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就這兩份報告，對吧？”沒多久金萊撐著身子站起來，把兩份厚重的報告扔到桌上，她一邊甩手一邊吐槽：“正經活不干，文件倒是不少，累得我夠嗆！”

“辛苦了。”

金萊聽到那聲安慰掛起一抹笑，語氣曖昧道：“哎？你真的這么容易被開除？”

“…嗯。”

“開除了，也沒有存款，活不下去？”

“……嗯。”

“你被李榮盛壓榨成這樣，連個后路都沒有的？”

應成宇已經不好意思再說嗯了，他艱難地點點頭。

在金萊的眼里，應成宇這做賊心虛的表現竟是生活苦澀的證明。她的偏愛和同情化作無名火，沖著李榮盛的桌子就去了。

她長腿一抬，不菲的高跟鞋一下踏在那張李榮盛花高價打造的純木辦公椅上，落下一個圓潤且深的坑。雖然說李榮盛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時間不用那張辦公桌，但應成宇還是忍不住心痛了一下。

“我替你報仇了。”金萊覺得自己頗有點女俠的氣勢。

“呃…謝謝。”

金萊一笑道“謝什么”，而后拿了桌上的文件就向應成宇走去，她自然的挎起應成宇的臂膀，美滋滋地道：“看你那么慘的份上，走！我請你吃飯。”

金萊說著就要拉應成宇走人，可應成宇沒有動。

他覺得自己的腳步無比沉重，越是看到金萊那以往惹他惱怒的邪笑，心上的負重就越多幾分。

“對不起…”他喃喃著。

金萊沒聽清，也不明白，疑惑道：“什么？”

應成宇的思緒猛的拉回，趕忙擺手：“沒什么！我今晚沒辦法和你吃飯，我有事。”

“都下班了，什么事？”

“我…感冒還沒好，再去輸個液。”

這是個金萊無法拒絕的理由，她撇撇嘴，有些失落道：“行吧。”

應成宇見她的樣子，沒由來脫口而出一句從前絕對不會說的話：“下次我請你吃飯！一定。”

為了道歉，為了解愧，為了道別。

他一定會請的。

金萊不知道那復雜的含義，但她很開心：“行，注意身體。”

應成宇終于見到楚秋了，盡管是為了匯報工作，他的心情也能瞬間放晴。

“楚秋。”老遠他就壓不住笑，喚道來者的名字。

楚秋招招手走過來，面色平淡如常。

“這是監控記錄，如果放大的話還能看到金萊具體拿的是什么文件。”應成宇將手機放到桌面上，里面是今兒下午監控的視頻。

楚秋湊近放大了屏幕，壓抑不住勝利的微笑。下一秒，就看到金萊的長腿高抬，一個重步踏在了桌子上。

“……咳。”應成宇也不知道這事該怎么解釋，只是尷尬的一聲輕咳。楚秋細眉一挑，玩味地說：“這位金小姐，身手不錯啊？”

“嗯，我也嚇一跳。”應成宇目光躲閃，他總不能說自己賣可憐，金萊是打抱不平才會有這行為的吧？

那也太丟面子了！

楚秋嗤笑一聲，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說道：“這張桌子，是李榮盛前幾年從馬來西亞運了木頭過來定制的，要價不菲呢。”

“……。”

“我真想看看他看到自己的寶貝桌子被高跟鞋刻一個坑時是什么表情。”楚秋已經抑制不住嘴角了，她心里的爽已經擺在了明面上：“絕對會跳腳。”

與楚秋的興奮對比，應成宇卻多幾分擔憂。他討厭心里這種焦慮的感覺，那似乎給他一種自己背叛了楚秋的錯覺。

他低頭好久，反復糾結還是難以壓制心中的擔憂，良久他才斷斷續續地開口問：“金萊…不會被抓去坐牢吧？”

“坐牢？為什么？”楚秋不明所以地問道。

“不是說…損壞財物超過三千就要立案了嗎？那個桌子，很貴的吧…”

仔細想一想，金萊又做錯了什么呢？她跟自己一樣是替上司辦事，她有能力有手段，其實完全可以自己偷著吞掉公司，如果不是憐憫自己…

應成宇看著那段反復播放的視頻，那是他的戰利品，但是他忍不住將自己代入金萊的角色，然后愧疚萬分。

楚秋盯著應成宇皺緊的眉，一個了然的笑，手掌撫摸上應成宇的頭頂，語氣溫柔起來：“成宇，不是你的錯。”

應成宇感覺心臟有化開一樣的感覺，他本來擔心楚秋會嫌棄他此刻的憐憫，但楚秋仍是這世界上最懂他且最體貼的人。“楚秋…我只是想讓她離開公司而已。”

“我知道的，我也是那么想。”

應成宇一瞬間放松下來，說：“如果李總真的很生氣，那個桌子的修理費，我也可以掏一部分。”

楚秋往后一仰，悠哉地喝一口咖啡說：“我覺得用不著。”

“但是她是因為我才——”

“不是原因。”楚秋放下咖啡杯，冷冷道：“是她不缺。”

“什么？”

“金萊不是什么普通的員工，上次你說完那輛車的事之后我去查了查，她是趙萬金的親戚。也算得上是千金大小姐了。”

