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柜
第一章林柜
雨漸漸息下去。
淺墨色的天空絮云輕飄,露出正中間一塊高亮的穹頂,看上去像是天上漏了一個漂亮壯闊的大洞。
柳氏醫館門口的大青石板上原本許多泥濘的腳印已經被刷得干干凈凈,露出略微發白的石質。青石后立著矮矮的木門檻,棱角已經十分難辨,中間完全凹陷,側看過去是馬鞍形的,有點滑稽,表面的明顯被剛補過漆沒多久,油光噌亮,嶄新逼人。
她跨過那個門檻,把手上的雨傘擱在門邊。
“林柜回來了?”瓜子臉杏眼的馮大夫從熱騰騰的磕嘮中抬頭沖她點頭示意。
她笑著點頭。
她有一雙非常漂亮靈動的眼睛,臉色紅潤、精神飽滿,真心笑起來時,臉上會透出一種非常奇妙的神情:既有居高臨下的驕傲,偏偏又帶了十足的親切和順的親和力。
大夫們都抬起臉,向她點頭致意。
她看了一圈,有點不明白為什么大家會圍坐著竊竊私語,似乎在講閑話?她不是好事者,眼神朝賬房看了一眼,示意眾人她先進去。
賬房不大,中間兩排立著五張桌子,放著算盤紙筆,三面靠墻立著一溜放賬本的柜子。她在賬房東南角的桌前坐下,撥動算盤,打開帶回來的包裹——里面是和長青鏢局最后一筆往來的鏢銀賬目——開始了最后的對賬。
不知道過了多久。賬房西向的窗戶投進的光亮越來越強。她將賬目算了三遍,確定沒錯了,這才收拾起身。賬房沒有其它的人,桌子上的算盤紙筆都擺放得整齊單調,更顯得冷清無聊。她越過前面的桌子,想看看賬房門口總柜上擺的滴漏。
忽然賬房的布簾被掀開,一身水粉的馮大夫走進來。
林柜沖她微笑,朝外頭抬抬眉毛。馮大夫會心一笑,捂嘴悄聲道:“怕咱們先生和唐公子的事要成了!
林柜將賬本摞在旁邊,取張白紙,寫:“舌根。”
馮大夫道:“咱們這次可不是亂嚼舌根,早上先生都不曾回醫館來。喏——”
馮大夫遞過一個油紙包,“剛剛才到。唐公子帶來的!
油紙包上印著生香樓的印戳,是潤州糕點做得最好的一家。
“你看咱們先生什么時候因別的事情耽擱過醫館?就是上次師公來看她,都吃了閉門羹!
乖乖,她們幾個倒是說了不少事情。
“好了。點心送到啦,我先出去了。今天帶來客人了,你要是有空可以前面坐坐,好像是你跟楊柜認識的!
林柜點點頭,目送馮大夫出門。果然聽見隔壁西廂有人說話的聲音。
她將賬本放進柜子收好。
已過午后,她有點餓?粗銟堑挠图埌q疑著要不要先吃塊糕點
“林柜回來了嗎?”
廳外有人問,是楊成志的聲音。
“回來了,在賬房里呢!
她趕緊將油紙包收好,站起來。
楊柜掀開簾子,笑起來額頭有深深的褶子:“林柜,先生請你到西廂一趟!
西廂來的是老熟人,月牙谷的孫總管,陪坐的還有唐公子。唐公子最先聽見她的腳步聲:“林柜來了?”
柳先生轉頭看門口,沖她點點頭。她今天穿了一件天藍色的衣裳,雖然沒笑,但是看起來心情愉悅。相比之下,唐公子就更容易讓人覺得如沐春風了。
圓桌的一角放著筆墨,唐公子招呼她:“坐!
林柜跟孫總管互相點頭,在放著筆墨的一角坐下。
柳先生道:“上次北邊來的那批藥材,是你經手的么?”
醫館里生意上的事,是由幾個在外面走的掌柜管的。賬目由幾個賬房管,有過問,但一向只負責管賬。這些柳先生自然知道。
林柜點頭。
孫總管笑道:“是這樣,本來谷里合計那批藥材,有四百多袋,可前兒個對賬時,王總管說貴館實付三百多袋的錢。咱們兩家生意上往來這么多次,柳大夫的招牌,自然是信得過的。只是谷里上下找不出問題,往來差了幾千兩銀子,雖然也不敢算大數,卻也不好向谷主交代。幾位總管和在下尋思著,少不得厚著臉皮過來請柳大夫這邊再對對。”
原來是來對賬的。這本沒有什么稀奇。稀奇的是,月牙谷遠在洛州,怎么會因為對賬這樣的小事,出動孫總管這樣級別的人物特地跑一趟呢?
也沒什么好說的。柳先生看著林柜。
林柜點點頭。
月牙谷是醫館的大客戶,平常生意多,往來賬目都是放在特定的柜子里,按日期排放好。所以要看的賬目很快就被找出來,放在孫總管的手中。
茶過三巡。孫總管合上賬本,臉色明晦交替,撫須不語。
林柜鋪開白紙,寫道:“有何不妥?”
