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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兄弟反目


洪天澤等人催馬趕往漢軍兵營的同一個時間,千總杜威的營房內,劉黑塔和杜威已經將酒壺和酒壇喝了個底朝天。
  劉黑塔不勝酒力,眼皮只打架,兩只眼睛忽大忽小,周圍的物件包括杜威在內,全都搖晃、顛倒起來,他奮力甩了幾下頭,和依然如故,終于放棄,撲倒在桌面上呼呼大睡。
  杜威放下筷子,起身過去用力推了幾下劉黑塔的肩膀,口中低聲喚道:“黑塔,醒醒。黑塔,醒醒——洪統領回來了!”
  “喝,接著喝!”劉黑塔口中不住發出醉話,可身體軟綿綿的,一動不動,“老杜,不準跑,有種再來兩,兩,兩壇!”
  “老杜不跑,老杜拿酒去。”
  杜威轉身走到床榻旁邊,回身望了下劉黑塔,見后者依然酣睡不醒,便悄然伏低,探手從床底慢慢輕輕的拉出一把六尺多長的眉尖刀,然后單手持刀,緩步走回八仙桌,不過不是自己的位置,而是劉黑塔的身側。
  輕輕將刀提起,對準劉黑塔的頸項之間,可是卻良久沒有動手,最終,發出一聲微弱的嘆息,搖搖頭,撤回刀鋒。
  杜威俯身先撿起劉黑塔的巨斧,將其在房間的角落放好,再撿起腰刀掛在自己腰間,接著搬把椅子放在八仙桌上,輕手輕腳的爬上去,然后把眉尖刀放到房梁上,雙手握住梁木,雙腳一蹬椅子面,騰身而上。
  在房梁站穩身形,杜威反手拔出腰刀,將鋪在頭頂的蘆葦切開一個兩尺來寬的口子,露出覆在房頂的瓦片。
  收起腰刀,他低口察看了一下,劉黑塔還在睡覺,門外的日本武士鴉雀無聲,急忙用刀撬開一片瓦,取下來在房梁上擺好,不一會便拆下來十幾片,疾風帶著雪花撲面而來,把他吹了個趔趄。
  大功告成,杜威俯身準備拿上兵器爬走,卻摸了空,急忙往房梁的左右兩邊去尋,腳下卻陡然響起劉黑塔不咸不淡的聲音:“老杜,你把房頂掏個大洞,是想凍死兄弟嗎?”
  杜威渾身一震,差點從房梁上摔倒,穩住身形之后往下一看,只見劉黑塔雙手環抱倚門而立,旁邊的墻壁上,靠著他的巨斧和自己的眉尖刀。
  杜威把心一橫,縱身躍下,落地的瞬間拔出腰刀,刀尖遙指劉黑塔,沉聲說道:“你怎么識破的?”
  劉黑塔把頭一晃,“我?哈哈,我自始至終當你是好兄弟,哪里能識破你?若不是統領大人提醒,今晚讓你走脫了,這莒州城內怕是得再死上千把人。”
  杜威刀尖沖下,倒持單刀,雙手抱拳,“黑塔,情非得已,還望贖罪。”
  劉黑塔苦笑道:“老哥,你方才沒想取我性命,咱們算扯平了。我看不如這樣,你老老實實的歸順了,我跟統領大人說一聲,把這茬揭過,如何?”
  “多年不見,你竟然還是直腸子。”杜威搖搖頭,嘆道:“黑塔,世間并非每條路都可回頭的。”
  劉黑塔正疑惑間,門外響起洪天澤冷峻的聲音:“不錯!西門的那些弟兄豈能枉死!”
  劉黑塔愕然道:“什么?你,你把去攻西門的弟兄全殺了?”
  洪天澤掀開簾子,怒道:“他借著安排酒菜的機會把消息遞了出去,讓他的心腹打通西門作為后路,然后準備將你灌醉之后,殺散營房外的軍卒,讓他的人出來。到那時,他手中兵力數倍于我,又熟悉地形,咱們便只能任他宰割了。”
  杜威連連點頭,“難怪如此年紀便能坐到統領之位,果然聰明過人。”
  洪天澤冷然道:“杜將軍過獎了,不過,在下尚有一事不明——營房里的軍士已經都被我軍看押起來,你從何處調集的人手?”
  杜威想了想,回道:“嘿嘿,我留在西門的兄弟想來不是被你們制住,便是已經喪命,告訴你也無妨——老子在外面有個宅子,金屋藏嬌,給相好的住,除了家丁仆婦,還有幾名親兵。”
  洪天澤點點頭,“多謝解惑。”
  杜威想了想,問道:“敢問洪統領,你不過在此轉了圈而已,為何能斷定杜某有問題?”
