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城長這么大以來從沒接受過這么艱難的考驗。

        太考驗意志。

        其實時間待久了,  他也稍微能摸清楚憐的一部分性格——安靜、內向、不太會拒絕別人。如果昨晚他再強勢一點，少年就算怕疼也不會反抗得太厲害。

        可他不愿意那樣。

        總有什么，還不夠。

        顧城擦完最后一點膏藥，對著紅腫處吹了吹,  眼看著那點嫩肉顫了顫,  他手指微蜷著：“……別亂動。”

        楚憐委屈,  制止他：“你別吹了，很癢的。”

        顧城看他嬌得不行的樣子,  有些想笑,  但聲音里是未曾察覺的寵溺：“一會兒疼一會兒又癢,  到底是疼還是癢？”

        楚憐抿著唇不說話了。

        過了會兒，輕輕柔柔的聲音落在顧城耳邊：“我好餓。”

        “我煮了粥。”顧城起身,  將褲子一點點提到楚憐腰間，又在他額角輕輕吻了下，“還想吃什么？”

        楚憐吃食偏好沒那么明顯,  所以就算共同住過一段時間,  顧城也不太了解他愛吃什么。

        “沒想吃的了。”楚憐說完，就要下床,  卻被顧城一把按住了腳腕。那截腳腕很細很白,  男人一只手就能握住。

        他的憐憐太瘦了。

        以后一定會好好養。

        片刻,  顧城將毛絨絨的拖鞋套在楚憐的腳上,  卻又不讓他沾地。楚憐也懵了：“那我怎么下樓？”

        顧城蹲下來：“你可以向我求助。”

        楚憐：“讓你背我過去嗎？”

        “嗯。”

        楚憐打開雙臂，很自然地按上男人的肩膀,  “那你背我。”

        顧城將人輕輕抱在背上，手臂托著骨骼分明的腿腕,  出房間前,  又側過頭。楚憐見他似乎有話對自己說,  立刻湊過去：“怎么了？”

        少年溫熱的呼吸就打在他的耳畔，隨后又十分自然地勾住他的脖子。

        顧城又轉回去，嘴角的弧度輕輕上揚。

        很好。

        就是這樣。

        楚憐正在逐漸熟悉這樣自然的親昵。

        當知道同樣有人覬覦少年時，顧城第一反應是害怕，害怕他受到傷害，害怕他被人搶走——如果有可能，他真想把對方藏起來。

        他有這樣的黑暗面，可同時，愛意又可以戰勝人類的欲念。

        他愿意將時間花在楚憐身上，讓對方習慣自己的存在，習慣擁抱、接吻、或者更親密無間的融合。

        他要讓楚憐完全進入自己的世界，而他，也將悄無聲息浸透對方的世界。

        而楚憐，絲毫不知道自己被顧城安排在他未來的生活里。又一次將人哄睡后，楚憐回了房間，已經很晚，可他深陷在床上睡不著，突然開口：【顧越和楚寧那邊的劇情還需要我嗎？】

        系統：【我看一下。已經完成了50，對于你一個炮灰這些進度足夠了，我們的主要目標還是攻略目標的好感度。】

        楚憐問：【那攻略進度到百分之百的話，我們是不是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系統：【嗯。】