孫總管接過那張紙,臉上立刻云銷雨霽,“不不,并無不妥。林掌柜的賬,條理分明……看來是我們谷里的問題。在下自當回去將谷里的賬目翻出重新查一查,待水落石出,再來給柳大夫賠罪。”
柳先生沒有接話。她的心思本就十分聰明,何況這些經營醫館內外,怎會看不到孫總管臉上一閃而過的訝異神色。
唐公子道:“言重了,沒出錯自然是最好的。”
孫總管呵呵賠笑幾句,又換了一回茶,閑聊道:“不知林掌柜是哪里人?”
“潤州!
“師承何處?”
林柜愣了愣。她雖然兼管賬房,但也是柳先生的弟子,柳氏醫館的大夫。此事醫館內外皆知,何況多次往來的孫總管。
孫總管見她誤會,道:“林掌柜的記賬的手法很有些眼熟,所以怕見尊師也是我輩中的高人,但潤州一帶卻未曾聽過前輩之名,所以叨問。”
這個解釋起來就有點長。林柜拿著筆,不知道該怎么寫。
柳先生說:“小六到我醫館前受過傷,從前的事情都記得不太清楚了!
“哦?”孫總管上下打量林柜。
“我當時在洛州游醫,在東山鎮遇見她,一向有五六年了吧。東山鎮在洛州境內,也許小六的授業師傅真的與孫總管相識也未可知。只是小六這幾年也在反復找尋,沒有結果。倒是前年潤州的家人找到她,可是她因何落在東山鎮,卻難以追究。
孫總管點頭沉吟。
“林柜這手法,是從來一直就有的,”唐公子放下手中的蓋碗,笑道:“今天正是巧合,正好拜托孫總管幫忙打聽打聽。林柜苦找多年無果,果然能夠找回過去的人事,我醫館上下必然感激!
林柜看著孫總管點頭,在紙上寫:“感激不盡”。
孫總管應了,心底暗暗吃驚。
這記賬的手法,是月牙谷賬房特有的。這位林柜,莫非與月牙谷果真有些淵源?可月牙谷商行天下,賬房出入絕對小心謹慎,這位年紀輕輕又身帶殘疾的小姑娘,能跟月牙谷有什么關系?
他回到潤州的月牙會館,先跟總管王神風匯報了查賬的事。
“這么說,真的是小公子的問題?”
“……”孫總管不敢答話。
王神風自己默默消化了一盞茶的怒氣,嘆道:“先這樣吧。我找時間跟谷主稟告。長青鏢局的事情準備得怎么樣了?”
“賬房這邊仍舊按一般的規矩來,倒不覺得有什么壓力。只是……還有一件事不知道要緊不要緊……”
孫總管正要說話,門外一聲清咳,他聽得出來,是谷主李成竹的聲音,頓時止住話頭,站了起來。
王神風也從椅子上站起來。
李成竹的步子又穩又緩。后面跟戴何兩位總管。
“谷主。”
李成竹點點頭:“孫總管也在?”
“是!睂O總管不知道該不該主動說起跟柳氏醫館對的這筆賬。
李成竹沒有給他機會:“跟柳大夫那邊對賬有結果了嗎?”
“有了!睂O總管頓了頓,看一眼王神風:“賬目上的確是我們這邊抹了幾千兩!
李成竹在東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示意他們都坐下來,“這次確定沒有問題了?”
王神風將幾張賬目抄本遞給李成竹:“是!
李成竹捏著抄本,倚著一只扶手,也不看,也不動。一時間只聽得窗外沙沙的下雨聲和堂前滴漏的水聲。
滴、滴、滴、滴、滴……
“好!崩畛芍耧@出光照不足的那種白皙,長眉微微挑起,說:“從現在起,姚覲不再是我月牙谷的人。通知月牙谷所有分館,姚覲的印信停用。讓翁總管接收姚覲的所有事物,三天之內,讓他離開月牙谷!
“是……”戴桓小心道:“谷主不再見見小公子嗎?”
“不必!崩畛芍翊瓜履抗,隨手把抄本擱在桌面上,“說話的機會我已經給過了,是他太不知自愛!
“是。”
“長青鏢局的事準備得怎么樣了?”
何總管道:“還忙得過來。主要怕到時候人多。聽說每次那位公子出行,圍觀的年輕人都像海潮一樣。潤州雖然地處邊鄙,可架不住年輕人多啊。”
李成竹冷笑道:“我們多派些人,不管人多不多,亂不亂,把聲勢做足。高九齡這個老頑童,自然是喜歡熱鬧的。”
“是。”
他們又說了一些事,要離開的時候,李成竹忽然問孫總管:“剛才我來的時候,仿佛聽見你說還有一件事?”
孫總管沒想到他還記得,踟躕這件事可大可小,應不應該讓谷主知道。
“是……屬下這次去跟柳氏醫館對賬,柳氏的賬房林柜,就是林木葉,谷主應該認得?”
