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大附中前幾年新修了幾棟教學樓,  學校領導為了管理方便，干脆安排一個年級在一棟樓，互不干擾。

　　他們這一屆的學生不算多,  所以四樓有空的教室可以讓沈放舟和陳漫云用來補課。

　　教室是前一天沈放舟收拾出來的,  以前應該是老師們的辦公室,  陳漫云坐在寬闊的桌子前看生物書,  她的習慣是先仔仔細細地通讀一遍,  邊看邊做筆記,  有什么不懂的再問沈放舟,  接著做題。

　　陳漫云在看書，沈放舟在旁邊的椅子上坐著,  他抽空把英語的閱讀理解做完，又對了答案,  手機一直是靜音狀態,  沈放舟隨便一瞥，發現李朝陽發的消息。

　　【李朝陽：沈哥，在哪兒呢？出來打球。】

　　沈放舟的食指在手機屏幕上輕輕敲了幾下，抬頭看了一眼旁邊握著筆的陳漫云,  面色平靜  地回復。

　　【FZ：不去,  在學習。】

　　言簡意賅。

　　籃球場旁邊，李朝陽捏著手機傻眼了,  不是,  大哥，別人說要學習我也就信了，您每天拽成那個樣子，放學時間說要好好學習，誰信啊。

　　李朝陽嗤笑了一聲,  不樂意地轉頭，開口和王川抱怨：“沈哥最近怎么回事啊，怎么，考了個第一名有偶像包袱了？”

　　放學時間還在這兒艸勤奮學霸的人設呢。

　　王川神情糾結地和李朝陽解釋：“不是，他最近在給陳漫云補課，老徐給他們在四樓弄了個空教室，他們在上面...公費補課呢。”

　　王川說著，用手指指了下教學樓的方向。

　　李朝陽：“！！！”

　　沈放舟那種拽哥，會給別人補課？

　　李朝陽咽了咽口水，問：“陳...漫云?就是上次帖子里發的那個？”                        

                            

　　李朝陽皺了皺眉頭，艱難地邊回憶邊念那個帖子的標題：“沈放舟和他同桌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那個帖子挺知名，知道的人一傳十十傳百，再加上運動會加持，鬧得沸沸揚揚，最后發帖子的人先害怕了，主動刪了帖子，事情才沒鬧得更大。

　　......

　　李朝陽認識沈放舟快兩年了，按他的觀察，沈放舟是個挺矛盾的人，熱鬧的時候呼朋喚友，在包廂里杯碰杯灑出酒水，喧鬧里和誰都可以說上兩句，冷清的時候又獨來獨往，一張冷臉走天下。

　　同齡人有的喜歡收集球鞋，有的喜歡打游戲，就連王川也有個固定的愛好是拼多多的砍一刀。

　　只有沈放舟，無欲無求。

　　就好像對他來說，什么都無所謂。

　　所以李朝陽聽到沈放舟主動給別人的補課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沈放舟絕對喜歡陳漫云。

　　李朝陽頓了頓，開口驗證自己的猜想：“沈哥，是不是喜歡他同桌啊。”

　　王川內心都快激動得流淚了，覺得終于有人發現了，十分肯定地點頭。

　　李朝陽特別懂地朝王川笑了笑，并且第一次覺得他離沈放舟的內心世界如此之近，再怎么無欲無求，沈放舟也才十八歲。

　　在他一生中最赤忱的年紀，心動是會露出馬腳，有跡可循的。

　　李朝陽像玩劇本殺一樣認真理了一下時間線，心里就一個想法。

　　好家伙，這哪是公費補課啊，這妥妥的公費戀愛啊。

　　李朝陽把手機屏幕按滅，抬頭看著王川提議：“川兒，我覺得要不咱們最近，就別打擾沈哥了。”

　　人家有要緊事。

　　王川點了點頭，兩個人說笑著就準備去打籃球。                        

                            

　　陳漫云一開始確實是在認真研讀生物書并且學習精神的，但當她看到生物書遺傳那一章后面的知識拓展，上面寫著。

　　——

　　【在實驗室，白色果蠅臨死前抖擻精神，與一只紅色果蠅交/配，把突變基因保存了下來。】

　　陳漫云：“......”

　　抖擻精神...原來還能這么用啊。

　　陳漫云握著筆，慢慢地笑了一下，沈放舟察覺到她的動作，看向這邊，陳漫云空著的那只手把生物書舉起來，把拓展知識的那面給沈放舟看。

　　陳漫云是真覺得這個表述真的說不出的好笑，笑得眼睛彎起來。

　　沈放舟就看了一眼生物書，隨后眼神就又落在陳漫云的臉上。

　　沈放舟唇角微勾，也笑了一下。

　　等陳漫云寫完遺傳那一章的習題，沈放舟接過來拿著紅筆給她批改。

　　陳漫云的手搭在桌子的邊緣，探著頭看著沈放舟，遲疑了一會兒，開口：“小船哥，你怎么說服老徐的？”

　　老徐那么較真的人，會主動提出讓他們來空教室補習，陳漫云想想也覺得不太可能，她想，沈放舟一定答應了什么。

　　陳漫云低斂著眉眼。

　　沈放舟剛好判完卷子，陳漫云的答案基本上沒錯，他握著紅筆打了一個大大的對勾，又在右下角花了一朵小花。

　　紅色的小花特別鮮艷，就像幼兒園時候老師給表現好的小朋友畫的那種。

　　“我沒答應什么啊。”沈放舟挺冷靜地回答。

　　生物書上有趣的發現也只讓陳漫云開懷了那么一會兒，沈放舟用手挪了一下椅子，靠近她，手腕搭在陳漫云坐著的椅子靠背上，從遠處看是一種很安全的姿態，像是他把陳漫云虛虛地保護在懷里。                        

