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忍正在閉目，聽到推門聲，就見沈青斕穿戴整齊，對他說了一句：“我餓了。”
然后不待他有任何回應，往樓梯那邊走。
顯然，她餓了沒有打算吃客棧里的東西。
段忍抬腳跟在她身后，只是路過武浩的門時，正要再喊幾個人，沈青斕忽然回頭，“不用驚動他們，我就去客棧旁邊小攤坐坐，很近，也很快回來。”
她在窗口，看到街道上仍有夜食小攤，烤肉飄香，生意火爆。
早先來過塘縣一次，自然知道這里的燒烤也算是一絕，才下去吃的。
護衛們也難得睡個好覺，她不想去吃個夜宵還搞出大動靜。
段忍猶豫一下，收回了敲門的手，默默跟在她身后。
今夜沈青斕穿的素淡，一頭柔順的青絲流瀉在腰后，隨著她走動輕輕蕩著。
偶有風起，吹的幾根發絲俏皮，落在她的鬢頰邊……
讓段忍想起她喝醉的那一夜。
想起她的頭發纏繞在自己手腕上的微涼，絲滑，如細膩的肌膚一樣。
他攥了攥手中劍，最終別開了眼。
卻沒注意二樓盡頭的窗戶推開了一條縫隙，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他們。
沈青斕確實走的不遠，因為小攤就擺在客棧的附近，畢竟大晚上的，就客棧的生意好掙些，小販又不傻。
他們到的時候，比較幸運遇到老板娘剛收拾出來的座位。
老板娘是個會做生意的，見到客人氣度不凡，立刻把桌子多擦了幾遍，擦得锃亮。
沈青斕坐下后，只是看了段忍一眼，段忍就在她對面坐下了。
沈青斕這才將過往覺得好吃的烤串都點了，然后特意注明，微辣就行。
上次的重辣她吃出陰影了。
老板娘樂呵呵下去。
等待上菜的時間，二人仍然是沒有一句對話，像是陌生人拼桌而坐一樣。
只有周圍的人喧囂包圍著他們，讓他們偶爾看著也不是那么冷。
隔壁桌還有幾個喝酒的江湖人士，吆五喝六，說著方言，喝的興頭上哈哈大笑，那場景不由讓沈青斕又想起段忍陪她喝酒那次。
自從那次出糗，她許久不再碰酒了。
忽覺感慨，沈青斕抬手跟老板娘要了一壺酒，一個酒杯，自己喝。
小攤上的酒摻了水，聞著沖，其實淡，淡的像是她跟段忍的交情。
最終也會淡如白水，等到了夷然，再也不見……
烤串上的速度的比想象中的快些，沈青斕喝了三杯，就上了大半。
她看著烤的金黃的肉串，終于跟段忍說了一句話，“試毒。”
若想試毒，酒水也可以試的。
可是沈青斕沒讓他試。
因為她太清楚段忍在當職期間，一口不喝的原則，所以酒杯都只要了一個……
段忍很配合，拿起了一根牛肉串嘗過，說：“沒毒。”
沈青斕說：“牛肉串沒毒，那五花肉串有毒呢？”
段忍又試了五花肉串，素串，每樣都嘗了一遍后，沈青斕才吃了兩個素串，然后就說飽了。
可是她卻點了一盤肉串……
看著桌面上剩的肉串，她似乎很不在意，輕飄飄的甩一句，“沒有我想象中的好吃，你解決掉吧，要是不喜歡吃，就丟了。”
其實味道很好，辣度也可，沒有不好吃。
段忍沒丟，最終默默吃了。
這期間二人仍然無話，沈青斕喝了幾杯酒后，就不想喝了。
單手支頤，不知望向遠處的什么，清亮的眼睛像是暈開了一層霧。
寬大的袖口因她這個動作堆疊在手肘，露出一截如玉的胳膊。
腕上的暗紅色藤鐲在燒烤攤偶然跳起的火光映襯下，亮的些微晃眼，像是鍍了一層細膩的釉一樣。
加上她生的就美，這副模樣，自然就吸引了攤上不少人看她。
當肉串還剩幾根時，段忍放棄了不浪費的原則，說：“我吃飽了。”
沈青斕這才回神，哦了一聲，說：“結賬吧。”
自然是段忍結賬，老板見二人點的多，還抹了個零頭，然后說著好話，期待再來。
沈青斕淡淡應了一聲，起身的時候，不知道什么時候裙擺被壓在了凳子腳下，讓她踉蹌了一下。
幸好段忍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旁邊的老板娘關心道：“小姐可是醉了？哎呀我這酒都是自家釀的，比較烈，您喝那么多，我剛剛就擔心您醉了呢。”
沈青斕沒醉，這摻水的酒再來一壺也不見得醉。
能讓她醉的酒都是好酒。
可誰知道她剛想推開段忍站好時，忽然聽到段忍問：“醉了？”
很輕的兩個字，但是沈青斕不知道自己的錯覺，竟然覺出一絲溫柔來。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今夜吹多了風，所以腦子不清醒，竟然沒否認。
手從推的動作改為捉住了他的衣袖。
然后緩慢的，緩慢的將力氣放松，仿佛真的醉了，站不穩，靠在了他的胸口，說：“沒醉，就是有點暈。”
那就是醉了。
因為醉了的人永遠只會說自己沒醉。
段忍見識過她的酒量，沒有懷疑，只是輕嘆。
又菜又愛喝。
“屬下送您回去好嗎？”
他的語氣，確實是溫柔的。
溫柔的讓沈青斕不知道為什么莫名覺出一股委屈。
不是會好好說話嗎？
那為什么總是冷臉對她？
喝醉的人可以發脾氣，發瘋，所以沈青斕又一下子推開了段忍，“不要……不要你送，我自己走。”
她踉踉蹌蹌的，真的往前走。
一會兒嚷著要去吃碗仔糕，一會兒說要去逛青樓，一會兒說段忍是個小人，逮著機會使勁兒說他是小人。
蛇形走位，語無倫次，含糊的語氣，沈青斕的演技并不遜于曾經的顧大人。
段忍分辨不出，也沒心思分辨，注意力一直在她的腳步上，生怕她摔了。
畢竟這里人多，真要抱她回去，對她名聲也不好。
所以他只能時刻關注。
可是他越溫柔，就讓沈青斕越是鬧騰。
因為……貪戀他這一絲溫柔啊。
若不是醉了，他不會這么跟自己說話的。
沈青斕不明白啊，最終在路過客棧旁邊的巷子時，被一個石子絆的趔趄時，跌在了段忍懷里。
她不鬧了，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耳朵貼在他的胸口，又再次聽到了那股強有力的心跳聲。
莫名，讓人心安的聲音。
“段忍……”
她喊了一聲，聲音軟綿綿，黏糊糊的。
段忍最終沒推開她，反而托著她的腰，怕她滑下去，嗯了一聲。
就這么簡單的一個字，讓沈青斕不知怎的覺出一絲寵溺。
她在他懷里蹭了蹭，說：“你身上有奶香味。”
段忍：“……”
傍晚從段忍身邊路過的時候，她以為是自己聞錯了。
直到現在，她確定，極其清晰的確定，段忍身上真的有一股甜絲絲的奶香味。
像是……牛乳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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