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課下課，王川和陳漫云未就盛華門口私家車問題達(dá)成共識。陳漫云答應(yīng)下次給王川問問她在盛華的同學(xué)，一定搞清楚，王川才放過陳漫云。

        王川就是每個人身邊都會有的那種男同學(xué)，是個對什么都充滿了好奇的話癆。班上的英語課代表李冉是個友善的短頭發(fā)姑娘，剛剛走過來收暑假作業(yè)還和陳漫云打招呼。

        至于她的同桌，平平無奇的貌美寡言高中生罷了。

        最新發(fā)現(xiàn)就是她的同桌很會統(tǒng)籌兼顧，例如，同桌沈放舟能準(zhǔn)確識別下節(jié)課是不是語文或者英語，并且能在上課不到十分鐘內(nèi)睡著。

        又例如，現(xiàn)在。

        徐平峰在講暑假布置的其中一張英語卷子。

        “那么同學(xué)們，一定要注意這個同位語從句啊，它的先行詞和關(guān)系代詞和副詞，都給我分清，還有虛擬空間地點(diǎn)也要用where而不是which，這個就要看他句子里缺的成分來判斷……”

        徐平峰在講臺上面賣力地講著同位語從句，情緒飽滿，語氣昂揚(yáng)到坐在倒數(shù)幾排的陳漫云都有點(diǎn)怕他的唾沫飛過來，同桌沈放舟在她旁邊趴著桌子，整張白凈的臉只露著一個額頭，睡得特別沉。

        陳漫云眼神懷疑地看了眼自己的表，確定現(xiàn)在是中午十一點(diǎn)，她真想知道大佬是如何在這個時間點(diǎn)，頂著徐平峰激情洋溢的演講睡著并且睡得如此香甜的。

        “這個that一定要注意什么時候可以省略，什么時候不可以啊。”徐平峰手指關(guān)節(jié)敲著黑板，巡視四周，發(fā)現(xiàn)坐得端端正正的陳漫云，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

        接著又看到陳漫云旁邊……睡得正香的沈放舟。

        臉上晴轉(zhuǎn)多云，并且開始下暴雨。

        “沈放舟，你這個年紀(jì)怎么睡得著的你給我站起來。”徐平峰越看越來氣。

        “我還沒和你算賬呢，沈放舟，你看看你那英語卷子上寫的什么？”

        沈放舟總算驚醒，晃晃悠悠地站起來，伸手揉了揉眼，然后一臉無辜地看著陳漫云，臉上寫著“他在說什么？”

        還沒等陳漫云有所表示，沈放舟好像自己捕捉到了關(guān)系詞，決定自己回答，聲音很有些剛睡醒的沙啞，語氣倒是認(rèn)真：“我選c”

        畢竟這年頭選c是再保險不過了。

        沈放舟回答這句話的語氣認(rèn)真到陳漫云覺得他是故意的。

        徐平峰在講臺上無能狂怒，怒吼道：“c什么c，你還嫌不夠丟人嗎？”

        卷子是學(xué)校自己出的，最后是很素質(zhì)教育的一道主觀題，問你覺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受歡迎的品質(zhì)，并詳細(xì)闡述理由。

        陳漫云看徐平峰氣得不輕的樣子，還以為她同桌沒寫，用眼睛偷瞄，雖然字體龍飛鳳舞，也沒把格子占滿，但好歹是寫了一句話。

        還好，也不是很過分啊。

        陳漫云再一看，答案那塊被沈放舟潦草著寫著一句——

        becauseiamhandsome

        你覺得你為什么受歡迎？

        因為我?guī)洝?

        ok,fine

        陳漫云盡力使自己的眼神毫無波動，讓自己像一個見過世面的高中生，她早該想到的，一個把“不談戀愛沒微信”當(dāng)成口頭禪的自戀鬼，怎么可能帥而不自知，陳漫云見怪不怪地轉(zhuǎn)回去。

        “沈放舟，來，你把你寫的答案念出來，給全班聽聽。”徐平峰已經(jīng)快被氣死了，沈放舟算是班里的好學(xué)生，英語一直是他的弱項。收上來作業(yè)看見卷子上那一行字他還有幾分感動，認(rèn)真一看，好嘛，因為我?guī)洝?

        徐平峰本意是讓沈放舟明白他到底有多丟人，沒想到這位哥根本不在意，把卷子舉起來，唇齒清晰地讀：“becauseiamhandsome”

        陳漫云仔細(xì)聽，竟然還覺得拽哥的口語挺標(biāo)準(zhǔn)的。

        班上同學(xué)也翻到卷子上的最后一題，看著題目反應(yīng)了幾秒鐘以后立馬哄笑起來，神他么因為我?guī)洝?