                            

　　沈放舟直視著陳漫云的眼睛，反問：“陳漫云，你在擔心什么啊？”

　　他烏眸漆黑，眼睛又亮。

　　陳漫云本能地低頭，看著自己手指，過了一會兒聲音很悶地開口：“我怕我考不好。”

　　也怕給我補課影響你的成績。

　　陳漫云的敏銳讓她察覺到徐平峰和沈放舟一定達成了某種條件，或許是她的巨大進步，又或許是沈放舟不能退步。

　　沈放舟為了照顧她的情緒，沒有說過一個字，但她還是猜到了。

　　他妹妹在擔心這個啊。

　　沈放舟伸出手，動作很輕地拍了拍陳漫云的肩膀，安撫她。

　　“考不好也沒關系的。”

　　沈放舟沒說陳漫云一定會考好之類的話，他從來不想怎么樣，他給陳漫云補課是因為她想補起來化學生物，而他想讓她快樂。

　　僅此而已。

　　因為陳漫云是獨立的個體，不需要和任何人比什么。

　　期中考不好就期末，期末考不好就下個學期，他們，來日方長。

　　“那你考不好怎么辦？”

　　陳漫云吸了吸鼻子，又問。

　　沈放舟挑眉，總算笑出聲，回答她。

　　“沒事啊，我考不好會自己找個體面的理由的。”

　　再說，也不一定考不好，他有把握。

　　陳漫云沒說話，沈放舟把剛才判卷子的紅筆拿起來，手拉過來陳漫云的右手，陳漫云立馬就要把手抽回去。

　　沈放舟沒放手，稍微用了點力握著，把她的右手展開，陳漫云沒動了，沈放舟握著紅筆，在陳漫云的右手掌心上動作。

　　幾秒之后離開。

　　是紅色小花，平時只要陳漫云的化學習題沒有錯誤，沈放舟就會在練習冊的那頁畫一朵紅色小花。                        

                            

　　陳漫云之前還嘲笑他，說特別幼稚。

　　但是現在，陳漫云垂眸，看著掌心里的小花，是簡筆畫，很鮮艷地開在陳漫云的掌心。

　　少年看著她，語氣很溫柔地開口。

　　“紅色小花，送給我的花花妹妹。”

　　陳漫云要永遠閃閃發光，永遠燦爛如花。

　　//

　　陳漫云回到別墅的第一個反應是亮，寬闊的客廳中間挑高了好幾米，垂下來的水晶燈是唯一的光源，云珊坐在客廳中間的沙發上，看見她以后冷哼了一聲。

　　“媽媽”

　　陳漫云低頭，很溫順地叫人。

　　“秦姨說你最近都回來的很晚。”

　　云珊心情還算不錯，開口詢問，云珊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我在學校復習功課。”陳漫云手抓著校服的下擺開口。

　　“沒有必要那么上心，認真練好英語才是主要的，上次請的家教說你的美式口音有點嚴重，這不太好。”云珊皺著眉開口。

　　云珊的計劃是高中畢業就送陳漫云去英國留學，所以流利的英語是最主要的。

　　“媽，我可不可以不…”陳漫云抬頭，試探性的開口。

　　“不可以。”

　　還沒等陳漫云說完云珊就打斷她。

　　“這事沒得商量，下周六下午你把時間空出來，我帶你去見見我朋友。    “

　　云珊口里的朋友是英國某所名牌大學的校友，云珊想讓他給陳漫云寫一封推薦信。

　　”周六我有事情”，陳漫云頓了頓，撒了個謊，“靈靈找我。”

　　提到趙霧靈，云珊的臉色才算好看了一點。

　　陳云兩家發跡不過是最近幾十年的事情，說直白些，不過抓住了時代的風口，受了政策的恩惠，根基不穩。                        

                            

　　趙家卻是實業起家，再往前些，趙霧靈的祖父曾舉家紓難，傾力相助大學西遷內地和民族抗戰，后面趙霧靈的伯父從政，父親把握淮市一半的港口，未必沒有受前人恩蔭的意味。

　　趙霧靈是她父親唯一的女兒，是真正的大小姐，云珊不喜陳漫云玩樂，卻樂意見到她和趙霧靈走到一起，從她伯父手指縫里露出一點消息，背后代表的巨大利益都夠下面的人瘋搶了。

　　“那好吧，那下周日，我帶你去見我朋友。”云珊立馬又敲定了一個日期。

　　“好”

　　陳漫云勉強笑了笑，很快地上樓，到自己的房間。

　　陳漫云站在房間中央，很輕地對著空氣說了一句：“我不想出國。”

　　無人應答。

　　“我想學航空。”陳漫云又輕輕地開口。

　　字眼落在寂靜里，很快消失不見。

　　下一秒沈放舟的電話打過來。

　　“喂，小船哥。”陳漫云整理了一下情緒，接起。

　　沈放舟在那邊頓了頓，開口。

　　“陳漫云，下周考完試，我們去看煙花吧。  ”

　　今天下午他們離開學校的時候，陳漫云隨口說了一句她想看煙花。

　　陳漫云聽著聽著唇角就勾起來，.這是今天第一次，她發自內心地笑出來。

　　她握著手機，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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