  洪天澤在劉黑塔和杜威中間停住腳步,冷笑道:“第一,深更半夜,大軍被圍,自己落入敵手,即便是舊識,也不會有心思開懷痛飲?第二,整治酒菜的那些人,一個未見,到哪里去了?第三,劉黑塔領兵在外,向來兵器不離身側,為何會跑到門后?第四,以亨利之能,兵力又超過敵人,竟然拿不下城守府,莒州守將怎會是個無能之輩!”
  杜威大拇指一挑,“佩服!輸在你手里,老杜認了!”
  劉黑塔搶步上前,質問道:“杜威,老杜,你說,咱倆什么交情?嗯,你怎么鬼迷心竅,連我都想陰。好,或許你我的交情沒有我想的那么深,可你好歹想想當年李璮將軍是被誰殺的,死得有多慘!咱們這些益都軍中舊人,哪個不想著給他報仇雪恨?你倒好,連棄暗投明都做不到,反倒一條道走到黑!老子真想把你的心給挖出來,看看是不是壞掉了!”
  杜威抬頭凝望了屋頂的破洞一會,探手抓住幾片雪花,望著它們在手心融化成水,搖搖頭,輕笑幾聲:“黑塔,自始至終,我都當你是兄弟的。不過,李璮與我,并無恩義可言,替他報仇,嘿嘿,輪不到我。”

  不待劉黑塔發問,杜威便接著說道:“不錯,李璮委任我為千戶,不吝賞賜,可他起兵叛元之際,我等哪個不是舍生忘死,奮勇向前?可是攻占濟南之后,我等力諫直趨大都,他卻偏偏龜縮不前,坐失良機。待到元軍麋集,將濟南團團包圍之后,又遲遲不肯破圍南進,結果糧盡援絕,兄弟們不得不殺馬為食,待到馬肉吃完了,有人餓的熬不住,竟然開始吃人!彼時的李璮,整日里不是喝得醉醺醺的,就是昏頭腦脹,老子可不想給他陪葬,跟兄弟們一合計,徑直縋城而出,這才逃得性命。”
  “嘿嘿,彼時李璮令你劉黑塔分兵據守沂州,被史天澤督軍擊破,戰況雖慘烈,可比起濟南城內滿地餓殍的人間地獄,卻差得遠了。”
  “老子帶著弟兄們東躲西藏,人越打越少,最后實在熬不下去了,便用刀子將臉砍爛,毀去容貌,改名換姓,茍且偷生到如今。”
  劉黑塔聽得動容,誠懇說道:“好好好,你與將軍之間恩怨一筆勾銷,那為何不愿投宋,執意追隨蒙元呢?”
  杜威冷笑道:“倘若大宋靠得住,主動派軍增援,我等何至于此?再者,宋軍羸弱,根本無力與蒙元抗衡,汝等所為,不過螳臂當車,若是跟了你們,早晚還是李璮一樣的下場。”
  劉黑塔點點頭,“人各有志,不必相強,可你為何不愿同我好言相商——”
  “商量?哈哈哈,你信我,我卻再也不會信任何人。”杜威一陣狂笑:“不瞞你說,毀容投元之際,我身側尚有十余名弟兄,無意間聽到,正商議將我灌醉綁了投元,好將功折罪。恰好我也不想有人知曉我的秘密,先下手為強,將他們全都殺了。”
  劉黑塔這才醒覺,面前的杜威并非之前的袍澤,心理早已在慘烈的戰爭中與面容一起扭曲了,緩緩點頭,“自己釀的苦酒,只能自己喝下。”
  杜威將腰刀一豎,“那邊手底下見真章吧。”
  洪天澤單手擎矛,指向對方,沉聲道:“你對劉黑塔始終沒起殺心,天良未泯,便給你個機會——倘若能贏了我手中鐵矛,便饒你不死!”
  “就憑你?”杜威的目光落在黑黝黝的鐵矛上,冷笑道:“原來是想借兵器之利,哼,不過如此。”
  “劉黑塔,將刀還他。”
  劉黑塔抬手將眉尖刀拋向杜威,接著上前一步,攔在兩人中間,轉身向洪天澤躬身行禮,沉聲說道:“統領大人,屬下與杜威曾經是生死之交,如今他誤入迷途,屬下想親手送他上路,請大人首肯。”
  洪天澤沒有馬上回復,而是悄悄側身望望外面,看到亨利的眼神之后方才轉身盯著劉黑塔,緩緩說道:“多加小心。”
  杜威見洪天澤退出屋外,劉黑塔提斧上前,不禁搖頭苦笑:“黑塔,多年袍澤,你知道我的斤兩,我也清楚你的根底,嘿嘿,送我上路,只怕你要走在哥哥前面。”
  劉黑塔嘆口氣,“老杜,兄弟一場,死在你手中,或是你死在我手里,都是命,怨不得誰。”
  “不錯。”
  杜威將長刀一舞,“是在此處,還是外邊?”
