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一天去哪里了？”楚秋剛回家，就看到媽媽把頭埋進衣柜里像是在整理什么的樣子。“還打扮的這么漂亮，就知道玩，家里的事也不知道幫幫忙。”

“媽，你都收拾好幾天了，過個年而已，至于嗎。”楚秋漫不經心的脫了那剛買的外套，像屋里走著。

“什么叫過個年至于嗎？家里要搬家，你不知道幫個忙的嗎？”媽媽從背后敲了下她的腦袋，楚秋也不知道是因為她的話還是因為被敲了頭，極為震驚的轉過頭看著母親。

“你，你說什么？”

“搬家啊，你不知道嗎？”媽媽圓圓的眼睛也一閃一閃，似乎在嫌棄楚秋的大驚小怪。

“我知道什么啊！你們從來沒和我說過啊！”

媽媽渾圓的眼睛轉了幾圈，回復一個歉意的笑道：“哎，好像是真沒說，我給忙忘了。”

“怎么回事啊？你現在說。”楚秋無語地跟著媽媽身后，追問著。

“就像剛剛說的那樣嘍，我跟你爸買了新房子，咱家要搬家，就過年前的星期三。所以你快點去收拾你的房間，不然你那一堆破破爛爛我都給你扔了啊。”

媽媽說完繼續埋身進那大衣柜里，只留楚秋在風中凌亂。

什么啊？這就搬家了？

楚秋一邊收拾著自己的房間，一邊感慨自己在家里還真是沒什么地位的存在，搬家這種事她竟全是全家最后一個知道的。雖然說這些年她工作忙，除了給父母打錢她也沒具體關心過家里發生了什么，但也不至于臨搬家三天才通知自己吧？房東都比自己爸媽靠點譜呢。

話又說回來，楚秋這些年似乎總是在顛簸的，導致她在任何一個住所都沒留下太多的行李。在工作的城市要經常出差，提上包說走就走是常態，至于家里，成年后就去了很遠的地方讀書，從那時開始就不怎么在家住，更別提有什么行李了。

這次工作出了變故，她賣掉那邊的房子，本想著把自己的行李都搬回家里來，結果她搬回來之前，家先沒了。

她忍不住覺得自己有些可憐，似乎在哪里都有窩，又似乎在哪里都沒有歸宿。

什么時候有穩定的家呢？要塞滿自己的行李，新的舊的，落灰也沒事，要充滿她的痕跡才行。

楚秋一邊遐想一邊收拾房間，明明表面上看起來空空如也，卻總是會在一些看不見的角落里找到意想不到的舊物。楚秋不是個戀舊的人，甚至可以說是拒絕回頭的類型，所以在她看見大衣柜最深處的盒子里，放著的是初中三年的舊物的時候，她很震驚。

自己閑著沒事把這些收起來做什么？

楚秋出于好奇，停下收拾房間的動作，席地而坐掀開那盒子，最上面一層是初中時自己的一些小飾品，基本都是當時的自己省吃儉用攢下來的成果。但是她很少戴。

漂亮的飾品是為了美麗的容顏作陪的，她不是沒有歡喜的帶去過學校，但都還沒進門就被那些好事的男生狂笑‘丑八怪也臭美啊’，然后偷偷摸摸地摘下來。

現在那些飾品沾滿了灰，多數的膠水都已經掉落，楚秋忍不住有些失落。明明是辛苦攢錢買的東西，卻從來沒有帶出門過，就這么塞在小角落里直到不能用了。

如果自己當年更自信一點就好了。

楚秋嘆著氣將那些小飾品放進一個閑置的小盒子里，繼續翻開下一層，那是自己初中篝火晚會時穿的禮服。那條藍色的，綴滿薄紗的長裙。現在看來那裙子著實一般，紗質粗糙不說，款式也土氣了些。但楚秋是記得她為什么收藏這條裙子的。

僅僅是為了，安清晏在教室里看到她出現時那一霎那怔住的表情。

原來年少時并不是自己會錯了意。安清晏是真的為自己驚艷過，也是真的想要親吻，只是可惜...

楚秋對著那裙子怔愣了會，突然將那裙子裝入了剛從商場拿回來的高定購物袋里，她決定送去干洗，盡管這裙子可能不如干洗費貴。

如果有機會再見到安清晏，再穿給他看一次吧。去沒人的地方，再看一次煙火，完成年少那個被打斷的吻。

她撫平裙子的褶皺，將藍紗疊好，放進那紙袋。

“這怎么還有個筆記本啊...”

