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兒，這位姑娘是？”
老婦人眼瞎了，耳朵卻聽的很仔細。
立兒身邊不是一個人。
“娘，她叫做龍九！”
徐麟剛想介紹一下她，但是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這手忙腳亂的模樣。
如果讓徐麟那幫弟子，還有天下人看了絕對會大吃一驚。
這位被世人稱為道祖的存在，竟然也會有如此滑稽的一面。
徐麟不知道該怎么向親人解釋龍九？
妹妹？
玩伴？
童養(yǎng)媳？
好像，都不對……
最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和龍九好像什么關系都沒有。
于是，頓了頓說道：“她只是我的朋友！”
然后最后補充了一句：“一個很好的朋友！”
“嗯，很好的朋友？”
母親聽了這話，瞬間有些失望。
然后，不由得一皺捏住了徐麟的耳朵，教訓道：“立兒你都快五十歲了，莫非還未娶親？”
如果讓外人看見堂堂道祖竟被捏著耳朵催婚的話。
一定會瞠目結舌，表示震驚。
“啊，這…”
徐麟整個人，瞬間麻了。
說起來這么多年，他一直忙著發(fā)展一氣道盟，為人族征戰(zhàn)四方，到頭來沒有娶妻，也沒有生子。
五十歲了？
好像也不小了吧？
這個年紀，有些人都已經(jīng)抱孫子了，而徐麟到現(xiàn)在居然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最后，徐麟也沒料到自己五十歲了，竟然還有被人催婚的這一天。
哎…
果然無論在哪里，這都是他逃不了這該死的宿命。
嘴角浮現(xiàn)一抹苦笑，徐麟還想要解釋幾句。
但母親已經(jīng)走到一旁，連忙拉起了龍九的小手，噓寒問暖道，“姑娘，老身這一生別無所求，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在死之前抱一個孫子！”
“姑娘能跟在立兒身邊，想必對他也是有意。”
“不如老身擅自做主，你們明天就成親吧？”
“唔唔唔，立兒，斷了血脈傳承，這讓我如何在九泉之下就見老頭子啊。”
最后這句話，她明顯是對徐麟說的。
徐麟心中有愧，不敢抬頭。
他很想要滿足母親的心愿。
但生小孩不是他擅長的，而且也不是他一個人說想生就生的。
“立兒，能答應娘親嗎？”
最終，母親的語氣近乎于哀求。
徐麟實在是不忍心拒絕，只能將目光看向了龍九，希望她能夠美言幾句，哪怕是善意的謊言也好。
如果換做是初見之時的龍九，完全不懂得半點人情世故的她，一定不會拒絕，但也絕不會答應。
她對任何人的請求，都不會做任何反應。
“可以…”
然而此刻，她卻是緊咬了一下嘴唇，淡淡點頭，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選擇了答應。
得到滿意的結果，母親喜極而泣。
而徐麟最終也總算松了一口氣，看向龍九的目光，似乎在說謝謝。
龍九性格單薄，不懂人情世故。
但她此刻卻只覺得內心很是異樣。
“我的心跳，為什么開始加速了？”
龍九皺眉。
夜晚。
母親找到了龍九，親手將她當年的嫁衣贈予了龍九。
這一身嫁衣，是當年她穿過的。
但她一直保存的很好，如果不仔細看，就像是新的一樣。
生在漁家。
這讓母親的性格很淳樸。
而時隔多年，徐麟也再一次從母親臉上看見了笑容。
今天，他很開心，真的很開心。
可是臉上卻不見半點笑容。
“你，明明已經(jīng)看見了家人，為什么連笑也不笑呢？”
龍九捂住了胸口，那紫色眸光落在徐麟身上，她遲疑道：“甚至，我在你眼睛里看見了一絲難過！”
徐麟嘆了嘆氣：“生而為龍，你不懂人類的情感！”
“人類是一種復雜的生物。”
“在開心的時候，他會笑，也會哭，更會難過…”
“而在難過的時候，會哭，也會笑……”
徐麟內心愧疚。
他不負天下蒼生，一生為人族生存而戰(zhàn)！
一氣道盟的誕生，拯救了天下千千萬人。
