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  楚憐三天沒去射擊場。

        連莫飛這樣粗心的人都能感覺到少年情緒不是很高——不過他以為對方只是因為最近考試多焦慮，并不知道真實原因。

        而真實原因楚憐自己都摸不透。

        只是覺得那天顧斂周那句話，讓他有些難過。

        ——“別招惹我。”

        聽起來很絕情,  可又在情理之中。本來顧斂周就是這樣冷淡疏離的人,  是他硬是要湊上去的。

        只是以往的幾個世界，男人向來都很主動,  不僅主動而且聽話,  這讓他有了個錯覺。

        只要稍微表現出靠近的傾向，對方就會立刻跟上來。

        看樣子不太可能。

        楚憐有些失落,  怕自己見到人會控制不好情緒,  只好先躲起來。

        打開手機，這幾天有不少人給他發微信,  顧斂周的對話框被壓到了最。

        以前男人也是這么把他的微信號置頂的,  他看到之后也學著將對方的微信號置頂了。男人看到后似乎特別興奮，折騰弄了他半天還不睡。

        楚憐想了想,  將對話框打開,  只有一條消息——通過好友申請,  還停留在三天前。

        他嘆氣。

        系統：【宿主，不然你給他發個消息？】

        楚憐：【不想理他。】

        是的。

        除了失落的情緒之外，楚憐還明顯在鬧別扭,  雖然知道對方的好感度并不高，也不會來哄他,  但他就是想……先晾他幾天。

        “怎么還不起來？”紀星延見楚憐還趴在床上,  仗著自己高,  伸手就揉到了少年的頭發。

        軟軟的,  手感跟看起來一樣。

        他和楚憐相處這么多年，對方有心事怎么可能看不出來，但他不用猜就知道是跟顧斂周有關，八成鬧了不愉快。

        這樣更好。

        顧斂周平時射擊隊有特訓，好幾天都沒回宿舍，這樣更清凈。他就有機會一點點將楚憐拉到自己這邊。

        當然，在他心里，楚憐一直是個對情愛沒開竅的孩子，可能看顧斂周長得帥，行事作風又酷，就有點好感了。

        這種好感很容易隨著時間消散的。

        剩下還不是只有他陪著？

        紀星延是這么想的沒錯，不過他并不知道在楚憐心里，自己才是那個對情愛沒開竅的直男。

        一個上午，楚憐和紀星延去了自習室，期間楚憐出去接水的功夫，他聽見走廊里有女生在談論什么。

        仔細聽，竟然跟顧斂周有關。

        還真的受歡迎。

        “你是怎么知道他生日的，擦，你跟他說話了？”

        “沒有，我有同學在射擊隊里，看到他身份證了。”

        “不過十月份的話，他們可能在比賽。”

        “比賽不是還有兩個多月嗎？”

        “那是全國比賽，在那之前還要先去參加全市的。”

        “所以你打算送他禮物？”

        “那不敢，我在心里默默支持。他那張臉那么冷，我怕到時候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

        倒不是楚憐有意要聽，只是兩人的聲音太大。不過他聽到“十月份生日”后就沒怎么仔細聽了。

        這個人還真一直是十月份的生日。

        要不要給他準備個驚喜啊。

        楚憐邊沉思邊接完了水，迎面對上了剛才談論的兩個女生，等走遠后，兩人又開始討論——

        “這就是論壇上的那個楚憐嗎？”

        “臥槽！長成這樣？太好看了吧。”

        “而且看起來很有禮貌。”

        “你要干嘛，他風評很不好的。”

        “我愿意去冒這個風險，嘗一下被他傷過的苦。”

        楚憐：“……”

        他失笑，轉眼一想自己都來這個世界也有一個多月了，這段時間他都很消停，不少人也都對他改觀。但不熟悉的都有個刻板印象在那里，一時半會兒也無法改變。

        楚憐倒是不在意這個，畢竟身邊這幾個重要的朋友并沒有這么認為——

        顧斂周也沒有。

        想到這兒，楚憐有些欣慰，又開始思考下個月給他送什么禮物了。

        晚上和紀星延回宿舍的時候是九點，不算太晚，只是兩人學了一天都有些累了。莫飛也在宿舍，正在整理籃球服，見兩人回來，立刻道：“明天上午九點，籃球比賽，都過來啊。”

        紀星延：“知道了知道了，一天說三次，煩不煩。”

        “嘿嘿！這不是怕你們忘了嘛。”莫飛邊傻樂邊摸了摸腦袋，朝楚憐看了眼，又提醒道，“對，楚憐，我在前排給你留了個位置。”

        紀星延不滿：“就留了一個？”

        莫飛想跟楚憐說話，奈何紀星延一直打岔：“你皮糙肉厚曬點太陽怎么了？”

        紀星延：“？？？”

        從來沒人這么說過他！

        “我哪里皮糙肉厚了？”紀星延生怕楚憐誤會什么，“你別聽他瞎扯啊，你過來捏捏我的臉，是滑的。”

        楚憐有些無奈。

        不過紀星延幼稚慣了，說完就要伸手去拽他的手腕。

        門就是在這時候開了——

        楚憐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門外站著的顧斂周身上。男生的表情比平時還要陰郁，眼底積累了一層冰霜，黑測測的。

        這些天相處下來的一點破冰仿佛一夜之間回到了原點。

        楚憐有些怔。

        最后是莫飛先打了招呼：“今天怎么回來了？”

        顧斂周的聲音很低，像是蘊藏著什么不明情緒：“有事。”

