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瀾方才靠近，看見的便是這么一幕。

        男人話還未說出口，姜渺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一個過肩摔，就將人砸在了地上

        一個將近二百斤的男人，在她手里，像泡沫充盈的假人氣球，輕易就被她從空中繞了半圈。

        砰——

        劇烈的一聲響，傅云瀾腳步頓住。

        狹長的眼眸微瞇，捕捉到空氣中蕩起的一層塵土，他薄唇微揚。

        “有意思。”

        感到意外的，不只是圍觀群眾。

        就連姜渺，都顯然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

        羅生斌躺在地上，身上傳來的劇烈疼痛令他齜牙咧嘴，頓了一秒后反應過來：“打人了！”

        “大家快看！這個女的不僅作弊，還打人！”他躺在地上，張皇失措地朝四周喊，還捂著疼痛的手腕，“就是她！我現在拆穿了他，她惱羞成怒了。”

        “哎呦我的手——疼死了，不能動了。”他扭曲的面容上，額頭冒著細密的汗珠，看起來陰沉可怖。

        另一只手指著姜渺，“她就是四號！第一個合格的，她買通裁判！主裁判程桂冰和她就是一伙的。”

        “哇，好厲害啊。”

        “就是，看起來這么瘦，居然能把一個大男人摔趴下，真牛逼！”

        “她合格了？小姑娘挺厲害。”

        “就是啊，她用手稱調料的時候我就覺得不一般了。”

        “……”

        人群的議論聲，主題完全與他的想法產生了偏離，羅生斌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再看姜渺，神色沒有半分慌亂，她抱著手臂，頗有種高高在上的風范。

        她冷笑一聲：“既然羅大哥這么說，那我想請問一下在座的各位，有哪位，是不認識程桂冰的？”

        目光清冷，掃過眾人，“和你們一個村，上過電視的，曾經讓紅檀香一舉成為旅游勝地的程桂冰，你們統統都不認識？”

        她的話音不高不低，冷冽的語氣卻自帶威嚴。

        更類似一種強烈的氣場，讓在場人都禁了聲。

        她說得不錯。

        程桂冰這個人，在紅檀香，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畢竟是上過電視的名人，也曾是人們茶余飯后，甚至用來炫耀的談資，誰要說一句不認識，那確實是昧了良心。

        姜渺再開口，聲線染上怒意，“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說，其余幾個合格的人，都是找程桂冰走了后門？”

        “你們這些沒合格的，就是送禮送的不夠多咯？！”

        ……

        沉默。

        一種低沉的氣壓，在人群中呈現。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統統想說些什么，但又覺得語塞。

        羅生斌感到不妙，他快速地環視了一周，在人群中找到了瘦子男，與之擠眉弄眼，意思是讓對方給他想辦法。

        “我…我能有什么辦法呀我。”他左右為難，小心翼翼地從后面用鞋尖碰了碰他。

        聲音低若蚊蠅：“我說斌哥，你快起來吧，你這，還不夠丟人的。”

        尤其都是熟人，大家的目光望過來，跟針扎似的，連他這個被cue到的，都感覺尷尬的氣氛布滿全身。

        救命。

        他真是后悔答應羅生斌來這湊數了。

        錢沒拿上不說，臉都丟盡了。

        以后還怎么在村子里混？！

        羅生斌一口牙都快咬碎了，臉色變化精彩紛呈，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他躺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更不是。

        突然，有人從人群里擠出來，“我……我昨天好像見過三號。”

        羅生斌：“！”

        瞬間來了精神。

        再看一眼來人，不正是程桂冰的鄰居老趙頭兒？！

        因為和程桂冰是鄰居，兩個都是犟老頭兒，這么多年沒少鬧過矛盾！

        他走路還顫巍巍的，來到姜渺身前，打量的目光瞅了半天，末了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我知道你！你昨天還去程老頭兒家吃飯了！”

        話落，更加篤定地拔高了聲音：“就是你！因為程老頭兒家從來就是他自己，多了一個人我還挺好奇，怪不得一進門我就看你有點眼熟呢！”

        姜渺：“……”

        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沒想到，這老頭兒是個刺頭兒，情緒越發激動。

        指著姜渺：“大家猜的沒錯，這姑娘的確和程老頭兒認識，我昨天看見了！”

        方才剛冷靜下來的人群，此時又如沸騰了的開水。

        “我這么多年，都沒聽說過有人去程桂冰家里做客。”

        “我去，不會是真的有貓膩吧，這不是政府組織的考試嗎？！這也能作弊？”

        “我聽說程桂冰是主考官啊！他話語權很大的。”

        “嘖嘖嘖，我還以為是羅生斌胡說八道，沒想到是真的。”

        無數道目光，像火一樣透射過來，如芒在背。

        偏偏他們說的，她無法反駁。

        她想走，腳被抓住，一低頭，就看見羅生斌跟塊肥肉一樣抱著她的腳，“打了人還想走？哪兒有天理了。”

