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在傅云瀾和寧缺之間選一個的話，姜渺覺得，她還是傾向于后者。

        起碼在員工福利這方面，寧缺就比傅云瀾要大方多了。

        姜渺坐在賓利的后座，座椅的自動按摩力度剛好，連溫度也是她喜歡的，上好的進口水果配香檳，姜渺舒服得快要升天了。

        她纖細的手指，捏著價值不菲的高腳杯，液體從中搖晃，心里罵了句：“萬惡的有錢人！”

        一個急剎車，晃得姜渺差點把自己嗆死。

        “張秘書，你是要謀殺我啊，好歹我們還是同事，你——”

        張秘書：“姜小姐，到了。”

        “哦。”

        車子停在一處破舊的公交汽車站。

        由奢入儉難，擁擠充斥著汗臭味的大巴里，一路上顛的姜渺胃里翻江倒海，好幾個小時后才成功進山。

        姜渺小臉蒼白，看著面前的二層小樓。

        雖說掛著農家樂的牌子，但細看之下便能看出來，不過是村民自用的屋子，所幸屋內環境還不錯，姜渺簡單辦理了登記，躺在床上大喘氣。

        這里是紅檀鄉，小說中的鹵菜之都。

        鹵鵝就更是紅檀鄉的傳統地方食品，聽說從清朝起，就被作為宮廷的佳肴被呈上去。

        這么多年來，紅檀鄉出了很多有名的企業家，甚至好幾個著名的鹵味品牌都是從這里走出去的。

        但說實在的，這對紅檀鄉本身的宣傳力度并不是特別大，再加上現在的年輕人都向往大都市，沒人愿意做鹵味這種累活，所以很多珍貴的手藝都即將失傳。

        這次比賽，也是政府為了幫助復興傳統手藝，做的一次小小的宣傳。

        -

        比賽在第二天。

        姜渺胃里犯惡心，決定出去轉轉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這里是典型的南方鄉村，依山傍水，村民們住的多是二三層的小樓。一眼望去，滿是碧綠的深山和綠水。

        果然，鄉下才是適合生活的地方。

        姜渺咬了口剛買的綠豆雪糕，從嘴里美到心里。

        忽然收到寧缺發來的短信：【傅云瀾已經從公司出發了有一段時間，他勢必會在鋰輝市最高級的酒店，可以去蹲他。】

        姜渺把手機踹回兜里：“晦氣！”

        想了想，不解氣，直接關機！

        鋰輝市是紅檀香的市級城市，姜渺的目的地本該是那里，但跟蹤反派這種自殺任務，誰愛做誰做，反正她不做！

        她就是一騙錢的。

        “哼哼哼哼哼……”

        身邊多了道粗重的呼吸聲，有什么東西在她腳邊，姜渺低頭一看，她的不遠處居然多了一只碩大的——

        黑毛豬！

        正在吃草，察覺到她的注視，居然抬眸看了她一眼。

        姜渺：？

        然后慢悠悠地，從她身前走過。

        看著它豐滿的身材，姜渺已經腦補出烤的滋滋冒油的五花肉，饑餓的她咽了下口水：“好肥……”

        下一秒，報復她似的，豬拉了一泡粑粑。

        姜渺：“……”

        行吧。

        食欲無了。

        老娘去找點別的吃。

        姜渺尋思去找個小飯館，她剛走出去兩步，對面風風火火跑過來一個老頭。

        體格倒是健壯，穿著一身很普通的藍色工裝衣，上面滿是污漬，攔住了姜渺的去路。

        邊說還在喘：“閨女~你看見俺家豬沒得？”

        濃重的方言味，姜渺居然還聽懂了。

        她毫不猶豫，指了一個方向，“看，這是它的屎。”

        “對！”老頭眼睛一亮，又問她：“跑哪了？”

        姜渺思考了兩秒，指著一條山溝溝：“那里。”

        “好！”老頭高興地拍了下手，想到什么，剛舒展的眉又擰在一起，念叨著：“這里面地形太亂，光靠我一個人，也抓不住……”

        姜渺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過須臾，便成了真。

        她平生第一次，從一位年過六十的老爺爺眼里，看出了閃耀的星星眼。

        雖說是提議，但老頭兒拜托的意味不要太明顯：“閨女，要不你跟我一塊進去？我年紀大了，自己一個人不好抓。”

        姜渺不為所動，打量的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她說：“我不信。”

        “好吧。”倒沒太大失落，小聲嘰嘰哇哇，現在的年輕人，不好騙。

        “你說什么？”姜渺側著耳朵，靠上來，一臉“我早看穿你小心思”的神色。

        老頭兒靈機一動，“其實，這個豬是明天早上要殺的，到時候我請你吃烤肉！怎么樣？”

        姜渺：“我要最肥美的五花、里脊、還要吃新鮮的豬肝。”

        老頭兒：“……”

        小丫頭片子，還挺貪。

        “不同意算了。”雪糕吃完了，姜渺對準旁邊的垃圾桶，biu就扔了進去。

        她轉身就要走，老頭兒在身后喊：“好！我同意了！”

        姜渺覺得，自己就是個飯桶。

        不然她怎么會為了吃一頓豬肉，就答應一個陌生的老頭陪他去山里趕豬！

        不是說家養的豬很懶嗎？為什么姜渺陪著老頭兒在山上追了兩條溝，這只豬還精神抖擻地在亂竄？！

        “我不行了……”姜渺扶著旁邊一棵樹，大口地喘氣。

        老頭兒比她強點，但也好不了多少，他用臟舊的手套擦著汗，老臉都累紅了，“不好意思啊閨女，我這豬是散養的，精神得很！今天我喂食的時候，門忘記關，不小心就讓它溜出來了！”