        人類的悲喜并不相通，一片歡笑中，只有徐平峰真心實意傷心了，接著控訴：“你那寫的是什么鬼東西，還你很帥？帥個屁，你這叫普信男知不知道。”

        “普！信！男！”徐平峰又悲憤地強(qiáng)調(diào)了一遍。

        語氣痛苦得活像一個被沈放舟辜負(fù)的可憐人。

        //

        事情的最后以沈放舟打掃一星期衛(wèi)生結(jié)束，中午的放學(xué)鈴聲響起，徐平峰走了之后大家陸陸續(xù)續(xù)收拾東西。

        陳漫云沒報名住校，也不想大中午的跑回家，去校務(wù)處領(lǐng)了飯卡和校服以后就決定吃完飯回教室趴在課桌上睡一會兒。

        她沒刻意去找食堂，接近中午十二點(diǎn)，大家成群結(jié)隊地往一個方向走，并且臉上寫滿了即將干飯的喜悅，除了食堂，陳漫云實在想不到第二個地方了。

        食堂門口有個小型報亭改的超市，說不上具體賣什么，鉛筆橡皮當(dāng)然是賣的，書刊雜志也偶爾能買到，陳漫云進(jìn)去以后拿了一罐旺仔牛奶準(zhǔn)備結(jié)賬。

        排隊時候陳漫云用鞋子隨意地磕著地面，這是她打發(fā)時間的小習(xí)慣，學(xué)生們的喧鬧在耳邊是模糊的，偏偏有一個聲音尖銳起來。

        隊伍正好輪到陳漫云，她把飯卡放在卡機(jī)上面，聽見滴的一聲，同時也聽見旁邊人的話語。

        “喲，李冉，你向老徐告狀的時候不是挺厲害的嗎？現(xiàn)在怎么這么慫？”人高馬大的男生帶著幾個小弟，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語氣囂張。

        說話的是九班唐敬盛，徐平峰也帶他們班的英語，上個學(xué)期末他帶著幾個小弟去徐平峰辦公室改了自己的英語成績還偷走了幾份卷子的答案，李冉幫徐平峰整理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就告訴了徐平峰。

        唐敬盛幾個人被好一頓批評，心里憋著火，這不，剛開學(xué)就來找李冉麻煩了。

        李冉有些膽怯地站著，低著頭沒說話。

        她平常中午是回家的，只是今天家里有事，她吃不慣食堂的飯，在超市買了個面包，沒想到能這么巧，剛買完就碰到唐敬盛，李冉吸了吸鼻子，她想不明白為什么做好份內(nèi)的事也要被罵。

        唐敬盛覺得自己被忽視了，臉色不太好，他的小弟察言觀色，走上前惡劣地把李冉的面包搶過來扔在地上，用力踩了幾腳，面包在塑料袋子里面被擠壓得不成樣子，砰得一聲爆出來，李冉被這動靜嚇了一跳。

        小弟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得意地笑起來，流里流氣地沖著李冉吹口哨：“課代表，聾了嗎？盛哥問你話呢。”

        “我們的課代表聽不見話，告狀倒是很熟練。”唐敬盛扭頭對著周圍的小弟說，一群人哄笑起來。

        這么大動靜，來來往往的學(xué)生都注意到了，但沒人去阻止。

        九班的唐敬盛家里有錢不學(xué)好，天天靠打架混日子，下手很黑，學(xué)校的處分一大堆。只是因為家里面和淮大附中的領(lǐng)導(dǎo)有關(guān)系，才一直吊著學(xué)籍沒開除。

        用她媽云珊的話來說，陳漫云沒想著來的第一天就在新學(xué)校“發(fā)瘋”的，但耐不住有人撞上來犯賤啊。

        她鞋子還是磕著地面，觀察了好一會兒，走了幾步站到李冉旁邊，李冉緊張地抓著她的衣擺，雖然陳漫云是今天才轉(zhuǎn)過來的新同學(xué)，但總歸比唐敬盛親近。

        陳漫云沒穿校服，讓人看不出年級，唐敬盛瞇著眼看了好一會兒，踢了李冉一腳，問：“怎么著，你找的救兵啊？”

        李冉嚇得一哆嗦，往陳漫云身后躲著，陳漫云抬頭，唐敬盛終于看清她的臉，摸著下巴嗤笑了一聲：“倒是挺漂亮，課代表是要給我使美人計嗎？倒也不是不行。”