        楚憐回神后默默甩開紀星延的手臂，抿了抿唇。

        像是還在為那天“別招惹我”這句話鬧別扭，他沒再去看顧斂周，低頭彎腰去拿臉盆。但能感覺到對方壓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像是要將他吃掉一樣。

        不像是以前世界單純的吃醋或者占有欲。

        楚憐也說不清那是什么——總之，有點可怕。

        系統一時犯難，也不知道該不該提醒宿主……他后腰的衣角不小心掀起來了，白皙瑩潤的皮膚上，那片楓葉文身。

        糜爛得讓男人移不開視線。

        楚憐端著臉盆出了宿舍，暫時避開了這個視線。

        他倒也沒有很委屈了，只是覺得現在不是個跟顧斂周交流的好機會。

        將水盆放在水池里，楚憐才后知后覺發現自己沒帶洗衣液，又莫名想到顧斂周那天也是在這個小小的水池里幫他洗衣服的。

        高瘦的身材，估計要彎腰。

        楚憐收回思緒，結果一轉身差點沒撞到人。

        顧斂周走路沒有一點聲音，俯身看過來的表情比剛才稍微柔和了一些，但也沒有柔和到哪兒去，眼睛情緒依舊不明，唇角繃成一條線。

        眼尾垂著，陰沉冷淡。

        此時正直勾勾盯著他。

        楚憐被看得頭皮發麻，這個人無論在哪個世界，只要這么不笑的時候就是挺嚇人。

        不過也不會真的傷害他。

        大概就是這一點，楚憐才會嬌生慣養了幾輩子。

        本來他想的是來水房洗衣服，兩人互不相見就能避免三天沒聯系的尷尬，結果沒想到顧斂周竟然直接找過來。

        楚憐低著頭不去看他，想找個側邊出去，結果他發現顧斂周離他很近，少年人的身體成不知什么時候成了一堵堅不可摧的墻。

        讓陰影全數籠罩在他身上。

        他聞到了冷清清淡的氣息——是顧斂周不出汗時正常的氣味。

        感覺全身都要被對方沾染上這種氣味了。

        都這種時候了，楚憐竟然發現自己還能分神。他收回思緒，卻依舊不敢抬頭看他，整個人都低眉順眼的。

        耳垂都紅了。

        “為什么不來上課？”終于，無聲的對峙后，顧斂周先開口了。

        男生的聲音比平時低啞很多，仔細聽還有少許的怒意，但明顯已經被壓制住了。

        楚憐不知道對方在生氣什么。

        不來上課？明明是他先說別來招惹的。

        為剛才紀星延拽自己的手腕而吃醋？還沒到那個份上，顧斂周估計連基本的好感都沒有。

        大概是沒有得到回應，顧斂周又往他這邊靠近了些，兩人之間的空氣都變得停滯曖昧。

        楚憐覺得對方的氣息更濃郁了，激得他耳朵連著側頸一大片都紅了。

        緋色的，像是雪地上沾染了一樹梅花粉末。

        顧斂周的眸色加深了：“說話。”

        語氣沒有很重，甚至帶著些情人間的呢喃。

        片刻。

        楚憐動了動嘴唇：“有課。”

        “你課表上沒課。”

        “……有畫畫作業要交。”

        “上周交過了。”

        “……我很累，射擊站得我腰酸。”

        “你累的時候都是靠在我身上。”

        “……”

        這個人，怎么對他的事情這么清楚的？

        楚憐再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半晌，他有些不滿地偏過頭，依舊不肯跟顧斂周對視，清越的聲音里帶著點鼻音。

        “不是你說的嗎……不要來招惹你。”

        顧斂周頓了下。

        他在射擊場等了三天也沒等到人，在林眷的提醒下才意識到對方可能在生氣。

        生氣么……

        因為什么？

        他將這幾天和楚憐的對話翻來覆去想了好幾遍，除了把自己想的多沖了幾遍冷水澡之外，也沒想出究竟是哪句話惹得少年不高興。

        是這句嗎？

        可他說的“別招惹”的意思，似乎跟少年領悟到的不是一碼事。

        楚憐覺得顧斂周離得太近了，炙熱的氣息都灑在他發頂上，酥酥麻麻的，跟通了電一樣。他覺得有些難受，伸手上前推了下。

        紋絲不動。

        楚憐抿了抿嘴：“你放心，你要是覺得我煩，我肯定不來打擾你，現在你先讓開，我要回去——”

        還沒說完，顧斂周就朝他這邊邁了很大一步。

        將兩人之間最后一點縫隙也合上了。

        楚憐嚇得往后退，后背抵上了冰涼的水池，有種要倒的趨勢。顧斂周立刻按住他的腰。

        男生的手很燙，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源源不斷的熱量。

        楚憐身體敏感，開始小幅度的發顫，想使勁掙開他，然而對方的力氣超出他的意料，看著清瘦，蘊藏在肌肉里的爆發力很強。

        完全掙不開他，楚憐抬頭，眼尾一片發紅。

        顧斂周看著他。

        “可惜。”

        “你已經招惹到了。”

        楚憐看著男生的喉結滾了滾，隨后繼續開口：“知道你那天留在浴室里的衣服最后被我怎么樣了？”

        少年的臉明顯怔了下。

        該不會……

        顧斂周確實有說下去的打算：“知道我在上面都干了什么嗎？那一小塊布都——”

        這個男人真的瘋了。

        楚憐嚇得唇色都白了，立刻伸手想捂住他的嘴。

        然而對方似乎料到他的動作，禁錮住他的手腕，將所有的難以啟齒都全數告知。

        他低啞的聲音全在楚憐耳邊回蕩，像個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

        “都是我的東西。”

        “楚憐，你又穿上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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