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漫云和沈放舟之間的奇怪氣氛連向來神經(jīng)大條的王川都注意到了。

　　每天的吵吵鬧鬧的氣氛被安靜和沉默取代,  陳漫云不再問沈放舟問題，最常做的事情看著窗外的景色出神。

　　王川坐在陳漫云的后面，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的脖頸,  低著頭是很脆弱的姿態(tài),  陳漫云一直有一種破碎感,  或許是頹廢和流言蜚語帶來的印記。

　　沈放舟從外面回來,  陳漫云很快地移開視線,  身子朝著沈放舟的相反方向,  沈放舟垂眸,  少年背后那罐旺仔牛奶被捏在手里，在空中晃蕩了幾下又塞進暗不見天光的暗格里。

　　那天以后陳漫云等了很久,  沈放舟沒有解釋，一句都沒有。

　　淮市的秋天來臨的時候,  她和沈放舟的關(guān)系也到達了冰點,  陳漫云后來也沒再問過了。

　　她從前在物競的最高殿堂登頂，驕傲也一起鐫刻進骨子里。

　　陳漫云手指捏著化學卷子，沒說話，沈放舟把掉落在教室地上的橡皮擦撿起來,  放在陳漫云的桌面上。

　　一片陰影籠罩過來的時候陳漫云察覺到了,  但沒抬頭，繼續(xù)看著手里的卷子,  余光卻不聽話,  瞥見他，骨相很清瘦，薄唇。

　　老人說，這樣的人最薄情。

　　陳漫云指尖用力，把卷子邊緣揪出褶皺才放手,  是新一次的物理小測，陳漫云交了白卷，甚至只寫了班級姓名。

　　鄭萍幾乎快被她氣死，反復(fù)詢問她是不是不舒服，有什么難處，陳漫云一句話也沒說，像是在和自己較勁。

　　她看不見的地方，沈放舟眼神流連于她的發(fā)頂，抿著唇沉默。

　　兩個人都像吃了啞巴藥，王川先看不下去，從座位上站起來，拍了拍沈放舟的肩膀，叫他。                        

                            

　　“喏，沈哥，出去透透氣，走嗎？”

　　沈放舟怔了幾秒，點著頭站起來，跟著王川走出教室。

　　是課間時間，沈放舟和王川上了天臺，沈放舟說話的興致不高，意興闌珊地從褲子口袋掏出煙盒，熟練又頹廢地點燃，依舊是過肺，沈放舟現(xiàn)在習慣了這種抽法。

　　王川也拿了一支，但是沒點燃，瞇著眼看沈放舟，他似乎沒怎么睡好，眼下是一小片烏青，很頹，王川只能想出這么個形容詞，情感大師王川第一次看不準現(xiàn)在的情況。

　　天臺風景很好，王川扶著欄桿看下面的景色，過了一會兒開口：“沈哥...你和花花妹妹是什么情況？”

　　王川是全程在場的觀眾，見過沈放舟和陳漫云關(guān)系好的時候，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沈放舟講個化學題都要看著陳漫云笑，搞得跟個男喘博主一樣。

　　所以當沈放舟和陳漫云突然之間冷淡下來，都不愿意和對方說話的時候他就覺得有點不對。

　　王川嘆了口氣，不太明白情況，但還是勸他。

　　“沈哥，感情這事吧，來得快它去的也快，實在不行就好聚好散吧�！�

　　再這樣下去，兩個人都不好過。

　　“沒”沈放舟伸手，煩躁地撥了撥頭發(fā)。

　　沈放舟靠在欄桿上，傍晚的風從夕陽的邊界吹過來，少年過了一會兒補充，說“沒有好散。”

　　什么意思，沒有好散？所以是撕破臉了？

　　王川驚了，瞬間想到了一堆小說里的狗血劇情，類似于什么有情人終成兄妹和狗血的“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女兒�！�

　　王川哦了一聲，聽出來沈放舟不想多言，也就沒說話，自顧自地看手機。

　　李朝陽問他去不去打球，他回了句好。                        

                            

　　還沒等王川站起來，天臺的進口處有聲音，幾個男生說笑著上來。

　　不知道誰先挑起這個話題，總之，其中一個問了句，“誒，孫凱，你們班那個第一名”說話的人頓了頓，讓人聽不出語氣地補充，“怎么樣了？”

　　他嘴里的孫凱也是七班的學生，孫凱疑惑地抬頭。

　　“哪個��？我們班兩個第一名�！�

　　沈放舟是，但陳漫云也拿過第一名。

　　“你個呆瓜，那個女的轉(zhuǎn)校生啊�！眴栐挼娜颂裘�，朝旁邊啐了一口，問。

　　“哦，你說陳漫云啊，我不知道啊，她最近好像和沈放舟分手了�！�

　　孫凱平常也就普普通通一個學生，知道的不多，但這件事堪稱七班第一瓜，想不知道也難。

　　問話的人笑了笑，摸著下巴，眼神不屑地笑了笑：“嘖，你們班那個...長得挺漂亮的，玩起來肯定帶勁�！�

　　他說完以后旁邊幾個男生很懂地笑了笑。

　　年級里的第一名，物競無敵手，又長那么一張臉，沈放舟前段時間跟被她下了蠱一樣，年級的大集會都敢亂來。

　　沈放舟的前女友啊...