        顧城的好感度已經是九十九了。

        楚憐沒說話。

        系統看他情緒不對，主動開口問道：【宿主，你在想什么？】

        楚憐：【前天用了手機語音播放，放了三小時顧城都沒睡著，昨天在浴缸里放了艾草，泡了半小時他更清醒了。今天我讀了一會兒書，他就睡著了。】

        系統：【所以呢？】

        楚憐盯了好一會兒天花板：【我覺得，他太依賴我了，就像我生病時依賴那些藥一樣。】

        系統：【這有什么不好的嗎？】

        楚憐皺起了眉：【不好的，我是要離開的。】

        他也不知道此時有些酸澀的情緒是從哪里奔涌而出的，也許是眼睛和鼻子，也許是心臟。

        十一月初，顧城要去鄰市出差一周。

        男人走后，家里的別墅顯得有些空蕩，楚寧趁著他和助理不在打算自己去公司附近的超市一趟。

        他買了檸檬蜂蜜，和一些助眠香薰，因為不知道哪個時刻顧城的好感度就到頂了，所以得提前將那些玻璃罐填滿。

        然而似乎有人不讓他實現這個想法。

        楚憐拎著口袋走在路上，系統剛提醒“后面有人跟著”，下一秒，他還來不及轉頭就被手帕捂住了口鼻。

        好、好暈。

        楚憐失去了意識。

        【宿主，醒醒！】

        【快醒醒！】

        頭好暈……

        楚憐想睜開眼睛，然而眼前一片漆黑。等意識稍微清醒過來時，他才察覺到自己是被一塊黑布蒙住了眼。

        周圍灰塵很重，他吸了下鼻子，直接嗆出了聲。

        像是被迷暈的后遺癥一般，他的五感遲鈍了很多。

        系統的聲音又出現了：【宿主你終于醒了。】

        楚憐：【這是哪兒……】

        系統將自己掃描到的描述給他聽：【這應該是個倉庫，一個主臥那么大，里面天花板開了兩個燈，門就一個，現在關著，右邊有一個窗戶。】

        剛才渾身沒力氣，現在稍微動彈了下，楚憐發現自己被綁住了，掙扎不開。

        系統：【宿主你被綁在了凳子上，而且……】

        楚憐有種不好的預感。

        系統：【你沒穿褲子。】

        楚憐：【……】

        所以，大概是個變態把他綁過來的。

        系統以為楚憐會邊發抖邊哭，可出乎意料，他只是靠在椅背上，問它周圍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劃破繩子。

        系統在周圍找了一圈：【好像沒有，只有墻角那有幾個大桶，看起來應該是廢棄的。不過，你不害怕了嗎？】

        楚憐：【我怕變態，但變態現在不在這里。】

        他剛在腦子里跟系統說完這句話，門口就傳來了聲音。

        ——極其刺耳的、笨重的，聽上去就像是沉悶的陳年鐵門發出的。

        門內頓時有了光線，光亮透過了楚憐眼上的布條，同是，他也聞到了些許鐵銹味道。然而系統的機械音都開始有點發顫：【楚……楚楚楚寧！】

        楚憐怔住，他想過自己被綁來的理由——大概是綁匪看他和顧城關系好，想用他來要錢。

        可楚寧……為什么要綁他？

        腳步聲慢慢靠近了，男人的聲音很柔很輕，親昵道：“憐憐，你醒了。”

        原本還算鎮定的楚憐一聽見他的聲音，開始害怕得牙齒發顫，嘴唇哆嗦：“你、你綁我來干……干什么？”

        他的聲線里儼然帶上了平時未有的哭腔，小巧的鼻尖和耳垂都變成了粉色。

        雖然眼睛被蒙上了，可依舊能夠知道，已經濕潤的布條下，楚憐那雙眼睛會泛著怎樣的眼淚。

        楚寧上前兩步，蹲在楚憐面前，摘掉了楚憐臉上的布條。

        果然，跟他想的一樣。

        哭起來很漂亮。

        因為一直悶在布條里，楚憐眼周一圈已經被眼淚沾染得濕熱，他眼尾泛紅，顫抖害怕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眼睛又起霧了。

        楚寧伸手過去。

        奇怪。

        明明哭起來很好看，但他卻又想幫他擦眼淚。

        蒼白的指節擦拭著淚痕，觸碰的一瞬間，楚憐被冰得一哆嗦，嘴唇慘白。看著他的模樣，楚寧冷淡笑了聲：“怕我？”

        楚憐將緊抿著唇松開，上面還留著齒痕，這讓他的唇色看上去沒有那么慘淡：“你……要干什么？”

        “你之前都‘哥哥’‘哥哥’地喊我，為什么現在卻又怕我？”楚寧用平靜卻幽深的眼神盯著他，像是暗地里病懨懨的惡魔，“我們好好一起生活不行嗎？為什么要搬出去。”

        可能是害怕過了頭，楚憐的身體顫抖地沒那么厲害，“你到底想干什么……”

        “當然是想，跟你一起生活。”楚寧的視線順著楚憐寬大的白色t恤往下落，直到那處明顯紅腫的皮膚上。

        他的神色變得隱晦不明，聲音也沒什么溫度，嘴角卻揚起個詭異的笑：“那里是顧城磨的？”

        楚憐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好像很喜歡他。”楚寧繼續用著這種語調，手指順著他的小腿線條往下，一直到腳踝。

        白皙的、還留著青筋的細瘦腳踝就這樣被楚寧捏住，他沒用多大力氣，似乎也害怕楚憐疼，突然道：“這里是我的家鄉。”

        沒頭沒腦的一句，讓楚憐怔住。

        “是生我的地方，卻不是養我的地方。”

        “楚天陽他們從這里帶走我的時候，我才六歲，后來他們養我，讓我受教育，讓我出國，再讓我回國來公司，好像養育之恩也不過如此。”楚寧在那塊潔白的腳裸上落下輕輕的一吻，“可是我知道，如果沒有他們，我的父母也不會死，我會繼續留在這個美麗的小島上。”