應成宇愣了愣。

“趙萬金和金萊是互利互惠的關系，趙萬金有錢有人脈，金萊有頭腦會經營。他們慣用的手段就是趙氏集團入股有發展前景的中小型企業，金萊作為職業經理人摸清公司內部結構，然后逐步改制。直到公司和趙氏步調一致，金萊就會通過背后操縱來制造一個假象，讓公司所有人放松警惕出讓更多股份。這樣一步步地，趙氏占股比例不斷提高，逐漸實現吞并。”

從一個小的鑰匙圈，到背后這一整個騙局，應成宇覺得自己置身漩渦里。

這世界真是矛盾而復雜，剛剛他還是騙子，現在他就是受騙人。

“所以，不要擔心，也不要有負罪感。比起擔心一個千金大小姐，我還是比較擔心被趙氏吞并后那些被驅逐的人。”

應成宇宛若醍醐灌頂，他不再猶豫，將手伸進包里，拿出了金萊今兒給他的文件。

“秋姐，把這個拿走吧。”

楚秋翻看那目錄，這簡直就是一錘定音的鐵證！

“成宇，你是做了什么才能讓金萊這樣的人精——”楚秋說著突然噤聲，她似乎看到了了不得的東西。“哇哦。”

完蛋！忘記撕了！

應成宇忽然想起那張令人臉紅心跳的辦公室布局，他猛的把那文件合上。

“….咳。”應成宇臉都紅透了。

“其實…金萊也不錯。”

“求求你閉嘴吧，秋姐。”

“行。”

楚秋和李榮盛約在了九點的咖啡廳，引來李榮盛不小的抱怨。

一是李榮盛本來就不想見到自己被趕走的楚秋，二是九點這個時間李榮盛基本都在床上——草包老總是不會早起的。

“你要是不來，后果自負。”李榮盛垂頭喪氣地看著楚秋發來的信息。

他真是不懂，這個女人怎么就是會有一種無形的壓力。明明他才是老板！

那天潑完她水時確實很爽，但是后面想起來就忍不住顫抖，幸虧楚秋識相的沒來公司，不然估計自己要去躲一段時間。

這些年來楚秋掌管公司大事小事，從沒有出過差錯，李榮盛也算是個養尊處優的大老板。前幾天才碰到職業生涯中第一件大事，當那些人圍攻著他，聲討要錢時，他是真的怕了。

這事聽起來丟人，但李榮盛當時真希望楚秋來解救一下自己。

把趙萬金拉進來趕走楚秋會不會是個錯誤的決定？李榮盛不敢想，他想獨當一面是真的，意識到自己沒那個能力也是真的。

李榮盛整了整衣襟，他這么個悠閑的老板，穿正裝的時間著實不多。但為了在楚秋面前像那么回事，他還是決定穿個西裝打個領帶，頭發也梳的整齊而又商務。

八點半他本來想出門，但不知怎么的，一想到要是自己在楚秋前面去了，豈不是很丟面？李榮盛門都開了一半，要跨出去的腳就征在了半空中。

他思慮片刻，決定要在八點五十再出門。要等也是楚秋這個自己撿來的下屬等自己才對。

李榮盛到咖啡廳時是九點半，隔著很遠她就已經看到了窗臺邊端坐著喝咖啡的楚秋。那女人總是那么不緊不慢、精致優雅，有時候挺讓人生氣的。

“不好意思，車子壞掉了。”李榮盛將公文包放到一邊，若有其事地道了個歉。

那公文包也是用來撐面子的，李榮盛平常出門根本不用包，常去的店都有楚秋支付他的簽單，帶個車鑰匙就能出門。

楚秋斜了他的公文包一眼，那包做工精致定是手工牛皮的大牌。但是這種包要是裝滿了是很沉的，此刻那包落到沙發上連個聲音都沒有。再看看李榮盛區別于平常拖鞋短褲的商務人士打扮，她一個嗤笑忍不住脫口而出。

“故意遲到給我擺譜，還是打扮太久浪費時間了？”她那雙狐貍般的媚眼一個上挑，直勾勾地盯緊李榮盛。

李榮盛的喉結滾動，這女人怕不是有讀心術？！

“...真壞了。”

“你的第三輛車還是我親自去簽的單，司機也是剛找的。都壞了嗎？”楚秋晃晃手機，那上面是維修電話。“找保險公司報修嗎？”

李榮盛接過服務員剛遞過來的冰水，一下悶了大口下肚。“...不用，不要了！”

楚秋挑下眉，去掉兩人的恩怨不說，李榮盛就是個三十多的小孩。

還挺好玩的。

李榮盛喝了兩大杯冰水，直到牙都要失去知覺了，才從羞恥和略微的膽怯中緩過來。

“找我做什么？”李榮盛端起了范，仰著頭問。

“聊公司的事。”楚秋也直言不諱。

“公司什么事？”李榮盛第一反應就是盛源集團那點破事。“不會還沒解決吧？有人堵公司門口？”

李榮盛說著就回想起被幾十個人圍攻的噩夢，他手不自覺地就抓住公文包，想要跑回夏威夷。

楚秋一個無語的表情，道：“瞧你那點出息。盛源集團的事早就完了。”

李榮盛瞬間松懈，也忘記擺那商務范了。“那就行。嚇我一跳。”

“盛源集團的事是完結了，但公司里有更大的麻煩。”

李榮盛蹙眉，問道：“什么？”

楚秋從包里拿出平板，那上面是個視頻。

“點開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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