楚秋隨意的翻了兩頁，那上面竟然是密密麻麻的筆記，是不認識的，娟秀的字跡。她想了片刻才明白過來，那似乎是她初三時買的學姐的筆記。

自己當年是怎么想的？竟然把這個也留著。

她攤著那本子，仍在書桌上，準備繼續收拾其他東西。一陣風吹過，吹起那紙張，掠過楚秋的碎發，引得她一個發抖。她想起身去關窗戶，卻在轉頭的瞬間怔住了。

那個筆記，上面遍布改正帶的痕跡，她從未在意過。但此刻，她抬頭看著那立起來的紙張，陽光透光那改正帶，那白色膠紙下的字跡終于浮現。

那竟然是安清晏的字。

楚秋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她反復立起那紙張，可那被陽光穿透的字跡絕不可能有錯。那是她看了近三年，工整清秀字如其人，安清晏的字體。

楚秋一頁頁的翻看著每一個改正帶的痕跡，近乎都藏了話，那些話是一個少年青澀、含蓄的告白，也是那不為人知歲月里的愛。

——和你的新同桌還好嗎？不想你和他說太多話，又想看你笑。

那應該是學期初兩人初分開時的留言吧。楚秋記得當時大家都在傳，孫溫玉能在初三一開始就和安清晏坐在一起，是她那教育局做官的父親的吩咐，為了避免剛轉校的她被人欺負，要讓安清晏保護她。

呵，誰敢欺負她啊。

——今天你的朋友問我的心意，我...希望不要給你添麻煩。

——楚秋，你不喜歡我對嗎？不然為什么會用仇恨的眼光看我。

——我會和你保持距離的。

這三條連在一起，楚秋只覺得心臟猛的被攥緊了。

一場誤會，是兩個人的折磨，這場錯過，代價是兩個人的十余年。

——楚秋，你變好看了許多，是不是瘦了些？但我希望你保重身體。

瘦了...楚秋確實從初三開始逐漸瘦了下來，但那幅度過小，連親人都看不出來。安清晏竟然能看出來？他在多少個課間偷看過自己呢？又對自己給予了多少關心？

沒人知道，除了這個布滿灰塵，有些破敗的筆記本。

——我今天做了件壞事，那個欺負你的男生，我放光了他輪胎的氣，我在這里懺悔。

楚秋看了下日期和男生的名，皺眉許久才終于想起來他那刻薄的樣子和行為。楚秋隱約覺得孫溫玉應該是買通了班里的一些男生欺負自己，那個男生和自己在初三之前都相安無事，雖然他是知名校霸，但楚秋活得謹小慎微，兩人很難扯上聯系。

轉折大概就是孫溫玉轉學，更確切一點是楚秋表白過后。他們變本加厲的針對自己，向自己的自行車潑陳醋，將凳子上弄滿泥巴...這些行為在楚秋主動遠離安清晏后都有緩解。

必然是孫溫玉在搞鬼。

只是，楚秋當時總是一個默默人頂住，卻不曾想安清晏在背后守護。

盡管這位正人君子的護花使者使用的手法是，放光對方輪胎的氣。

楚秋忍不住勾起唇角，她已經可以想象到安清晏那糾結無比的模樣了。

——我拒絕了省實驗的入學邀請，我不想離開你。

——最近總是偷著去看你的成績，看到你進步就忍不住很高興。

——我一定會讓你上重點班的。

......

這個本子，就像是塵封的安清晏的日記本。如果楚秋能夠早點發現這個秘密，兩個人應該是能通過這個本子通話的。

可她不知，他不說。

明明整個本子都寫滿了愛，卻無人可知。

本子的最后一頁，在最后一行，安清晏留下了最后的話。

——楚秋，初中三年謝謝你的出現。我會一直等到你愛我為止。

楚秋看著那字跡，忍不住眼眶發酸。十五歲的安清晏的承諾，一直踐行到了現在。

他還在等。

那個塵封的箱子的最后，放的是他們的畢業照。楚秋當時只想盡快脫離初中，脫離所有討厭的人，她不帶一絲笑的拍了這張照片。

但她直到才注意到，原來拍畢業照時自己身后的人是安清晏。

他站在高高的臺階上，陽光傾斜在他的秀發上。安清晏那清俊的臉龐布滿金色的光，可那陰沉的表情卻遮不住。他的雙眸下垂，視線明顯聚集在面前的女孩身上，滿是不舍和深情。

在所有同學都歡笑著告別初中的照片里，只有這兩人看不見一絲歡喜。

她們心懷各異，各有各的愁苦，那是少年少女心里酸澀的秘密。

楚秋的指腹摸索著那少年的面孔，似乎是想透過相片撫慰那人的憂傷。

一滴淚掉落在了相片上。

“清晏...我也愛你啊。”

“快，出去幫我扔垃圾。”媽媽突兀地沖進房門，提著兩個垃圾袋就往楚秋手里塞。

“媽！看不到我正在難受呢嗎！”楚秋鼻子都酸酸的，她正在傷感中，卻要被趕去扔垃圾。

“收拾東西還收拾哭了？這些破東西你自己都從來不看的好不好。”

“...灰太大了，我過敏行嗎。”

“那你趕緊出去扔垃圾，家里都快堆不下了。”

“...知道了。”

縱使楚大總裁現在家財萬貫，有忠犬相愛，也改變不了在家里是被隨意使喚的小孩這個事實。

楚秋隨意地套了件衣服帶著垃圾下了樓。

天氣略冷，她裹了裹衣服，隱約覺得有試探的視線在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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