        楚憐盯著他，卻不經意瞥見他右手腕上，原本戴著的表不見了。

        上面有條清晰的蜿蜒的傷疤……

        系統：【警告！這個楚寧有過自殺或者自虐行為，屬于反社會人格。】

        楚憐心底猛地一沉。

        “我恨他們，我也找不到存在的價值。不過有年我許過一個愿望。”楚寧笑得溫柔，“帶我的愛人來這里，度過余生。”

        “楚憐，你愛我嗎？”

        楚憐的嘴唇已經看不到血色了。

        少年的反應楚寧都看在眼里，他似乎也沒想著要聽到一個回答：“現在好像可以實現了。”

        楚憐的腳終于被放開，然而接下來，他看見楚寧走到了角落里，將幾桶汽油全都倒在了地上。

        系統：【！宿主，他好像要燒死你和他自己！你這繩子能不能掙開！快點！】

        刺鼻的氣味激得楚憐咳了好幾聲。他的眼睫被打濕，系統警告響起的同時，他看見不遠處燃起了火。

        而楚寧，從火光里走過來，跪在他面前，伏在他腿上：“憐憐……”

        “現在，我們終于可以在一起了。”

        火勢越來越猛，煙也多起來，楚憐一邊朝外喊著“救命”一邊使勁掙扎著，然而麻繩材質特殊，將他裸/露出來的皮膚都割破，硬生生磨出了血。

        疼——！

        楚憐的眼淚濕了臉頰，腳下，火苗已經順著汽油來到了這邊，椅子和繩子都開始發燙，煙霧也薰得他快睜不開眼。

        好像沒人可以來救他。

        楚憐連呼吸都開始困難了，腳下開始發疼，他朝不遠處看了眼，火勢已經將楚寧吞噬掉，只能隱約看見一個身影。

        第一個世界就沒完成……

        轟——

        火勢的那道身影突然朝這邊沖來，楚憐費力睜開眼睛，嗓子已經被煙熏得睜不開，身后有人在解開他的繩子。

        他側頭去看，男人熟悉的側臉倒映在他淺色的瞳孔里。

        “顧……顧城……”他很費勁才喊出這兩個字。

        他不是出差了嗎？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繩子很快就被解開，顧城的視線在楚憐的全身掃了圈，迅速將手里已經打濕過的西裝外套搭在他身上，隨后緊拽住他的手腕。

        “走——”

        沉穩有力的聲音在烈火的燃燒中響起。

        他又順勢一腳踢開了地上的楚寧。

        楚憐被顧城一路護著，朝不遠處的楚寧看了眼，對方的皮肉已經開始灼燒。

        他收回視線，繼續集中精力跟著顧城，然而火勢太猛，在短短的半分鐘內就已經阻擋了出口。

        楚憐身上有濕衣服，暫時感覺不到火勢的炙熱，可他低頭一瞥，發現顧城拽著自己的那條胳膊竟然在滲血。

        血跡滲透了衣物，能看見里面大片的血往外冒。

        他受傷了。

        楚憐盯著發怔，這是剛才幫他解繩子時被燙到的。

        應該很疼，可顧城的表情很鎮定，絲毫看不出來疼痛，而且拽著他手腕的那只手，還在不斷用力拽緊。

        手腕幾乎要被捏斷了。

        顧城還沒用過這么大的力氣。

        “那邊可以走！”顧城終于松開他，推他的后背，“你先出去，注意屏住呼吸，別被旁邊的鐵門燙傷！”

        烈火燃燒的聲音很大。

        男人的聲音也斷斷續續的。

        楚憐盯著他的臉，顧城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可是，他突然有些懂好感度的意思了。

        ——那不再只是一串冰冷的數字。

        系統的警告聲突然響起：【注意！！頭頂上有橫梁墜落！百分百會砸中顧城！】

        那瞬間，楚憐沒了思考能力，幾乎是出于本能反應，他推開了顧城——

        【攻略進度：百分之百。】

        轟————

        巨大的橫梁倒在了少年單薄的脊背上。

        【該世界劇本攻略目標完成，任務情況滿分a級，輔助劇情完成百分之三十，評分c級。】

        【宿主即將脫離該世界——】

        【3、2、1——】

        【下個世界劇本加載中，請宿主做好準備。】

        楚憐的眼前一片漆黑，再恢復意識時，周圍是一片嬉笑喧鬧聲。

        好暈。

        “喂。”是清脆的男音。

        是在喊他嗎？

        楚憐慢慢睜開眼睛，周圍光線太強，他稍微遮擋了一部分才看清男生的臉。

        是個長得痞壞的男生，模樣懶倦，此時正翹著二郎腿，漫不經心玩著手里的打火機。

        “你怎么回事？臉這么紅。”他湊近，仔細盯著楚憐的臉，“發/情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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