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的六月,  楚憐畢業了。

        雖然接下來的日子依舊會在這所高校里度過，分離的情緒似乎沒有其他人高。但告別的意義并不僅僅是離開一個地方。

        而是，告別一群人。

        楚憐跟其他三個室友相處還算融洽,  臨畢業前他們去聚餐,  去的是之前楚憐生日一起去過的中餐廳。

        林奕安喝得有點多,  到最后跟楚憐碰了個杯。少年跟他剛認識時一樣,  眼神青春，模樣安靜,  正彎著眉眼給他祝福：“祝你以后前程似錦。”

        林奕安扯了扯嘴角。他大學四年都沒交女朋友，也不知道以后還要多久才能忘掉楚憐。

        也許以后就沒有機會再見面了。

        幾場雪一下,  該忘記的不該忘記的都會流進時間的長河里。

        接下來就是畢業流程,  拍畢業照。

        全班都來齊了。這大概是他們班來得最齊的一次。

        楚憐站在角落里,  身上穿著學士服，整個人看起來溫潤青春。攝影師給他們拍完照后，旁邊的室友突然喊他：“哎,  你家顧老板來接你了。”

        顧斂周有時候會到宿舍樓下接他，時間久了他幾個室友也都知道兩人的關系，都喊他叫“顧老板”。

        楚憐朝遠處看了眼。

        顧斂周今天穿了件很寬松的黑色t恤,  還帶了個棒球帽，一眼看上去比平時年輕了好幾歲。

        他突然想起了平行世界的顧斂周，從某種程度上來說,  也算是一起同過窗。

        照片拍完,  下午再拿到畢業證和學位證就正式畢業了。楚憐沿著樹蔭小道一路小跑到男人身邊，笑著蹭了蹭他的手臂：“你今天好帥啊！”

        語氣比平時歡快。

        顧斂周看他嘴唇干了一小塊,  將手里的水遞過去：“今天嘴怎么這么甜？”

        瓶蓋是擰開的,  楚憐就著他的手喝了點,  又湊過去小聲道：“甜是因為昨晚被你親的。”

        顧斂周手指蜷了下。

        楚憐今天穿了學士服,  松松垮垮套在身上，里面穿的白色t恤只露出邊緣一小塊布料，上面還有個淺淺的紅痕。

        是他昨晚“不小心”留下的。

        楚憐見他半天沒反應，抬眼過去，結果就被俯身過來的男人偷親了嘴角：“大白天的，就勾引我。”

        按照楚憐以前，肯定被他說得耳朵發燙，一邊不好意思一邊解釋自己沒勾引。不過現在這種話聽多了，他也知道順著反撩回去。

        男人的臉離得很近，少年干脆直接伸手，朝那塊凸起的喉結上捏了捏。

        能感覺到顧斂周肩膀僵了下。

        聲音也立刻變啞了：“小壞蛋，還想不想吃飯了？”

        楚憐知道對方不能把自己怎么樣，沖人笑了笑。上車去吃中飯的路上又“哥哥”“今天好帥”“好喜歡你”之類的說個不停。

        顧斂周被他撩得呼吸都重了不少。

        為了慶祝楚憐畢業，顧斂周提前在一家日料店訂了位置，是會員制，包廂的，私密性極好。等菜都上齊后服務員會把門關好，站在走廊里，沒有特別要求基本不會再進去包廂。

        于是顧斂周將人逼進了角落里。

        楚憐感覺到有炙熱的呼吸打在他臉側，模樣奶兇：“顧斂周，這里是餐廳，你敢。”

        而男人絲毫沒有退讓的路上，俯身，先朝少年的耳垂上親了親，接住對方軟了的身體：“你剛才喊了我好幾聲哥哥。”

        楚憐心虛。

        剛才他以為大白天，又是在外面，顧斂周拿自己沒

        辦法，就為所欲為了。

        結果在這兒等著呢。

        于是聲音里帶了些哀求：“喊、喊了也不行，這里是餐廳……”

        接著，他聽見男人的輕笑：“乖，我就親一口。”

