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浮動的塵埃被陽光照出形狀,  空間里浮動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校醫室里沒有別人，陳漫云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面,  她還是有點腳疼,  用了點力氣讓右腳懸在空中才覺得好點,  可以聽見蟬鳴的安靜里,  校醫室合好的門突然被人推開,  陳漫云以為是李冉回來了,  帶著點笑意抬頭去看。

　　“李...”陳漫云的聲音突然頓住。

　　因為開門的是沈放舟。

　　他是聽見那個男同學的話以后跑來的,  少年動作有點急，以至于額角有細密的汗珠。

　　沈放舟跑來的時候動作挺利索,  到了人面前反而不敢動作，進門以后遲疑地看了陳漫云一眼,  反手把校醫室的門合上,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尷尬地看著陳漫云，開口：“我聽他們說，你腳崴了。”

　　現在看來也確實是這樣。

　　陳漫云垂著頭,  聲音很低地嗯了一聲。

　　兩個人誰都沒先開口,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

　　陳漫云手撐在椅子上分散力氣，轉過頭看窗子外的風景,  沒理他。

　　這是自昨天下午楊程宇走之后兩個人第一次見面,  陳漫云一個眼神都不想分給他，她可沒忘沈放舟昨天的“惡劣行徑”，莫名其妙就不理她，還沖她發脾氣。

　　站在陳漫云的角度上分析局面，就是她一開始只是想讓兩個好朋友相互認識一下,  結果沈放舟回來以后莫名其妙就生氣了，陳漫云現在想起來都還有點難過，吸了吸鼻子，覺得就算沈放舟和楊程宇有過節，他也不該沖她發脾氣啊。

　　總而言之，在陳漫云的心里，沈放舟的形象已經從不普但信的絕世好人變成了沈??陰晴不定??放舟，陳漫云蹙眉，她甚至都想過送沈放舟去精神科看看，因為這位哥真的太莫名其妙了。                        

                            

　　不帶這么欺負人的。

　　“校醫呢？”陳漫云沒理他，沈放舟也沒在意，伸出手揉了揉頭發，帶著點無奈地問。

　　陳漫云抬頭，總算分給他一個眼神：“出去了。”

　　哦，沈放舟點了點頭，邊走近邊看著陳漫云的右腳開口：“我看看，你腳是不是腫了？”

　　要是脫臼了可能就有點麻煩了，沈放舟想。

　　陳漫云沒搭話，歪頭，用疑惑不解的眼光盯了一會兒沈放舟，她是真的覺得沈放舟的態度一會兒一個樣，和神經病沒什么區別，帶著點怨氣開口：“沈放舟，你腦子有病就去看，我給你掏醫藥費，別在這兒給我添堵。”

　　腳踝上的疼痛占據了陳漫云的大部分精力，她是真不想和沈放舟在這兒扯皮了。

　　她想，隨便吧，趙霧靈她們也是她的好朋友啊。

　　沈放舟看了她一眼，自覺理虧，沒說話，徑直走到校醫辦公室后面的柜子里，打開柜門找自己想要的東西。

　　沒一會兒就在柜子里找到了冰袋，王川以前牙疼，他來幫王川拿過幾次，校醫室里放著的冰袋不太正規，是那種里面放著鐵片，掰開以后迅速產生化學反應制造冰晶的冰袋。

　　沈放舟站在柜子前面，把冰袋里的金屬片掰開，垂眸等到冰袋里全部結成冰晶才把冰袋提在手里，走到陳漫云面前，蹲下，用手掌貼著冰袋慢慢靠近陳漫云的腳踝。

　　沈放舟沒想那么多，扭傷的部位需要快速降溫，他有點著急地把冰袋貼在陳漫云的腳踝處，但他好像忘了，這個姿勢對于現下的兩人來說，太親密了。

　　“我自己來。”陳漫云不太自在地縮了一下腿，想把腳抽出來。                        

                            

　　事實上如果情況允許的話，她更想一腳蹬死這個陰晴不定的狗東西。

　　“別動，我不碰你。“

　　沈放舟眉眼低斂著，沒放手，隔著校服褲抓著陳漫云的腳踝上面一塊，她穿著短襪，露出一截腳踝，白皙的像是奶油的顏色，沈放舟看了一眼就迅速移開目光，伸手把陳漫云的校服褲挽上去一小截，又襯著校服褲捏著陳漫云的腳踝，仔細看了看才放下心來，應該沒崴，只是有點紅腫。

　　他怕陳漫云不習慣，手就在陳漫云校服褲上扶著，沒亂動，只是單純地把冰袋貼在陳漫云的腳踝上。

　　陳漫云腳疼著，也就沒和沈放舟爭搶，說了一聲謝謝以后就安靜地靠在椅子上。

　　冰袋溫度很低，貼在腳踝上起到了鎮痛的效果，陳漫云除了最開始時候輕微地啊了一聲就沒怎么痛了。

　　......