　　問話的人很痞地活動了一下身體，思考這件事的可能性。

　　他考不過沈放舟，打架也不大能打過，但要是能搞到陳漫云，那多帶感啊。

　　他把陳漫云比作一幅名畫，因被沈放舟擁有過而升值。

　　陸陸續(xù)續(xù)又說了很多，或下流或難堪，全部關(guān)于陳漫云。

　　沈放舟的臉藏在陰影里，王川的角度看不清他的神情，但還是有點擔心，邊說話邊站起來：“沈哥，我出去警告他們一下�！�

　　王川沒能站起來，因為沈放舟按住他的肩膀，自己站起來，悄無聲息出現(xiàn)在問話人的身后，他沒遲疑，腳直接揣上去，胳膊從后面拽著他的脖子，沈放舟下手沒收著力氣，拽著他一路拖到天臺的邊緣。                        

                            

　　拳頭砸下去，眼睛沁出紅色，拳拳到臉，剛才說話的人大驚失色地呼喊。

　　事情發(fā)生的太突然了，在場的人誰也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要沖上去拉開兩個人，準確的說是把問話的人從沈放舟拳腳底下就出來。

　　還沒接近，就被王川攔下來，王川胳膊攔著，笑嘻嘻地說話：“誒，人家兩個人的事，你摻和什么啊�！�

　　王川說完，又朝著孫凱說話：“孫凱，以前真是沒看出來，你也是個爛人啊。”

　　王川嘖了一聲，語氣似乎很惋惜。

　　孫凱一下子呆住，知道沈放舟他們應(yīng)該全都聽到了。

　　“王哥，我們剛才...剛才是說著玩的，沒那意思�！睅讉�人面面相覷，賠笑著和王川說話，又補充，“開個玩笑，玩笑而已。”

　　王川聳肩，胳膊還是沒讓開，繼續(xù)笑著：“沈哥也是和他開開玩笑嘍，你們這么緊張干什么。”

　　周圍人悻悻地收回手。

　　剛才那些話他王川可是也聽見了，確實欠打，王川把人攔下，看了一眼沈放舟。

　　沈放舟比地上躺著那個人高，用力壓著他，沈放舟拽著那個人的領(lǐng)口，眼神帶了冷意和戾氣，罵他：“你他媽有病，有病是不是。”

　　剛才開口的人也就是個花架子，沒什么真本事，沒掙扎了幾下就被沈放舟壓著打了，他咳了幾聲，沒來得及說話。

　　因為沈放舟拽著他的領(lǐng)口，要把他撞去天臺的墻壁，水泥砌的，邊緣鋒利而粗糙。

　　王川心跳了一下，急忙過去攔住沈放舟，拽著他的胳膊，一點點讓他泄了力氣，沈放舟眼見還是紅的，喘著氣，眼神還盯著地上的人。

　　王川勸他：“沈哥，算了�！�                        

                            

　　再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沈放舟瞇眼，他剛才也被碰到，伸出手背來抹了下額角，有點流血了，他反而笑了，反問王川：“算了?”

　　“憑什么，嗯？”

　　憑什么就這么算了？

　　憑什么這么說陳漫云?

　　沈放舟把外套脫下來，王川沒攔住，沈放舟沉默著繼續(xù)用力。

　　王川比沈放舟著急，沈放舟是完全沒考慮后果的打法，再繼續(xù)下去遲早會出事，王川跺了跺腳，捏著手機給陳漫云發(fā)短信。

　　又過了好幾分鐘，天臺的鐵門啪嗒一聲再次被人打開，沈放舟扭頭，看見陳漫云站在那兒，眼神看著他說話。

　　他心跳漏了一拍，比剛才任何時候都手足無措，周圍太喧囂，他沒聽到，問她：“你說什么？”

　　陳漫云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忍住沒掉下來，聲音帶著哭腔，開口：“我說，小船哥，別打了�！�

　　沈放舟頓了頓，把領(lǐng)口放開，從地上站起來，隔著喧囂的人群和她說，好。

　　被打的那個跌跌撞撞地爬起來，被周圍人攙扶著離開天臺，王川笑瞇瞇地跟在人群后面出去，臨走前把天臺的門虛掩住。

　　聲音驚動了沈放舟和陳漫云，兩個人一起抬頭看他。

　　王川嘿嘿笑了兩聲：“沒事沒事，我先走哈，你們好好聊，好好溝通哈�！�

　　說完就利索地離開。

　　兩個人很沉默，陳漫云靠著天臺的墻壁，慢慢滑落著想坐下。

　　沈放舟瞥見了，把校服從旁邊撈起來，遞給陳漫云，讓她墊著坐在下面。

　　他剛打過架，脖頸和耳朵處都是緋紅的顏色，眉峰處有傷，應(yīng)該是剛才混亂中被劃傷的，陳漫云看著傷口，問他：“疼嗎？”                        

