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山中漆黑一片。

        石屋的方向，傳來了一陣嗚哩嗚啦的聲音，聲音很大，驚起夜鳥亂飛，呱噪齊鳴。

        翁蘿悄悄靠近了萬福，低聲說道：“公子，帶我同去，或許我能夠與他們溝通的。千萬不要動手，他們可是唯一的線索了。”

        萬福大喜，險些忘記還有翁蘿這個小神棍在了。

        在前面監視的齊老妖，也湊了過來，“他們回來了。這位姑娘懂得荒人的語言？”

        萬福解釋道：“她能與人類的靈魂溝通，或許也能夠知曉那些人的意思吧？”

        齊老妖頓時喜出望外，“姑娘，你不可靠得太近了，免得受傷。”

        翁蘿點頭應是。

        ······

        ······

        萬福三人慢慢靠近了那些石屋。

        最西邊的石屋內，發出了微弱的光芒，象是夜明珠或熒光石所發出的光亮。

        萬福走上前去，朗聲說道：“請問，這里是哪里？”

        只聽屋內忽地一聲，緊接著又是嘭地一聲大響，動靜很大。片刻間，石板門的邊緣就伸出了一雙毛茸茸的大手，將石板向外一移，探出來一個碩大的腦袋。

        是人類的腦袋。

        棕色的亂發蓬松凌亂著。

        眼睛渾黃，大如銅鈴。

        大臉盤子上全是密集的細小絨毛。

        嘴唇肥厚，嘴巴闊大，有些外凸。

        他（她）驚訝地看著萬福三人，嘰哩哇啦地說了一大堆的話。

        見萬福等人沒有說話，他就走了出來。

        上身赤裸，腰間圍著獸皮。獸皮無毛，像是皮革。

        身高約有三米多，粗胳膊粗腿，很是健壯。比身材高大的萬福，還要高出了大半個身子。

        他俯瞰著三人，有嘰哩哇啦又說了一遍話。

        萬福和齊老妖面面相覷，誰知道這是什么鳥語啊？

        ······

        ······

        翁蘿走上前去，仰臉看著巨人，用小手不停地比比劃劃，然后取出紙張，開始在上面畫著小人。

        畫完之后，遞給巨人去看。

        巨人居然蹲下了身子，也還是比翁蘿高出了一頭。他驚奇地看著翁蘿，咧開大嘴，嘿嘿憨笑著。大手十指亂動，看樣子他是很想摸摸翁蘿精致小臉的，卻是沒有，也跟著指手畫腳地比劃起來。

        翁蘿回頭對萬福說道：“他們是這里的居民，生下來就在這里了。很多事情他并不知道，他很年輕，如果咱們想要知道什么，他可以請他的長輩過來。”

        “他請咱們先進屋，去吃肉。”

        萬福一直在盯著巨人的舉動，只要他敢碰到翁蘿一下，那他就殺了他。見翁蘿在詢問，就搖了搖頭，“不必了，咱們就在這里等著好了。”

        翁蘿比比劃劃，將意思傳達過去。

        巨人一聲大吼，聲如震雷。

        震得翁蘿險些跌倒，萬福急忙上前扶住。

        不一會，就見東邊的那幾間屋子里，走出了十位巨人，有男有女，高矮胖瘦都有。

        這些巨人一見萬福三人，很是驚訝，嘰里咕嚕地詢問起來。

        先前的那位巨人代為說明，倒是省了翁蘿的力氣了。

        ······

        ······

        這里是大山，那邊是大海。

        山上有仙人，不許他們上山打獵。

        他們就只能在這山下和大海里捕捉獵物，維持生機了。

        現在族中也只有他們這些人了，他們出不了遠海。再過上幾十年，就連他們這些人，也會全部死去的。

        沒有火，仙人不許他們用火，怕會燒壞了大山。

        沒有鐵器，不許他們損壞樹木，破壞環境，也不許他們造船出海。

        就讓他們這樣自生自滅地生活著。

        萬福一聲冷笑，“什么狗屁仙人？分明只是些膽小如鼠的避難者而已！”

        “翁蘿，告訴他們，咱們就是仙人，以前的并不是。你告訴她們，以后隨便他們想要怎樣生活都行的！”

