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廣場上溜達了一會兒，兩個人就又回了酒吧，房間里，王川在心里盤算著，覺得以他現在抄作業的速度，趕在開學前應該可以抄完了，心里懸著的石頭放下去一半。

        抄作業對于現在的王川來說簡直就是個體力勞動，他趁著手累的機會休息會兒，無聊地玩了會兒自己的手，趴在桌子上轉頭問沈放舟。

        “沈哥，你妹妹她真叫沈花花啊？”

        他是真好奇。

        在外面的時間不短，三明治已經冷了，沈放舟沒在意，面無表情地拿出來，包裝紙是一種特殊的紙做的，上面畫著可愛的圖案。

        “怎么可能。”

        連姓估計都不是真的，隨口說出來糊弄王川而已。

        沈放舟嗤笑了一聲，繼續拆三明治的包裝紙，空氣里只有沙沙的聲音作響。

        “說真的，你不覺得，你妹妹，”

        王川說著還“嘖”了一聲，他找不出來合適的形容詞，小聲地補充道：“漂亮的慘絕人寰了嗎？”

        慘絕人寰：世界上再沒有比這更慘痛的事，形容慘痛到了極點。

        沈放舟拆包裝紙的動作硬生生頓住了，挑眉看向王川，告訴他：“王川，有空多讀書。”

        成語都用的亂七八糟的。

        “我經常看書的啊沈哥，喏，和你說，我昨天才剛看了，”王川沒聽出沈放舟話里的深意，興奮地拿出來手機給他看界面。

        小小一塊屏幕上花花綠綠的，書名也是藝術字，彎彎繞繞的筆畫晃的沈放舟眼睛疼，看了幾秒鐘才看清。

        《霸總追妻：總裁的邪魅嬌妻》

        一個看起來就十分不一般的書名。

        ……

        沈放舟：“這就是你看的書？”

        語氣里滿是不可置信。

        王川點了點頭：“對啊，沈哥，你別看書名土，但是很上頭的，真的，現在女主已經開始找她親生父母了，我覺得還有兩百章就能找到了。”

        “不過副cp就比較拉胯，每天情情愛愛的，沒有格局。”

        沈放舟聽見了，但也只是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半晌沒說話，半邊身子陷在沙發里面喝水，他有些口渴，瓶子里的水很快就被喝完，沈放舟半闔著眼瞄準房間對面的垃圾桶，喝完的水瓶隨手拿著，在空中虛擲了幾下。

        哐當一聲，塑料瓶在空中劃過漂亮的弧線，落進房間角落的垃圾桶里。

        王川也喝完自己的水，有樣學樣的也想把瓶子扔進去，沒成功，笑著罵了一句：“得，沈哥，你家這垃圾桶還認人。”

        走過去把瓶子撿起來扔掉，扔完以后沒回書桌，順勢在沈放舟的旁邊坐下。

        話題最后還是落在陳漫云身上，王川假裝嚴肅地和沈放舟說話。

        “沈哥，我覺得我們的友情可以變質一下了了。”

        沈放舟沒在意，隨口接到：“怎么你知道我是你爸爸了？”

        王川搖搖頭，沒憋住笑，嬉皮笑臉地說：“不不不，我想當你妹夫。”

        說完以后，身體放松地靠在沙發上，回憶起今天下午的陳漫云，裙擺被風吹起微小的弧度，站在淮市的黃昏景色里，漂亮得不像話，語氣似感慨地又補充一句。

        “妹妹是真漂亮啊，只要妹妹長得好，一聲在嗎我就倒的那種漂亮。”

        漂亮嗎？

        沈放舟挑眉，抬頭卻看見天邊暮色的霞光透過玻璃灑進房間，是如同金粉一樣的色彩,腦海里浮現被頻繁提及的少女的模樣。

        陳漫云的長相絕不幼態，相反是頹廢的漂亮，杏仁眼是含情又有水霧的清透，卻是一張厭世臉，沈放舟總覺得她臉上寫滿了“我不想活了，但你也別想給我找不痛快”。

        又甜又拽。

        沈放舟無知無覺笑了一下。

        確實漂亮，但也確實幼稚。

        王川還沒放棄，覺得既然是沈放舟妹妹，沈放舟多少應該知道些什么。

        于是王川繼續喋喋不休：“沈哥，我說真的，我在大潤發殺了十年的魚，我的心早已經跟我的刀一樣冷了。但是，我萬萬沒想到，我動心了，對，沒錯，就在剛才，妹妹是第10086個令我心動的女孩，你覺得我有機會沒，妹妹喜歡我這款的嗎？”