        ……

        顧斂周不愧是顧斂周，也不知道親了多少下才放他吃飯，好在最后沒再做更過分的事情。

        兩天后，顧斂周請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假，帶著楚憐坐上了私人飛機。

        他們這次來的是一個島。旅游勝地，人很多很熱鬧，兩人在這里領了證。

        楚憐以為只是過來領個證，結果顧斂周并沒有走的意思，還帶他去了一家西裝店。從里面出來后，他才知道顧斂周已經訂好了婚禮地點。

        一切都不用他操心。

        這場婚禮不大，顧斂周并沒有請自己這邊的親戚，來參加的都是一些關系很親密的朋友。

        他們在陽光下交換了戒指，親吻彼此。

        用眼睛訴說著愛意。

        婚禮舉辦了一整天，邀請過來的人有的覺得這里風景不錯，則打算繼續待著，有的因為要繼續上班，立刻就要回去了。

        比如命苦的葉助理。

        顧斂總這次結婚加度蜜月請了兩個月的假，公司大大小小的雜事都壓在了他身上。

        而顧斂周，玩物喪志一般將這些都拋到了腦后，帶著楚憐飛到了另一個的島嶼。

        這里是個很適合度假的好地方，氣候溫和，海岸線曲折綿長，空氣也好，連沙子都很細膩，楚憐還裝了一小瓶打算帶回去。

        某天，兩人出去準備去沙灘上曬太陽，到了沙灘，楚憐才發現防曬油和水都落在了酒店。

        顧斂周讓人找個陰涼地方好好待著，他回去酒店拿。結果一到岸邊，就看到楚憐身邊多了個金發碧眼的男人。

        男人輪廓深邃，頭發長到肩膀，正用著一口不太流利的中文搭訕。

        “我教你那個，怎么樣？小甜心。”

        ……小甜心？

        顧斂周冷冷扯了下嘴角。

        度假這些天，他經常能感覺到一些不懷好意的目光落在楚憐身上，所以幾乎寸步不離。結果才走開沒十分鐘，就開始招惹到人了。

        他淡著臉色，剛走到兩人跟前，結果就聽見楚憐略帶嫌棄的語氣：“不用你教，我老公已經教過我了。”

        顧斂周頓了下。

        視線落在旁邊——他們指的是一個用氣/槍打氣球的小禮品店。

        “老公？”來搭訕的人輕佻笑了下，顯然是不信，“跟我玩一會兒唄，寶貝，我又不會——”

        顧斂周適時打破：“憐憐。”

        楚憐回頭，見顧斂周來了，眉眼立刻彎起來，也不顧腿上胳膊上的沙子，挽住男人的胳膊，驕傲朝搭訕的人道：“他就是我老公。”

        除了有時候在床上被逼急了，楚憐會喊這兩個字，其余時間他都比較溫吞害羞。

        今天是怎么了？

        不過無論怎么樣，顧斂周的占有欲都得到了極大滿足。

        男人將視線淡淡瞥到搭訕的外國人身上，對方也起身，似乎是不服氣，要和他來一場男人之間的較量。

        ——指的是誰氣球射的準，贏得玩具多誰就贏。

        楚憐疑惑“嗯”了聲。

        如果統統在的話，一定會在旁邊嘲諷：好、好an哦。

        兩人還真較量了起來，不過最后結果可想而知。顧斂周雖然在現實世界里退出了射擊隊，但在平行世界里可是職業選手

        。

        搭訕者甘拜下風，不甘心地朝楚憐看了眼，結果就被男人完全遮住視線。

        眼神里的警告意味明顯。

        于是悻悻離開。

        楚憐并沒注意到這些小小的暗涌，而是抱著一大袋子戰利品，用胳膊朝顧斂周手臂上碰了碰：“老公，你好棒。”

        顧斂周肩膀僵住，隨后不動聲色道：“要不要把這些送回酒店？”

        楚憐信以為真。

        結果剛刷完門卡，他就被顧斂周死死壓在門上。男人聲音已經變啞：“剛剛喊我什么？”

        熱氣后知后覺涌上臉頰，楚憐這會兒才覺得害羞，搖搖頭，故意扯開話題：“……小兔子掉了。”

        剛才贏得玩具都落了一地。

        顧斂周看都沒看一眼，視線完全集中在楚憐臉上：“你再喊一遍，剛剛那個稱呼。”

        被人盯著這么喊多尷尬，楚憐臉皮厚不到這種程度，低著頭小聲道：“不喊。”

        “行。”男人低著聲音說了聲，楚憐以為他真要放過自己了，才感覺身體一空，對方竟然直接打橫抱起了他。

        這酒店也不知道是不是專門給新婚夫妻用來度蜜月的，浴室里竟然有一面落地鏡，還有一個很大的洗手池。

        楚憐被放在了洗手池的邊緣，他猜到顧斂周想干什么，立刻掙扎：“……不行，別……”

        然而男人死死扣住他的腰，聲音已經啞得不像話，誘哄著：“憐憐，剛剛喊我什么，再喊一遍，好不好？再喊一遍我就抱你出去。”

        楚憐看著面前的鏡子，想了想后果，片刻還是軟著聲音：“老公。”

        ……

        男人的話并不能相信。

        顧斂周不知道瘋了多少次，到最后鏡子也花了，鏡子里那張稠麗的臉漸漸變得失神，滿是濕紅的眼淚。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被逼著說了一遍。