        “齊前輩，砍倒一棵大樹，給他們瞧瞧咱們的厲害。我來生火。翁蘿，你繼續跟他們聊天，多了解一些情況。”

        ······

        ······

        火光照亮了山腳的陰暗。

        這些巨人以前分明也是見過火的，并不害怕，反而各自歡喜地咧嘴笑著。

        見識過齊老妖徒手砍到一棵幾人才能合抱的大樹，對于這些仙人，他們心生好感，一齊跪地磕頭。

        齊老妖可能這輩子都沒能讓人發自內心地感激過，心里很是舒服。抽出彎刀，飛快揮動了幾下，就將大樹分割成手臂粗細的木柴，堆成了一座小山。

        翁蘿示意他們可以烤肉吃，又從自己身上拿出了鹽巴，教給他們怎樣使用。

        巨人們齊聲歡呼，再次跪地給翁蘿磕頭。

        萬福發現，這些人能夠知恩圖報，有著感恩之心。像這樣的人，那是絕不會見利忘義的。而這里，也再也沒有他人了。

        于是，他怕無言等得著急了，就發出了一聲清嘯。

        無言回應。

        緊接著，山坡上剩下的五人，就在無言的帶領下，來到了萬福的身邊。

        巨人們見來人跟眼前的仙人是一起的，再次放下心來，臉上的笑意更甚了。

        好人，那自然是越多越好的了。

        ·······

        ······

        圓也寸步不離地緊跟著無言。

        因為這小丫頭對萬福很重要，而且她還總能搞出一些令讓哭笑不得事情來。

        這不，她又見不得女巨人光著上身了，擔心萬福會偷看她們，居然讓她們回家將今天所獵殺的動物全部帶來，她要給她們做件毛衣穿。

        無言用劍將毛皮剝下，用動物的筋做線，用劍在毛皮上戳了幾個窟窿，只是簡單地連接了幾下，這樣就能夠勉強遮身了。

        萬福坐在翁蘿的身邊，由翁蘿來回傳遞著雙方的意思。

        山頂上的仙人，何時離開的這里，這些巨人并不知情，更不要說去了哪里了。

        只知道仙人，大概是在百年前來到這里的。

        萬福絲毫不敢小瞧了那位所謂的仙人，這可是在茫茫大海上。能夠凌空飛行千里，其本領，那就絕不在自己之下。

        既然他能夠凌空飛走，那肯定是有去處的。

        萬妖谷的傳送陣，已經幾萬年沒有啟動過了，那他就沒有返回萬妖谷。

        也或許，那位所謂的仙人，通過傳送陣，又去往了別處。而山頂上的傳送陣，就只是一個中轉站而已。

        是了，肯定就是這樣的。

        ······

        ······

        萬福想明白了，心情大好。

        揮刀切肉，燒烤，喝酒。

        這些也不知是什么動物，但肉的口感還是很不錯的。

        他身上的酒囊里全是烈酒，打開皮塞子，濃烈的酒味一下子就彌漫開來。

        巨人們紛紛注目看來。

        萬福索性遞給他們一袋酒，讓他們自己去輪流喝吧。

        他邊喝酒，邊告訴翁蘿，“給他們畫下生火、冶煉、造船、造酒的方法，徹底改變他們現在的生活。我勸你最好給他們刻在石板上，紙張脆弱，一不小心那可就全毀了。”

        翁蘿告訴巨人們，將平整的石板搬來，自己則伸出纖纖玉指，在石板上運指如飛，迅速地刻畫起來。

        巨人們見這如此纖弱的小姑娘，居然能夠在堅硬的石頭上刻畫，，又一起跪地膜拜。

        ······

        ······

        齊老妖砍樹砍柴，被巨人膜拜，內心有種很受用的感覺，也漸漸陶醉在這種美妙的感覺之中了。

        他剛想要過去找萬福喝酒，就看見壽關山和常青松兩人，只顧在自己大吃大喝著。

        再看看無言這個嬌滴滴的小丫頭，并不嫌骯臟，在教女巨人做著針線。

        圓也在一邊警惕地保護著。

        柳娘在守護著翁蘿。

        而翁蘿在石板上運力刻畫，異常辛苦。

        大家好像都很忙的樣子。

        頓時他心中就有些不樂意了，吩咐壽關山和常青松：“你們兩人，去伐些樹木來，如果天要下雨，那豈不是沒有柴火了嗎？”