        隨后又接著自言自語：“我覺得我還是挺有希望的。”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沈放舟覺得陳漫云應該不喜歡王川這樣的，她看起來像喜歡兜里都是硬幣的。

        許完愿還可以順便去超市門口坐個搖搖車。

        收回思緒，王川還在詢問。

        沈放舟沒回答，下頜緊繃著，只是“嗯”了一聲，他情緒明顯不高，連帶著聲音也是冷淡的。

        王川：？？？

        嗯是什么回答？要不要這么敷衍？

        沈放舟卻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問王川：“你作業補完了？”

        “沒補英語，開學那么多事兒，還有轉學生，我看老徐肯定忙不過來，說不定不查了。”

        王川利索地操作手機，藝高人膽大，決定放棄掙扎。

        沈放舟點了點頭，垂下眼沒再搭話了。

        //

        陳漫云回家的路上雨淅淅瀝瀝地落下來，她匆匆忙忙跑回家。淮市的天時常這樣，下雨是常事，艷陽天也不稀奇，不過總是潮濕著，水汽仿佛浮在空氣里。

        房子是亮著燈的，溫馨明亮得就像尋常人間煙火中的一份子。陳漫云以為是陳京和云珊回家了，幾乎是跨著上去臺階推門。

        “云云回來了。”

        秦阿姨聽見聲音從廚房里走出來，家里傭人不多，司機一般是陳京和云珊在用，秦阿姨是家里幫忙的阿姨，幾乎算是看著陳漫云長大。

        “吃飯了嗎？”

        秦阿姨的手背在圍裙上擦干凈，關切地問她。

        陳漫云勉強笑著，在門口附近邊換拖鞋邊回答：“吃了，秦姨不用給我準備晚飯了。”

        秦阿姨點了點頭，又問：“過幾天是不是就要開學了啊？東西那些都準備好了嗎？”

        陳漫云沒回答，秦姨也沒有在意，繼續說：“需要的就和秦姨說，明天想吃什么？清蒸蝦和排骨湯可以嗎？”

        陳漫云回答了句“好”，不想多談地轉移話題：“秦姨，那我先上樓去了。”

        秦姨看著陳漫云上樓的背影，心里也跟著嘆了口氣。

        剛剛陳漫云臉上的失望是顯而易見的，她以為爸爸媽媽回來了。

        可憐見的，還是這么小的孩子，父母也忍心，成天不回家。

        陳漫云有些落寞地上樓，自己在房間收拾開學要帶的書。

        資料里舊書居多，好幾本物理競賽資料很厚，已經被翻得舊了，陳漫云拿手翻動，上面大部分是她的筆跡，計算和方法的總結。

        陳漫云眼神復雜地看著這幾本書，然后輕輕把它們拿出來鎖在房間的柜子里，柜子的角落還放著幾枚獎牌，她沒在意，鑰匙插進去把柜子鎖住。

        衣服被雨洇得潮濕，在身上穿著也不舒服，陳漫云換了睡衣，才像剛剛想起來一樣拿出煙盒，暗紅色軟質的長方體盒身，撕開外面的塑料紙，陳漫云打開以后把細長的煙體夾在手指間，白色的煙紙包裹著煙草，陳漫云湊近聞了一下，是一種奇怪的味道。

        目光有些失神地看著，陳漫云沒有打火機，開著手機的手電筒才在廚房里找到一盒火柴。

        她不太熟練，生疏地把火柴在盒身側面劃了好幾下才咔擦一聲打著火，火苗一下子躥起來，陳漫云把煙含在嘴里，湊過去想要把煙點燃。

        沒掌握要領，直到火柴快要燃盡時候，煙那邊也沒有被點燃。

        陳漫云皺眉，不懂哪里出了差錯，試探著吸了一口。

        猛烈苦澀的味道在口腔里面橫沖直撞。

        陳漫云還未曾領教過這樣辛烈的味道，嗆了一口，接著就咳嗽了起來，聽見房間外的聲響又慌慌張張地把煙熄滅，沖進衛生間的馬桶里。

        “云云，是不是淋了雨生病難受了？”

        秦姨聽見了剛剛的動靜，披著衣服過來問陳漫云。

        “沒有，秦姨，我剛剛喝水嗆到了而已。”

        隔著房門，陳漫云聽到自己這樣回答。

        秦姨這才放心，又叮囑了兩聲以后回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里，陳漫云用清水漱了好幾次口，仍然是奇怪的味道，無奈地把煙盒收起，認認真真刷牙。

        躺在床上看著夜色黑暗里的天花板的時候，陳漫云才低低地啊了一聲。

        在便利店時候是沈放舟一起付的錢，出來以后王川又一直拉著她說話，以至于她完全忘記了這回事。

        她好像，忘記給煙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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