　　兩個人都沒開口，氣氛比剛才時候還要安靜。

　　初秋的天氣，陳漫云穿著杏色的薄襪子，腳踝處那一塊布料繡著可愛的小動物圖案。

　　“這個熊挺好看的。”沈放舟沒話找話，看著陳漫云的襪子尬夸。

　　“這是小貓咪。”陳漫云看了他一眼，悶悶不樂地糾正。

　　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貓咪，而不是陰晴不定莫名其妙發火的怪同學。

　　沈放舟點了點頭，右手有點累，他換了只手繼續貼著冰袋，冰袋溫度太低，他右手剛收起來的時候覺得有些麻，活動了一下手腕。

　　“為什么突然不理我？”陳漫云沉默地看著沈放舟的動作，她真的有點疑惑不解了。

　　沈放舟到底是要干什么？

　　沈放舟怔了一下，沒想到陳漫云先挑起這個話題，他頓了一下，開口：“昨天來的那個，就只是你好朋友？“                        

                            

　　少年的聲音有點啞，或許還有點緊張。

　　陳漫云沒想到是這么莫名其妙的問題，蹙著眉，語氣很疑惑地反問他：“不然你以為呢？“

　　楊程宇不是她好朋友能是什么？她和楊程宇長得也不像啊。

　　沈放舟：“......”

　　沈放舟頓住了，我以為...我以為那是你男朋友，糾結了半天要不要做小三來著。

　　......

　　不是，就真的是好朋友啊？

　　沈放舟就在這一刻突然理解了陳漫云的腦回路，因為剛開學時候李冉對她釋放了善意，所以她愿意幫助李冉，想讓李冉可以認可她自己；因為陳漫云把他當做好朋友，所以想介紹他和楊程宇認識。

　　就像她保持著向噴泉扔硬幣許愿的習慣一樣，她也依舊保持著年幼時的純粹和真誠。

　　......

　　沈放舟嗯了一聲，就沉默著沒說話了。

　　他突然覺得這世界都太糟糕了，配不上她的真誠。

　　他也太糟糕了。

　　沈放舟頓了一下，抬眸，看著陳漫云解釋。

　　“陳漫云，我和你說個事吧。我小時候被驢踢過腦袋，所以我有時候可能...精神不太正常。“

　　陳漫云：“......”

　　看出來了。

　　陳漫云又沉默了幾秒，開口：“所以呢？”

　　需要給你水滴籌一下嗎？

　　沈放舟頓了頓，看了一眼陳漫云的臉色，小心翼翼地發問。

　　“所以，我還是你好朋友嗎？“

　　沈放舟算是聽懂了，他花花妹妹根本沒往這方面想，男朋友算是沒戲了，他還是先當好朋友吧。

　　在昨天下午之前陳漫云確實還是把沈放舟當好朋友的，但是現在，陳漫云面無表情地聽完，稍微用力，把腳踝從沈放舟的手里抽出來，冷笑了一聲。                        

                            

　　“你想得還挺美。”

　　//

　　運動會的最后一項是走方隊，按照班號順序，理科班在前，文科班在后，陳漫云上午崴了腳，被司機接走以后下午干脆就沒來了，七班的隊伍散開以后沈放舟沒走，靠在旁邊的墻上等著文科班結束。

　　方隊表演過了大概一刻鐘以后溫佳怡才和周圍人有說有笑地走出來。

　　沈放舟看著領頭的少女，語氣很淡地開口。

　　“溫佳怡，談談？”

　　要是在這之前沈放舟和溫佳怡說這句話，溫佳怡一定一百個樂意，但現在可就不是了，她剛做了壞事，心虛著呢。

　　和旁邊幾個跟班說了幾句話，溫佳怡獨自走到沈放舟面前。

　　沈放舟剛看完那些帖子，說實話寫得挺無聊的，也不知道為什么能有那么多人看，上午的現場太混亂了，大家也不想得罪人，只是含糊地說和溫佳怡有關。

　　沈放舟垂頭，覺得這事挺搞笑的，開口。

　　“溫佳怡，是我自作多情，是我對她好，你要真看不過，你不應該找人搞我？”沈放舟把煙暗滅，一腳踢在旁邊的墻根處，帶著點急躁地開口。

　　“你他媽搞她干什么？啊？”

　　溫佳怡自知理虧，心虛得不敢開口，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開口：“那個，能不能不要講臟話啊，好不文明的。”

　　沈放舟被這句話氣笑了，抬眸，帶著點冷意問她：“那你告訴我，你想干什么？”

　　我什么都沒想干啊，溫佳怡急得直跺腳，又覺得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楚，換了個話題問沈放舟:"陳漫云的腳沒事吧，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好吧這事大部分怪我...她腳沒事吧，啊？"                        

                            

　　溫佳怡也知道自己做錯了，對陳漫云的愧疚導致她現在連看見沈放舟都沒什么心思了。

　　差一點，陳漫云差一點就碰到針了，她現在想想都后怕，不管怎樣，陳漫云是無辜的，而且...溫佳怡難過地撇嘴，陳漫云之前還夸過她好看呢。

　　溫佳怡低著頭，臉因為愧疚而臉紅：“對不起，我...”

　　“和我說這些沒用”，沈放舟打斷她，“等陳漫云來了你去和她道歉。”

　　溫佳怡愣了愣，點頭：“當然。”

　　沈放舟不來說她也是要去和陳漫云道歉的，不管怎樣，她做錯了。

　　沈放舟離開以后溫佳怡皺眉，苦惱地咬了一會兒自己的指甲才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打電話。

　　“喂，爸爸，你去買點豬蹄燉湯好不好？就是上次媽媽骨折了你給她燉的那個。”

　　“那個豬蹄湯，是喝了就能不骨折嗎？崴了腳能喝嗎？沒，我沒崴腳。”

　　溫佳怡頓了頓，隔了好一會兒才帶著點哭腔地說話：“爸爸，我好像，做了一件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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