  劉黑塔道:“此處如此狹窄,如何能當我們絕世猛將喪命之地?走,外面去決一死戰!”
  言罷,劉黑塔將巨斧往肩頭一甩,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杜威反手拖刀,毫不猶豫的跟上,嘴角兀自帶著冷笑。
  北風不知何時停歇下來,半空中紛紛揚揚的飄起了雪花,東方天際漸漸浮現出蒼白的顏色,眼看著黎明便要到了。
  杜威將長刀挽了個刀花,擺了個架勢,狂笑道:“來吧,殺個痛快!”
  劉黑塔雙手握斧,低吼一聲,騰身躍到杜威面前,劈面便是一斧。
  杜威橫刀輕松格擋,反手一刀攔腰斬去,劉黑塔縱跳閃避,揮斧反擊。
  兩道黑影,你來我往,在雪地之上廝殺起來,金鐵交鳴之聲不絕于耳,兩人殺得興起不斷高聲呼喝,在靜寂的黎明傳出很遠,將半個城池提前喚醒了。
  洪天澤見兩人久戰不下,略一思索,吩咐將看押的俘虜全都帶來圍觀,俘虜赤手空拳,不著甲胄,在前排圍成幾圈,武士和士兵則全副武裝,在外圍戒備。
  莒州漢軍雖然被俘,可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膽氣不覺壯起來,又看到自家主將在同敵將搏命,自然希望杜威獲勝,先是零零散散的喝彩助威,發現無人阻止之后,當即變成了齊聲吶喊,如同平日里操練一般,聲勢驚人。
  部署在側助陣,的確有效,杜威的眉尖刀越掄越快,幾乎與滿天雪花融為一體,刺、挑、劈、砍、掃,刀刀不離劉黑塔的要害。
  劉黑塔雙手緊握戰斧,上下翻飛,緊緊鎖住門戶,實在抵擋不住便緩步后退,繞著圍觀者們轉圈子。
  又過了半柱香的工夫,天光大亮,雪下的反倒越發的大了,兩員猛將的腳印瞬間便消失無蹤,而雪花遮蔽了視線,險象環生:劉黑塔肋下被劃了一刀,甲胄破處,血跡斑斑,杜威則是左臂被斧尖蹭到,鮮血直流。

  此時此刻,無論是旁觀者還是兩名戰將,都明白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最后時刻,盡管疲憊不堪,仍然拼盡全力。
  鶯歌兒悄悄拉了把洪天澤的胳膊,低聲道:“哥哥,劉大哥會不會輸啊?”
  洪天澤回道:“不知道,不過,他肯定不會有性命之憂。”
  隱匿在后排的小次郎嘰里咕嚕說一句,鶯歌兒聽了眼前一亮,把鬧騰湊到洪天澤耳朵底下,用細弱游絲的聲音說道:“師傅說,只要你點頭,他便能立刻終結決斗,且沒有一絲破綻。”
  洪天澤凝神盯住劉黑塔的身形,想了想,“再等等看。”
  話音方落,場中的形勢起了變化,杜威發動了最后一擊。
  只見他連環三刀,將劉黑塔逼的連退三步,趁其立足未穩之際,再陡然騰空躍起,雙手緊握刀柄,使出全身的氣力當頭劈下。
  眉尖刀快如閃電,劉黑塔來不及閃避,只得橫握斧柄向上迎擊,咣一聲巨響之后,眉尖刀的刀頭竟然被擊飛圈外,劉黑塔正在發愣的當口,杜威竟然用刀柄做矛,順勢捅向對方的胸口,人群之中頓時發出一片驚叫。
  “殺!”
  刀柄觸及胸口的瞬間,劉黑塔陡然發出一聲暴喝,吸氣收腹的同時將巨斧全力下按,卸掉了大半力道,緊接著,他將大腦袋往前極速撞出,狠狠的砸在杜威的腦門。
  砰,兩人都是一個趔趄,劉黑塔順勢提膝出腿,一腳便將杜威踹翻在地,單臂發力,巨斧穩穩的懸在對手的脖子上,用疲憊不堪的聲音說道:“老杜,你輸了!”
