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這么開心，雨霖春閣的滋味想必還不錯——”

        清幽的女聲在他耳邊幽幽響起，又隨即被黑暗的小巷吞沒。

        巷道悠長又寂靜，黢黑的原處仿佛一個張著大嘴等著吞噬一切來物的巨口。

        本來極為靜謐的小巷，冷不丁傳來一句聲響，趙二被嚇得心跳巨震，后背一陣密密麻麻的刺痛癢意，冷汗倏地就下來了。

        趙二心道自己肯定不是來人的對手，正要逃命，卻沒注意身后飄然站立了一個身影。

        電光石火間，他的脖子被一股巨力死死扼住。

        不容他反應，來人隨手一甩，他背后便立刻傳來了與小巷墻壁相撞的劇痛。

        他臉色漲得青紫，喉嚨發出“嗬嗬”的無力掙扎的嘶鳴聲，進入心肺的空氣愈發稀薄。后腦、肩背連同尾椎都被剛剛的隨手一甩造成了巨大傷痛，一時竟都有些麻木。

        隔著手套，他被扼住后鼓脹的血管中難以流動的鮮血仿佛都感受到了那雙手的冰冷。

        他指如雞爪，無助地想要抓住什么，又或是扔個符咒出去。

        “好了，對我們的敲門磚溫柔一點，弄死了可就不好玩了。”

        清冷的聲音響起，帶著絲絲趣味，浸透了漠視人命的淡然。

        祁時沒讓他的打算成真，她靈氣化針，封住他的周身穴道，又掐了個禁錮法陣，確保萬無一失。

        鄒瑜聽話地松了松手中的力道，感受到手下惡心的屬于他人的肌膚觸感，一時有些汗毛乍立，看向祁時的眼中帶了點委屈。

        她只說了把人控制住，又沒說怎么控制住，這不是你自己的下意識反應嘛。

        祁時無辜地回望，對他眨了眨眼睛。

        不過，對于嫖客，或者無論他進雨霖春閣干什么去了——總之不像好事，都不用手下留情就是了。

        尤其是……他身上遺留的那股濃重的鮮血和腐血的味道交雜，令人作嘔。

        顯然，只動嘴，不動手的搞事情還是比較有趣的。

        “前輩……前輩饒命……”

        二人將趙二制住的動作行云流水、雷厲風行，沒有發出一聲多余的聲響，像是做慣了打家劫舍的配合一般默契。

        對于趙二從牙縫中擠出的求饒，她淡淡掃了一眼，毫無感情的鳳眸令后者周身一冷，陷入絕望。

        完了……完了……不知何時惹到了這兩尊煞星，終日打雁結果反倒被啄了眼，向來只有他埋伏別人下黑手的份，看來他今天在劫難逃了……

        祁時對趙二的求饒充耳不聞，懶得審訊似的逼問，她從靈鐲里翻了本鄒瑜扔給她的禁術，“我記得看到過來著……”

        “？什么”

        “就在……這里。”

        “現學？！”

        鄒瑜眼睛睜得有些大，一會看祁時，一會看她手里的書，來來回回掃視。

        祁時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那倒不是，練過，就是畫陣手勢忘記了。搜靈術，這可比吐真藥水、測謊儀好使多了。”

        直接去人家的記憶里扒著看想要的東西，是個霸道之極又毀人不倦的禁術。

        鄒瑜頓了頓，看著自己沒學明白的禁術，望向祁時的眼中一時充滿了對學霸的敬畏之情。

        “吐真藥水、測謊儀……聽名字感覺也很有用，在哪能買到？或者是自己做？”

        “啊這……你先飛個升？也許就能買到了。自己做嘛……”

        祁時琢磨了一下，“我好像也不知道配方，要不你研究一下？”

        “？”

        趙二心如死灰地趴在地上，宛如一條待宰的羔羊，抓他的兩人還旁若無人肆無忌憚的聊上了……

        被搜尋了記憶的趙二如同一條死狗般被扔在了地上，雖然還沒死，但他靈識已散、三魂七魄去了大半，等不到明天日出就得斷氣。

        祁時神色淡淡地補了個刀，送他干脆利落的走了。

        反派死于話多，算一算她倆這次堵人花的時間還不少，趕緊補個刀清凈。

        靈識中翻閱的那些記憶，充滿著背叛、算計、殺人越貨、虐殺，各種黑暗重口的玩意層出不窮，把她惡心得不行。

        “小東西，長得丑，玩得倒挺花。”

        “你還好嗎，有哪里不舒服嗎？”

        鄒瑜見她翻完記憶后的臉色不好，神色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沒事，只是被惡心到了。走吧，等會又有夜巡的了。”

        祁時從他身上翻出了個刻著鳶紫花的玉牌，把他身上其他值錢的東西撿了，偽裝成殺人越貨的場景，這才招手喚他。

        等明天，自有城中清掃的人來處理了……這些垃圾。殺人奪寶，在這你死我活的殘酷法則下，太過正常了不是嗎。

        城規只能管住它能管的人，至于實力強大、無法抓住殺人現場的，那就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不然，僅憑著入城交的那塊靈石，你還指望長樂城為你發通緝令破案？