        姜渺眼珠子一轉。

        她這才注意到，這只豬的確渾身都是精壯的腱子肉。

        黑毛豬和野豬的野豬的血緣有些近，天生個頭較小，雖然他脂肪不少，但能很均勻地分布在肉里，吃起來肥而不膩。

        姜渺拍拍手，擼起袖子，“抓到之后，把它的腿送我一條，我要做成火腿”

        “沒……問題。”好心痛，一整只豬都快送出去了。

        姜渺快把自己吃奶的勁都用上了。

        她年紀輕，腿腳快，負責在前面追豬。手里還拿著一根很粗的鞭子，然而，這只豬比她還兇，意識到了威脅，整頭豬就朝她撞去。

        “哼哼哼哼——”

        畫面變成，姜渺在前面跑，豬在身后追。

        “啊啊啊啊——”

        救命啊！

        不是都說豬很憨厚嗎？！

        這想撞死她的架勢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哈哈！”身后老頭兒幸災樂禍的笑聲，更是讓姜渺牙癢癢。

        姜渺決定轉變策略。

        “一會兒它休息的時候，我就上去把它敲暈，然后你馬上給其他村民打電話，把它抬回去！”怕驚擾不遠處吃草的豬，姜渺湊到他身邊，小聲說。

        此時他們與豬的距離，也不過幾米遠。

        就像得不到的感情，明明看似距離很近，但掌握著主動權的一方總喜歡欲擒故縱。

        笑得前仰后合：“閨女，你知道這豬有多重嗎？”

        姜渺搖頭。

        老頭兒伸出手指，比了個三，“要好幾個人才抬得動，而且，這個地方車根本進不來，還不如等它累了，到時候說不定就會回去了。”

        姜渺：？！

        那你不早說。

        合著剛才費那么多力氣，純屬她傻唄。

        姜渺有點想撂挑子不干了。

        事實證明，老頭兒說得還挺對，豬玩累了，追它它都不跑了。

        -

        老頭兒家住在村子的最東邊。

        姜渺和老頭兒交替著揮鞭子，花了一個多小時，才總算將它趕了回去。

        三層的小樓，院子里圍出一塊地種滿了蔬菜，姜渺搜尋了一圈，從地里扒了根水蘿卜洗了。

        咬一口，脆脆的，真甜！

        “老頭兒，什么時候做飯，我餓了。”

        姜渺一天沒吃飯，此時都快餓死了，一邊啃蘿卜，坐在小板凳上。

        雖說才認識半天，但姜渺已從剛才的抓豬行動了解到了他的性格。

        就一老小孩兒，她抓豬掉進洞里還被他笑。

        “哎，好，馬上！”老頭兒手忙腳亂地喂了雞，又喂了院子里的大黃，給自己裹上圍裙，“閨女，想吃什么？”

        “隨便。”

        姜渺其實想說，她想吃那只豬。但想到，她那么費勁力氣才把它抓回來，此時就宰掉，未免有些太對不起自己。

        老頭兒進屋去了，沒多久，爆炒的香氣就傳了出來。

        他動作很利索，又從屋子里搬了小桌子，白瓷碗里是晶瑩粒粒分明的大米飯，煎得金黃的脆皮豆腐搭配肉沫，香氣四溢。

        還有一盤冷吃的豬頭肉。

        老頭兒此時換了一套深灰色條紋的運動衣，臉也洗過，雖然頭發已經白了一半，但精神依舊飽滿。

        他興沖沖地：“閨女，快嘗嘗，這是我之前殺的豬，就是咱今天追這條的孿生兄弟。”

        “是嗎？”

        姜渺夾起一片，細嚼慢咽地吃完，就放下了筷子。

        不悅的神色蔓上眉梢。

        “怎么了？不好吃？”

        姜渺：“你說呢？”

        她手撐著下巴，嘆了口氣，心里多少有些難過。

        姜渺：“我那么盡心盡力的幫你，結果你這么騙我，明明抓的是金華兩頭烏，你卻拿菜市場里的白毛豬騙我。”

        此話一出，老頭兒更是如同打了興奮劑，“閨女，你還知道啥叫金華兩頭烏？！”

        “金華豬皮薄，骨頭也很細，肉里的含量很高，但脂肪分布得很均勻。吃不起來不僅不膩，又因為散養的緣故，肉質緊實。”姜渺夾起一片肉，肥肉厚，瘦肉薄，怎么看怎么沒食欲。

        “看，肉質松散，油脂過多，一看就是超市里的下等貨。”姜渺怨念地瞪他，“老頭兒，雖然我們才認識半天，可你也不能過河拆橋吧，兩頭烏的腿超級適合做火腿，你答應我的一條腿呢？！”

        她聲音幽幽的，引得老頭兒陣陣發笑。

        “哈哈哈哈哈哈，給你，都給你！”

        -

        傅云瀾剛走到大門外，就聽到院子里傳來的笑聲，他準備敲門的手停下。

        “傅總，怎么……”

        傅云瀾長指豎在唇邊，李秘書慌忙住了嘴。

        自門縫中，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傅云瀾眼中閃過一抹冷意。

        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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