  杜威翻身爬起,隨手拍去衣甲上的雪花,整理了下衣冠,然后望著劉黑塔緩緩點頭,贊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黑塔,多年不見,你的武藝精進甚多,我遠不是對手,愿賭服輸。”
  杜威將刀柄拋在雪地里,雙手抱拳在原地打轉作個圈揖,朗聲道:“各位弟兄,打敗我的乃是大宋武鋒軍大將劉黑塔,與我乃是舊識,嘿嘿,十幾年前,我們二人俱在李璮軍中效力。”
  說到此處,杜威特意停頓了一下,他的部下聞言愕然,面面相覷之后紛紛交頭接耳——李璮被擒之后,忽必烈嚴令肅清其余黨,誰能想到,竟然讓他混進軍營,且官至千戶。
  杜威接著說道:“黑塔老弟為人豪爽仗義,已經答允我不追究昨夜暗算之事,但凡參與其中的,務須擔心。如今,這莒州城已被宋軍拿下,城守巴特爾被斬殺,蒙古騎兵全軍覆沒,各位兄弟不要再有非分之想。”
  漢軍視為無敵的蒙古騎兵竟然悄無聲息的宋軍殲滅,是故杜威話音未落,周遭便已鴉雀無聲。
  “還想吃糧當兵的,跟著黑塔,他不會虧待老鄉的。不想干的,把兵器鎧甲丟下,回鄉種田,他不會攔著。”
  說完這些,杜威再次回望劉黑塔,雙手抱拳,一揖到地,“兄弟,杜某該交代的都交代了,勞煩送哥哥一程!”
  言罷,杜威昂首闊步走到中間,閉目等死。
  劉黑塔將手中的斧頭掂量來掂量去,看看杜威,又望望洪天澤,顯然是下不去手,想等統領發話。
  然而,盡管鶯歌兒也在悄悄的拉扯衣袖,但洪天澤非但沒有松口,反倒發出了擊殺令:“劉黑塔,送他上路,給枉死在西門的兄弟報仇!”
  接著他上前兩步,貼近對方,低聲道:“西門的弟兄,多半是你的舊人,其余的都是我家莊客!”
  劉黑塔咬咬牙,上前兩步,斧頭舉起又放下,眉頭緊皺,不知如何是好。
  “黑塔,啥時候變得如此婆婆媽媽,跟個娘們一樣?”杜威久候刀斧不至,忍不住睜開雙眼,訕笑連聲。
  劉黑塔嘴角抽搐了幾下,緩緩點頭,連道幾聲好,“杜兄,對不住了!”
  說完之后,劉黑塔握緊巨斧,雙眼圓睜,杜威看了看他,不由的嘆口氣,“黑塔兄弟,哥哥我幫你一把。”
  劉黑塔還沒明白過來,杜威腳尖一挑,將掉落的刀頭踢起,探手抓住,接著虎吼一聲,連續幾個縱跳,來到把守房門的一名日本武士面前,劈面一刀斬下。
  杜威的目標太過明顯,發動之時武士已然在拔刀在手,全神戒備,待到斷刀劈下之時,目標左右兩側的武士橫刀成十字,穩穩接下他的攻擊,中間的武士一刀直刺,穿透他的胸膛,半尺長的刀尖從后背露出。
  兩側武士旋即將刀一絞,卸掉杜威的斷刀,然后用整齊的動作還刀入鞘,出刀的武士則用極其緩慢的動作將太刀一點點拔出。
  杜威的身體彎成了蝦米一樣,不停的咳嗽,汩汩的鮮血從口中涌出來,等到武士將太刀拔出之后,當即噗通跪倒在地,鮮血立時將雪地染成了漆黑。
  日本武士緩緩將太刀高舉過頂,目光投向洪天澤,后者還沒出聲,劉黑塔已經疾步上前,單膝跪地,拉住杜威的胳膊,顫聲說道:“老杜,何必如此!來,兄弟給你個痛快。”
  “咳,咳……黑塔,你認識的那個杜威,勇猛無匹、仗義豪爽的哥哥,早已死了,死在濟南城的死人堆里,死在山洞里了。”杜威用力扳住劉黑塔的肩膀,把頭軟軟的搭過去,聲音越來越小:“臨死之前,求,咳咳,求你——給我個全尸。”
  劉黑塔緩緩點頭,“好,來世再做兄弟吧。”
  一拳猛擊杜威的后腦,后者旋即撲倒在地,身下的黑色慢慢的向四周擴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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