                            

　　沈放舟頓了頓，似乎才想起來這處傷口，不自在地用手摸了摸，語氣故作輕松地說沒事。

　　要不是陳漫云他現(xiàn)在就想追出去繼續(xù)打。

　　陳漫云看著他的傷，沒說話。

　　沈放舟笑了笑，繼續(xù)逗她：“妹妹，我沒事，小打小鬧，你見誰打得過我�。俊�

　　他語氣越輕松，陳漫云越想哭，眼淚簌簌地流下來，陳漫云哭著問他：“你為什么打架？”

　　沈放舟聲音一下也沒停頓：“不為什么，我就看他不爽�！�

　　陳漫云直起腰來，含著水霧的眼睛直視他：“王川剛剛跟我說了。”

　　沈放舟頓了一下，他想王川嘴是火箭炮嗎，這么能說。

　　他嗯了一聲，伸手摸摸陳漫云的發(fā)頂，哄她：“妹妹，別怕。”

　　不要哭陳漫云，我在這里。

　　傍晚風聲簌簌，但他語氣絕對溫柔。

　　流言蜚語而已，陳漫云競賽后從不在意，但她還是想哭，一字一句地控訴他：“  小船哥，你不要我了。”

　　怎么能這樣呢沈放舟，你把我拉上岸，又把我拋棄在人海。

　　沈放舟挑眉，伸手，動作很輕柔地用指腹擦干凈她的眼淚，他呼了口氣：“陳漫云...我...”

　　陳漫云仿佛知道他要說什么，搖著頭打斷他，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我不聽...我不要...不要分手�！�

　　她太著急，以至于呼氣都不順暢，哭著搖沈放舟的手，說不要分手。

　　沈放舟心突然就覺得難受，他以為他愛她，所以逼她分手，想讓她出國，但他忘了陳漫云是只小兔子，敏感又愛哭。

　　他的愛太自以為是了。

　　這是他的玫瑰，他要為她掃凈庭上風雪，也要為她披荊斬棘。                        

                            

　　沈放舟聲音很輕，攬著她的肩，哄著她：“不分手，不會分手。”

　　陳漫云的眼淚頓住：“真的？”

　　沈放舟點頭，說真的。

　　過了幾秒，他再次開口，像是少年的不好意思，再次向他心愛的姑娘保證：“沈放舟永遠熱愛陳漫云�！�

　　陳漫云點頭，眼睛盯著他開口。

　　“那你吻我�！�

　　沈放舟：“......”

　　不是，他妹妹怎么了？

　　“吻我”

　　陳漫云催促他，略帶哭腔的發(fā)號施令，她剛剛得到確定的愛意，所以有恃無恐。

　　沈放舟頓了頓，看了一眼陳漫云，她剛才哭過，眼睛里水霧彌漫，臉頰有桃花色。

　　看起來就...特別好親。

　　他俯身，很用力的一個吻，吻上來時候是微涼的，慢慢渡上溫熱，唇齒磕磕絆絆的聲音被淹沒在口中。

　　熱氣從她唇呼出，帶著旖旎的色彩溢上胸膛。

　　又過了一會兒，沈放舟突然放開她。

　　陳漫云還是懵的，仰著頭用眼神問他。

　　沈放舟也覺得有點尷尬，換了個動作，壓抑的喘氣，和她解釋：“不能再親了�！�

　　再親他控制不住了。

　　陳漫云沒聽懂，問他：“什么？”

　　沈放舟：“......”

　　他妹妹也就這點膽兒。

　　沈放舟冷靜了幾秒，抱著她慢慢平復(fù)呼吸。

　　天臺風聲寂靜，沈放舟又哄了陳漫云半天，陳漫云抿唇，問他：“那天，為什么不給我看手機�！�

　　陳漫云也不是非要看，但沈放舟那天的行為實在是太反常了。

　　沈放舟沉默了好幾秒，然后開口：“妹妹，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陳漫云：“嗯，你先說�！�

　　她再決定信不信。                        

                            

　　沈放舟呼了口氣，在心里向王川說了聲抱歉：“王川那天給我發(fā)短信，說他得了痔瘡，讓我不要告訴任何人�！�

　　“妹妹，你也不要告訴別人，王川他...自尊心挺強的�！鄙蚍胖垩a充。

　　陳漫云：“......”

　　王川...這么身殘志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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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回去時候沈放舟和陳漫云視頻以后，沈放舟慢慢癱在床上，呼了口氣，給云珊打了個電話。

　　云珊問他是已經(jīng)分手了嗎。

　　沈放舟說沒有，他伸手揉了揉眉毛，不小心碰到了傷口，輕聲嘖了一聲，開口。

　　“喂，我想...和你談?wù)劇！?br />
　　陳漫云不想出國，也不能被她父親操控一生。

　　為了這個，他可以付出一切。

　　總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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