龍章鳳姿,難怪人人都說陛下英明,才選大皇子為儲君,將來娘娘母以子貴,定會頤享天年。”

        李皇后自嘲地笑幾聲,誰不知道儲君之位不保,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道:“蘇供奉的客套話說得真好,大概不會只是為了恭維我而來吧。”

        “臣打開天窗說亮話,如今娘娘是正宮,大皇子居于正位,無論他人私下如何非議,儲君已立,沒有大事誰也不能動。皇后娘娘心里的顧慮,左右來看也就一個人,樞密院主使段殊竹!若是能轄制他,便沒有后顧之憂。”

        他侃侃而談,提起人人懼怕的段殊竹自信又張揚,如此得直接,讓李皇后徹底驚呆。

        對方俊美的臉上愈發(fā)笑得讓人難以捉摸,接著道:“想要牽制段殊竹并非難事,皇后可聽說過數(shù)月前樞密院住進來一個小丫頭,段主使捧在手心怕飛了,含在嘴里又怕化,若能將這位小娘子招進宮,成為娘娘的人不就成了。臣知道她姓冷,早年曾在九華山流云觀修道,娘娘也是潛心修佛之人,我棠燁朝自古以來佛道一家,宮中的三清殿從上次與異族大戰(zhàn)后便一直空著,何不以重修為由將冷娘子接進來,也算是娘娘的功德啊。”

        “你說得倒挺容易,段殊竹身邊的人豈是我隨便能要來!”李皇后回過神,覺得眼前人真有意思,難道對方不是段殊竹的人?居然跑來說這些不著五六的話。

        “娘娘忘啦,端午祈福乃是本朝大事,三清殿本就要請道長們來做法事,順便加個人實在不難,皇后甚至不需要通過陛下就能決斷,趁著段殊竹政務纏身,早朝結束之前便能辦好。人已經到了后官,也不是段殊竹想來就來,他亦不敢輕舉妄動。”

        李皇后垂下眸子,她性子醇厚卻不傻,到底是能夠做坐在中宮之人,挑眼問:“蘇供奉幫我對自己又有什么好處,難道是閑來無事,想和天下最有權勢的樞密院主使為敵,鬧著玩?或者你根本就是他的人,不過來試探我的心思。”

        后一句話說得氣勢洶洶,蘇澤蘭聽罷倒也不氣,反而哈哈大笑,“娘娘果真這樣想,那就是澤蘭考慮不周啦,我既然能說如此危險之話,怎么還會是樞密院的人呢?若是娘娘還不信,不如我就再拿出點誠意來。”

        他說著又向前快走幾步,牙縫里哼出一句臣冒犯,冷不防附耳,悄悄對皇后說了幾句話,李皇后的臉色騰地一變,急急地站起身,連發(fā)上的鳳冠都顫抖著問:“你從哪里得知這些事!”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可惜當年段家權勢太大,雖有證據(jù)卻也無濟于事。”

        李皇后嘆口氣,當年段家的情況她略有耳聞,但都是些陳年往事,家如今都沒了,何必再追究,復又坐下喝口茶壓驚,緩緩道:“雖說如此,他段家已然抄家,你又何必苦苦追究。”

        “并非臣要苦苦相逼,實在是養(yǎng)育在下的恩人臨終前告訴我實情,段家當年面上雖是簪纓貴族,實則內部空虛,發(fā)跡靠的全是柳家,但段節(jié)度使竟然獨吞財產后又將對方置于死地,此種狠毒之人,抄家也是罪有應得,可段殊竹還活著!”

        他的眸子翻起血色,清秀的眉宇由于激動而不停抽動,將近半個時辰的談話,始終冷靜自持的神態(tài)頃刻間化為烏有,她甚至覺得他的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這是刻苦的仇恨,沒有一絲一毫惺惺作態(tài),李皇后自認為還算識人,她最擔心的就是對方是段殊竹的內應,故意來試探自己,如今心里有底,輕輕叫了聲:“蘇供奉莫要傷心,還請坐。”

        皇后親自端杯茶遞過來,笑意染上眸子,“供奉,稍安勿躁,就算我把這位冷娘子弄來身邊,再怎樣寵著,人家也是段殊竹的人吧,不會真心對我又如何轄制對方?到時誰也沒牽住,反而給自己身邊安置個眼線。”

        蘇澤蘭恭敬地接過茶,恢復往日神態(tài),笑得朗月清風,“娘娘,這樣當然不夠,要把冷娘子與咱們緊緊連在一起,必須要靠聯(lián)姻啊。”

        “聯(lián)姻?”皇后噗嗤一笑,“我這邊可沒有適齡的男子,就算退一萬步想招太子妃,大皇子可才五歲吶!”

        “娘娘,聯(lián)姻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莫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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