        壽關山和常青松這兩人，打心底里就看不起這些野人。如果不是礙于萬福的本領要比他們高處了多，他們還真想嘗嘗野人肉是什么味道的。

        現在齊老妖居然吩咐他們去給這些野人砍柴，立馬就不樂意了，“齊老大，差不多做做樣子就行了吧，你還真想將這些野人當做老子來伺候不成嗎？”

        齊老妖還要依靠他倆去獵取獸丹的，見他們膽敢出言頂撞自己，雖然心中大怒，但臉上卻是表現得不動聲色，只是笑了笑，就岔開了話題，對萬福說道：“小友的心情不錯，相必是已經有了主意。”

        萬福淡淡地說道：“此行多靠這些巨人了，不然想破了腦袋，也還是想不出來的。你的這兩位下屬，出言不遜，也該好好管教了。如果齊前輩不方便出手，我倒是不吝力氣的。”

        齊老妖打了個哈哈，未置可否。

        壽關山斜了一眼萬福，他忌憚萬福的本領，也只是哼了一聲，卻不敢發作。

        ······

        ······

        時間在慢慢過去，已經接近深夜了。

        巨人們仍然狂熱地圍著翁蘿，奉若神靈。

        翁蘿的指尖帶血，臉色蒼白，顯然已是力氣不支了。

        柳娘接過紙張，替代翁蘿，繼續在石板上刻刻畫畫。

        四五個女巨人，拿著烤好的肉，不停地示意翁蘿快吃。

        翁蘿示意自己等會再吃，然后盤膝閉目，調息起來。

        無言沒事可干，就去給萬福烤肉吃。

        萬福一口酒一口肉，很是愜意，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齊老妖看向壽關山和常青松的眼神，漸漸地不善起來。

        而壽關山兩人，只顧自行吃喝著，對于齊老妖的不滿，他們熟視無睹。如果在萬妖谷，他倆可是絕對不敢如此的。

        現在嘛，齊老妖還得倚仗他們，有不滿，那也得自己受著。

        ······

        ······

        柳娘也累了，無言去接替。

        刻刻畫畫這種事，總還是女人比較在行的，這就像繡花一樣。

        石刻終于在無言的手里，完成了翁蘿的偉大杰作。

        巨人們齊聲歡呼，爬在石板上仔細地看了一會，好像是能夠看懂的。就小心翼翼地將石板畫，搬進了一間屋子里去，妥善存放了起來。

        然后用海蚌殼打來泉水，遞給翁蘿、柳娘和無言喝，嘰哩哇啦地表達著他們的謝意。

        壽關山見沒人去理會他們，冷冷地說道：“一群野人，老子早晚要嘗嘗野人肉的味道。”

        他的話音未落，就被一顆突然而至的石子，打進了嘴巴里，牙齒也被打落了好幾顆。

        壽關山像是一頭受傷的野獸，嗷地一聲蹦了起來。剛要瞪眼開罵，卻發現，這些人，他好像誰也不敢去招惹的。

        萬福在盤膝打坐。

        圓也在守護著無言。

        而無言正在通過翁蘿，跟女巨人說話。

        柳娘在一邊閉目養神。

        齊老妖也在盤膝打坐。

        他懷疑是萬福打的他，那顆石子的力道拿捏的剛剛好。還，還還那么準。

        如果就是萬福打的他，那又能怎樣？敢有脾氣嗎？他惹不起。況且，現在他還沒有證據證明呢？

        壽關山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捂著嘴巴，咕咕噥噥地又重新坐了下去，再也不敢大聲說話了。

        常青松有些幸災樂禍。他打心底里就看不起這個只知道吃吃喝喝的胖子，斜了齊老妖一眼，只是冷笑了一聲。

        ······

        ······

        大家都困了，包括這些巨人。

        雖然山風很大，但這是在山腳下，風力要小了很多。

        篝火正旺，暖暖地。

        萬福等八人各自盤膝打坐。

        巨人們不知為什么沒有回到自己的石屋里去睡覺。

        或許是出于感激吧，想要一起共患難。

        也或許是，他們想要保護這些恩人，防備野獸的襲擊。就在火堆的外圍，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直接睡去，一時間鼾聲如雷。

        這是一幅很奇特的畫面，卻又極為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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