        他就知道，她根本不清白！

        她一個小丫頭片子，各項操作都不完美，怎么可能有比他還完美的成績？！

        “誰說我要走了？”姜渺冷笑，“我帶你去找證據。”

        她微微彎下腰，扯著羅生斌的后衣領，就將人拽了起來。

        力氣之大，讓在場的人，全都嚇了一跳。

        “我的天！這么厲害。”

        “她不會又要打人吧？”

        “這個三號，究竟是個什么人物？”

        “快快，跟上去，看熱鬧呀！”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姜渺的力氣有了飛一般的進步，而她，也是幾分鐘前才意識到。

        強壯的羅生斌，此時在他手里，就像是一條肥胖的流浪狗，被她拖著，他吵嚷著掙扎。

        “你放開我！”

        “你信不信我報警你人身傷害？！”

        姜渺充耳不聞，拖著人進了里屋。

        程桂冰和其他兩位評委正商討完，從椅子上站起來，姜渺將人一甩，羅生斌沒站穩，身子向后退的途中，碰倒了幾個三角凳。

        叮鈴哐當，一連串的噪音。

        讓在場的人都不適地皺起了眉頭。

        微微胖，穿休閑裝的是鎮長，他捂著耳朵：“干嘛？！要干嘛，進來造反啊？”

        待聲響沒了，看向羅生斌，“怎么又是你”

        考試的時候就是他嘰嘰歪歪，現在又找到屋里來，有完沒完了？！

        屋子里圍了一群人，被當眾批評，羅生斌臉如火燒。

        他在腦中思考著措辭，就被姜渺搶了先。

        “喏，就他。”用下巴點了點，好像她才是那個掌握真理的人，頗有些高高在上的氣勢，“懷疑咱們這次考試不透明。”

        鎮長：“不透明？！血口噴人！”

        他一張老臉氣紅了，“羅生斌，這可是鎮里組織的比賽，你說話放干凈點！什么叫不透明，我還沒跟你計較你排擠其他考生的行為呢！”

        程老頭兒說得對，這些兔崽子們，都自以為是熟人，一個個就開始蹬鼻子上臉。

        羅生斌被這么一說，怒氣也直往頭頂上飆，“程老頭兒和這女的認識，她前一天晚上還去了他家里吃飯，誰知道他倆有沒有什么貓膩？！”

        此話一出，鎮長臉色也跟著一變。

        如果是別人，這事也就算了。

        這可是程桂冰，一年到頭來，就連村子里的人，都沒機會與他多說幾句話。

        怎么外地來個小姑娘，還能去他家里吃飯了？

        他看向程老頭兒，對方對此嗤之以鼻。

        “鹵鵝做的那么難吃，自己合格不了，就開始想找別人的茬，我呸！”他才不怕得罪人，這話說的更是沒給羅生斌留一點面子。

        他走到桌子前，上面擺滿了鹵鵝，每一個盤子前，都貼著考生的編號。從中無誤的找出羅生斌的，成色不錯，色澤鮮亮。

        論外表，怎么看，都是一件合格的作品。

        沒想到程老頭開口便是：“你家開鹽廠的啊，還是你和我們這幾個老頭兒有仇，一口下去齁死人！”

        羅生斌臉色刷的就變了。

        圍觀的人，也跟著笑起來。

        “噗——”

        “我還是第一次聽程老頭兒罵人，這么有意思呢。”

        “哈哈哈我早想說了，雖然他是開鹵肉店的，但味道是真的難吃，我就買過一次，后來再也沒去過了。”

        羅生斌張了張嘴，想狡辯，接著又聽見程老頭兒說：“還有這豬肚，切得是真好看，腥得像刺身一樣，你真的用心了嗎？”

        “為什么咸，你從第一部就錯了，你是鹵鵝，還是鵝鹵調料，放那么多料，你熬中藥啊？！”

        “擺盤好看有什么用？你是廚師還是畫家？自己水平不行還進來鬧？你哪兒來的臉？”

        程老頭兒是個不客氣的，一句又一句，咄咄逼人。

        偏又含著道理，羅生斌幾次想開口，都被堵了回去。

        好半天，他冷笑了一聲，艱難開口：“你……你這純純就是污蔑！你就是為了三號，所以看不慣我，想著打壓我來給三號出氣！”

        姜渺翻了個白眼。

        她真無語了。

        見過笨的，沒見過這么笨的。

        每一句，都在給自己挖坑。

        “打壓你，給她出氣？”程老頭兒冷哼了一聲：“你也配？！”

        此話一出，更是一陣哄堂大笑。

        羅生斌像炸了毛的刺猬，張牙舞爪的，他想說什么，一張嘴，一只鵝腿，就被塞進了口中。

        略微的愣怔后，他睜大了眼睛。

        臥槽！這什么鵝！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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