        那還是做夢來的比較現實。

        鄒瑜聽完了她的回答，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些。

        見她無事，便安靜地看著她動作，一邊凝了些水，摘下了星云紗制的手套，慢條斯理地洗手，看著好乖。

        他垂著睫毛，在下眼瞼處掃下了一片暗影。

        水液在他手上緩慢凝集、匯聚，再成股留下，留下一道黏膩的濡濕痕跡。

        因為剛剛用力，他的骨節粉色更重，白嫩的皮肉中青筋微凸。

        聽見祁時的話，他乖乖跟上。

        祁時瞥了他一眼沉靜的面色，彎了彎唇角，“我們正直的劍仙大人，有沒有覺得不適應啊？”

        “他死有余辜。”

        “哈哈，那如果有一天，我想殺沒有罪過的人呢？”

        “一定會有原因的，我也……不會讓這一天發生。”

        他垂下眼，不理會祁時聲音中的些許嘲諷之意，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堅定。

        “無趣。”

        祁時撇撇嘴，修長的指尖把玩著那枚刻了鳶紫花的玉牌。

        多純潔無暇的玉石，入手溫潤；鳶紫花的花樣也好看，寓意也不錯。可惜，兩個美好的事物結合，卻是一枚打開污濁之地的鑰匙，被用來干那些下流的勾當。

        若玉有靈，應當也會不開心的吧。

        只是有件事，有點困擾到祁時。

        她變臉速度一流，看向鄒瑜，瞧著帶了幾分眼巴巴的可憐意味，“你既然會煉器，不知可還有預備的劍，能借我一用的？”

        搖光用起來聲勢、陣仗太大，她有好幾次都下意識地想召喚命劍，又生生忍住了，憋得很困難。

        她暫時不想讓天心宗這么早找到她。

        鄒瑜一愣，臉上帶了幾分無奈，“出島前，我問起來搖光，就是想說這個。”

        他從靈戒中掏出一條玉盒，遞給祁時，示意她打開。

        一柄細長如柳葉的銀白色靈劍靜靜躺在玉盒中，劍身縈繞著一圈淡淡的寒氣。

        “此劍名為皓白，劍長兩尺一，由寒鐵玄晶、無涯冰魄煉制，對冰靈根有增益效果。”

        祁時握住劍柄，觸感有些冰涼。她適應了一下劍重和長度，靈巧地挽了一個劍花。

        劍拿到手，她神色一變，挑挑眉毛，可憐的小樣兒不見了。

        “謝了。”

        雨霖春閣認牌不認人。

        祁時按照記憶里看到的方法，將玉牌注入靈力，門口的法陣感應到玉牌，憑空出現了一個旋轉的靈氣波紋。

        剛買的面具有用了。

        二人戴上面具，鄒瑜捏了個法術讓它變得堅固不易脫落，同時更貼合二人的臉型。

        祁時輕車熟路地走進去，一進去便是一道曲折蜿蜒的封閉回廊。

        沿著回廊走到盡頭，便是一個裝飾極盡奢華的小房間。

        為了保證隱蔽性和匿名性，在這樓里不會遇到旁人，一條回廊通往一個房間，，彼此之間不會穿插打通。

        房內內裝扮的頗為豪奢華美，云頂檀木梁、沉香木闊床、鮫綃寶羅帳。打眼一看，似乎除了裝修精美外，并沒什么不同。

        可……

        桌上擺了本做工精細的書頁，祁時隨手翻了翻。

        跟那趙二記憶中的一樣，那書仿佛就是人販目錄，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它不能提供給你的。

        趙二也是殺人越貨時意外得了這玉牌，弄清楚門道后，這還是他第一次來玩。

        雖然花了大筆靈石，讓他有些肉疼，但著實滿足了他好虐殺的惡癖，玩得很是過癮。

        當然，他沒靈石后，也是毫不客氣地掃他出門。

        閣內實力強大的修士讓他絲毫不敢起任何反抗之心。

        只要有靈石，人妖魔、吹拉彈唱、驕奢淫逸、能弄死不能弄死的，各種種類都有。

        祁時面無表情地掃過露骨的畫冊，跳到了妖的分類下，抽空看了眼鄒瑜。

        后者正有些無措的坐在一旁椅子上，好奇地看了眼置物架上的長鞭，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是做什么用的，被燙到了似的移開眼。

        他看向她，對上她若有所思的目光，背后一涼，反射性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嗤——”

        祁時沒理他，神色淡淡，垂眼繼續翻了翻。

        圖冊上沒有兔妖。

        不知道是已經被人買走了、弄死了、或是……還沒上架？

        她神色輕松，似是并不在意那兔妖的死活。

        本來也是，兔妖本就和她毫無關系，只是為了一時的好奇之心，這才逐漸探查到這里。

        這個世界對她來說，就是一場真人vr游戲，只是得需要自己去主動觸發一些任務，才更有沉浸式體驗的效果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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