        周圍人立馬哄笑著，眼神也跟著落在陳漫云身上，李冉臉皮薄，已經(jīng)著急地快要哭出來，在旁邊扯陳漫云的衣角，帶著哭腔說話：“陳同學(xué)，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碰上唐敬盛只能算她倒霉，李冉不想連累新同學(xué)。

        陳漫云給了李冉一個安撫的眼神，沒搭唐敬盛美人計的話題，冷淡的眼神徑直看向他：“找個地方聊聊？”

        唐敬盛來了興趣，雙手交叉地抱在胸前，隱隱興奮的眼神看著陳漫云：“怎么聊？”

        “就我倆和你吧”，陳漫云看了一眼唐敬盛后面的男生們，輕笑，“當(dāng)然，你要是擔(dān)心我們兩個對你做什么的話，也可以帶著你小弟。”

        唐敬盛聽出來陳漫云的話外音，你要是擔(dān)心應(yīng)付不來我們兩個女生的話，就帶著你的“保鏢”吧。

        唐敬盛皺了下眉，舌頭伸出來舔了舔嘴唇，有意思，轉(zhuǎn)過頭對著后面的男生說了幾句話就孤身出來。

        食堂旁邊寂靜的小道上，陳漫云看著手里的旺仔牛奶若有所思。

        唐敬盛本來是想好好教訓(xùn)一下李冉的，但現(xiàn)在卻突然改變了主意，很猥瑣地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臉，對著陳漫云說話：“小姐姐，我看你挺合我眼緣的，要不這樣，你親我一下，我就放你倆走。”

        李冉驚呆了，喃喃地說話：“你咋這么不要臉呢。”

        臭流氓一樣。

        給過你機(jī)會了，陳漫云心里這樣想。

        接著歪頭很乖巧地笑了一下，語氣嬌俏地問唐敬盛：“親哪一邊啊？”

        李冉在旁邊扯陳漫云的衣角，陳漫云用眼神示意她放心。

        唐敬盛沒想到陳漫云會答應(yīng),臉上的笑容又油膩了幾分，指著自己的臉：“右邊”，心里卻齷齪地肖想更多。

        唐敬盛沒說話，靜靜等著陳漫云動作，以他的視角來看也確實是這樣的，陳漫云在不斷靠近他。

        少女卻在離他十幾厘米處突然抬腳，用力踢在他的膝蓋處，角度很刁鉆，唐敬盛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發(fā)出一聲慘叫。

        髕骨，俗稱膝蓋骨，有一處地方非常脆弱，被踢到以后能立刻讓人軟了腿，痛不欲生。

        楊程宇在軍區(qū)大院里長大，接觸格斗武術(shù)之類的，正經(jīng)本事沒學(xué)到多少，歪門花招倒是讓他知道不少，后來又教給了趙霧靈和陳漫云，美名其曰是防狼術(shù)。

        一招快準(zhǔn)狠。

        陳漫云以前還不信，現(xiàn)在卻覺得確實有點(diǎn)東西。

        “臭女表子，敢偷襲我。”

        唐敬盛用手捂著膝蓋，痛苦地嘶吼，嘴里還罵罵咧咧。

        他不罵還好，陳漫云聽見之后揚(yáng)手，把那罐旺仔牛奶砸在他頭上，又讓他哎呦了一聲，牛奶罐沉悶地落在地上。

        “愣著干什么”，陳漫云推了一把旁邊被驚住的李冉，“跑啊”。

        隨即就拉著李冉的手往教學(xué)樓方向跑，李冉還緩不過神，單憑借本能跟著陳漫云。

        唐敬盛的小弟們本來在超市門口蹲著抽煙看手機(jī)，其中一個被唐敬盛的哀嚎嚇得一哆嗦，煙差點(diǎn)沒含住，皺著眉問旁邊的人：“欸，老王，剛剛是不是盛哥在叫？”

        “啊？那過去看看。”

        過去才發(fā)現(xiàn)真的是唐敬盛，在原地捂著膝蓋怒吼：“廢物，追她們?nèi)グ　！?

        疼死他了。

        幾個人又著急忙慌地跑到小道叉口處，瞧見陳漫云和李冉翻飛的衣角。

        “嘖，跑的真快。”其中一個人感慨了一句。

        他們和唐敬盛也就是表面兄弟，唐敬盛給他們好處，他們給唐敬盛撐場面而已，倒也不用這么費(fèi)勁。

        大家交換了一下遲疑的眼神，其中有一個開口：“咱們還追嗎？”

        這句話堪稱社交里的潛規(guī)則，翻譯一下就是，我不想追了，你還想追嗎？

        “要不？算了？”

        “到時候就說跑太快了沒追住。”

        “我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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