可唯獨愧對這一世，對自己最好的兩個人。
“人，不可長生！”
“生在這個世界的人族，不得長生，難求大道，終究太苦，太累了！”
“彈指一瞬，生命也不過百年！”
“我修為通天，也無法尋求一世長生，更別說其他人了。”
“親眼看見自己身邊最重要的人，一一個個離開，最后留下自己，未嘗不是一種最大的折磨！”
“你羨慕我擁有情感，我又何嘗不羨慕你沒心沒肺！”
……………
龍九似乎明白了，她忽然抓住了重點。
連忙問。
“所以，你也會死嗎？”
“有一天會永遠的離開我！”
這一刻，龍九有些慌了。
出于本能的想要抓住徐麟的手，不想他離開。
徐麟點頭道：“是啊，天地法則不全，哪怕修為通天徹底，也逃不過命運的詛咒！”
“不得長生，終究是不得長生！”
忽然，徐麟覺得時間很是珍貴，于是抓著龍九就往屋子走，一邊走，他一邊說道：“走吧，我們去拜堂成親，為了母親有生之年的愿望，我保證只是假成親，更不會碰你一下。”
“可你不是已經(jīng)碰了我嗎？”
龍九疑惑，她看著徐麟牽著自己的手，沒有甩開。
一個踉蹌，徐麟嘴角一抽：“那個，我說的那個碰，不是牽手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龍九想要知道。
但徐麟并沒有告訴她。
只是拉著她走。
屋子里，燭光明亮。
這一根蠟燭，對于這個普通的漁夫家也是無比珍貴的。
但今天，母親卻奢侈的點上了一根。
她雖然瞎了眼，但是還想要看一眼徐麟。
自己的立兒，怎么看也看不夠。
而這場婚禮，操辦的也很簡單。
此刻的龍九一身紅色嫁衣，在紅燭下，美輪美奐。
她本就擁有絕世的容顏，龍女之美，芳華絕代。
一身嫁衣，與徐麟拜了天地，拜了高堂。
夫妻對拜！
送入洞房！
…………
第二天，母親死了。
死的時候，她臉上還掛著一抹微笑。
徐麟與龍九一起合力埋葬了她，親手挖墳，親手埋葬，地點就在海邊，與父親的墳墓合葬一處。。
忙活半天，埋下母親尸首后。
徐麟心情很復雜。
但一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死，也會離開。
而這段記憶也會永遠埋藏內心的時候，也就釋然了。
生老病死，自然法則，誰都逃不開的命運。
這一點，徐麟早就證實了。
這個世界只有妖族活的久，而人族似乎陷入了詛咒，壽命悠悠最多不過百年，任你芳華絕代，即使修為通天，結果也是一樣。
求長生，徒勞無功！
龍九站在旁邊，也學著徐麟的模樣拜了拜。
然后這一次龍九卻沒有選擇跟上了徐麟。
她所選擇的路，與徐麟截然相反，背道而馳。
龍女往海邊走，她的家在大海深處。
而徐麟往岸上走，他的家在岸上。
一人一龍，終究還是有所不同的。
幾十年的朝夕相處，徐麟教會了龍女很多。
帶著她看了一眼這人間，而這一看就是三十多年。
在人間，龍女體會到了作為凡人的一生。
也讓明白了人類的情感，喜怒哀樂。
開心的時候，會笑。
難過的時候，會哭。
比如，小龍女現(xiàn)在就很想落淚，很想哭。
她摸了摸自己眼角濕潤，那是一滴淚水，也是一顆淚珠。
凝聚成珠，晶瑩剔透。
那是傳說之中的龍之淚。
相傳龍族有了情感才會誕生的東西。
“這顆，龍之淚就送給你當禮物了！”
這是小龍女第一次送別人禮物，也是最后一次。
纖細的手指一揮，這顆如珍珠寶石一樣的龍之淚，就落入了徐麟的手掌心。
用人世間的話來說，這就叫做贈別禮。
小龍女身上沒錢，她唯一能想到的禮物。
就是這顆珍貴的龍之淚！
徐麟收下禮物，剛想著回禮。
然而龍九的身影，漸漸沉入海底，在轉眼，已然消失不見。
徐麟內心頗為不舍，但他很清楚，小龍女不可能一輩子留在他身邊的。
因為聽她曾經(jīng)說過，她自己也有家人。
所以當她學會人類情感的時候，就是龍女離開的時候。
她也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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