        兩人回國的時候已經是八月初。回來的時候都黑了一圈，不過能看出來玩的很高興。

        顧斂周則忙了起來，這幾個月雖然有葉助理頂著，但也有不少工作等著他處理。楚憐還沒開學，白天待在畫室里，晚上擠在沙發上跟顧斂周一起看電影。

        日子逐漸平淡下來，卻舒適安逸。

        楚憐的身體也變得特別健康，除了一些小感冒幾乎很少生病，顧斂周的車禍并沒有留下什么后遺癥，連塊疤都找不到。

        兩人布置著新家，將所有溫馨的、浪漫的小物品一點點規整齊全。

        開學后，楚憐開始了研究生生涯，研一的生活不是很忙，除了一些專業課之外，都是自己看文獻做調研，所以楚憐的業余時間都泡在了圖書館和畫室里。

        臨近十月，顧斂周的生日快到了。兩人度過了好幾輩子，楚憐已經想不到要送什么給對方了。

        總不能一直送自己的畫吧。

        雖然顧斂周看上去很喜歡，還特意騰了個大房間來專門放他的畫。

        楚憐想了想，決定帶他去個地方。

        生日那天，顧斂周很早就下了班，兩人到了楚憐老家附近。這塊老小區外表破舊，墻壁斑駁。不過有不少開了很多年的手藝老店在巷子里，一般人都找不到。

        楚憐帶他去了家面館。

        小時候爸媽上班，留他一人在家的時候他就經常過來吃，后來成了醫院的常客后，他就不怎么來了。

        老板是一對夫妻，做了很多年，頭發都白了。

        他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楚憐，親切道：“今天帶朋友

        過來吃啊。”

        楚憐坐到了老座位上：“嗯。”

        老板娘瞥了眼顧斂周，大概是對方氣質過于出眾，她的印象比較深刻：“哎，這小伙子是你朋友啊。”

        楚憐驚訝：“您認識他？”

        老板娘：“有段時間經常來這里吃面，跟你點一樣的呢，后面就沒見到了。”說完又看了眼顧斂周：“應該沒認錯，長這么帥不可能認錯。”

        等老板娘走后，楚憐半撩著眼皮看著面前的人：“這家店一般人都找不到的，網上也查不到地址。”

        他突然想到什么：“顧斂周，你該不會是天天跟蹤我，跟蹤到這里了吧。”

        本來只是開玩笑，沒想到顧斂周還真的承認了：“你喜歡點牛肉面，加一勺尖的辣椒，對嗎？”

        楚憐怔了下，伸手捏了捏他的臉：“你還瞞了我多少事？”

        顧斂周笑了笑：“以后再告訴你。”

        面很快就上來了。

        兩人點的是同樣的面，楚憐將醋瓶子推到他跟前，他們安靜低頭吃著，誰也沒說話，可氣氛很溫馨。

        臨走前，老板娘還笑著朝他們道：“下次再一起來啊。”

        楚憐笑了笑。

        會的。

        小區后面有座后山，楚憐這次想帶他去的地方就是那里。

        說是后山，其實只是個小丘陵，以前爸媽經常帶他過來這里玩，還在上面種了顆楓樹。這會兒樹葉已經變得深紅。

        “這上面還有我每年的身高記錄。”楚憐找到了樹上幾道很淺的劃痕，“原來我小時候這么矮。”

        顧斂周笑著比劃了下：“還真長高了不少。”

        楚憐開始低頭找樹葉。他過來這里，一方面是把這個具有童年回憶的地方告訴顧斂周，一方面是想找一片最好的楓葉送給對方。

        一陣風吹來，掉下來幾片樹葉。

        他突然想起來小時候，有次他媽媽曾帶他過來許愿。

        年幼的他，對著一樹火紅的楓葉，誠摯地合上手掌：“我希望，爸爸媽媽能永遠這么愛我，永遠不分開。”

        他媽媽聽到后笑著摸他的腦袋：“爸爸媽媽會一直這么愛你的。”

        “不過憐憐，以后一定也會有一個人，能像我們一樣，將你當做寶藏。”

        會有嗎？

        會有人能不顧一切的，拼盡所有的去愛自己嗎？

        一片楓葉正好落在他面前，是片形狀完整的葉子。

        楚憐撿起來，想招手喊對方來看。結果一轉身——

        正好對上顧斂周的眼睛。

        他身后是一片空曠湛藍的天空。

        陽光傾瀉而下。

        楚憐笑了笑。

        他相信。

        他們相愛的每一天，都會像今天一樣。

        是很好、很晴的一天。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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