李成竹點頭:“記得這個人!
“我們谷里的賬目,現在柳氏那邊是由林柜在打理。今天過去對賬,屬下發現,她用的一些記賬的法子,跟我們月牙谷的手法很像。”
李成竹道:“林柜的夫家好像是洛州的一戶漁民?”
“這個屬下倒不清楚。只是聽柳大夫說,林柜五六年前受了傷,從前的事都不記得了,似乎沒說起哪家的人,更不要說從哪里學的記賬法子。所以究竟師從何方,她自己也不知道。甚至還央屬下如果找到什么線索要告知他們。”
“有這樣的事?”王神風道:“難不成這位林柜是我們賬房哪位的家眷嗎?”
“但是并未聽說有誰家遺失了家眷……她娘家是潤州的。”
“既有娘家的家人,又怎會不知道夫家呢?”
孫總管有些不好意思:“這個,我也沒有細問!
李成竹已經端起茶杯,顯出對這種家長里短很不耐煩的神色來:“算了,日后有機會再慢慢追究吧。今天先這樣。”
總管們紛紛起身出去。
外面彤云密布。
孫總管矮身在廊下取傘,忽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孫總管!
谷主的臉色有點黑:“你剛才說,那個林木葉受傷失憶,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五六年前!
谷主沒說什么,徑直走了。
孫總管看著他的背影,莫名其妙:“有什么問題嗎?”
他問的是最后一個離開的王神風。
王神風拍拍他的肩膀,給他一個安慰的笑容。
六年前谷里是發生了一件大事。
但今天的事只是湊巧而已。
谷主只是因為這個時間點,恰巧想起了往事。
李成竹沒有想太多。
他一向不會花太多時間在“想”這件事情上。有什么事情不明白,如果緊要,他就會馬上找到答案;如果不緊要,就暫時擱置著,時間總會給出答案。尤其這些年,他已經漸漸厭倦了去想,更厭惡去回想過去的事情。
所以他沒有想起第一次看見林木葉的更多細節。
他只記得林木葉是一個漁夫的妻子,被送到柳云婷面前的時候,因為落水小產,已經奄奄一息,十分狼狽。
僅僅因為林木葉長得好看,皮膚白皙姣好,跟那對經年風吹日曬的漁夫母子膚色對比強烈,所以他留神多看了一眼。
那對漁夫母子是說林柜是他們家媳婦兒吧?
不記得了。當時他甫見光明,滿心歡喜,只想快點回到谷中去見……
李成竹心中一下刺痛,舉著的傘微微傾斜了分毫,很快又扶正了。
他依然不緊不慢地撐著傘走在潤州五月的雨巷中。
他剛到潤州,并不知道這里已經斷斷續續下了半個月的雨,當地的人對潤州的雨已十分不耐煩了。就在一個拐角,一個對這樣的陰雨已經十分不耐煩的低頭趕路的人撞上了他。他身影微動,拉了路人一把,路人停住前傾的勢頭,有些吃驚地扭頭看他。
“林柜?”李成竹沒想到會遇見林木葉。
林木葉更是吃驚,稍稍后退。
“沒事吧?”李成竹記得她的右手有殘疾,握著她右臂的手松了力道。
就在那頃刻間,“嘩”的一聲,雨如瓢潑一般下下來。兩人縮回街角屋檐底下,對雨無言。
林木葉搖頭,心想原來孫總管是跟著李谷主來的潤州,不算特地跑一趟。
屋檐下是間一家茶館,半闔著門。小二探出半個腦袋:“兩位……雨大,不如進來躲一躲!”聲音被雨聲沖得支離破碎。
李成竹對林木葉做了個口型,她點點頭。
小二歡快迎著兩位客人,尤其其中一位衣錦佩玉,看起來身份很是尊貴。
尊貴的客人接過他遞來的毛巾,撣撣身上的雨珠,道:“這雨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我們先坐坐吧?——要紙筆,炭火,熱湯,一壺清茶,一疊綠豆糕,別的三四樣小點——別的林柜還想吃些什么?”
林木葉搖搖頭。
“就這樣。我們要靜燥一點的雅間!
“好咧!
東西很快就全了。
李成竹把磨好的墨硯推給林木葉,端起自己那杯茶,道:“這個時候,林掌柜是要家去嗎?”
林木葉已經先喝了幾口熱湯,點頭寫道:“谷主怎在此處?”
“最近我們有些生意,要在潤州辦理!
難怪。
“聽王總管說,跟醫館的出入賬目已經對清楚了?”
林木葉點頭。孫總管才離開沒多久,這邊李谷主已經知道結果了,月牙谷的辦事效率果然很高。
李谷主這樣的人物,不管面對什么人都可以找到話題、左右逢源,所以她并不覺得十分緊張。只是李谷主親眼見過她最難堪的時候,尷尬倒是真的。
李成竹提起湯壺給她加了半碗湯,閑閑道:“我記得在東山鎮初見林柜,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當時還看見尊夫。只是今天聽王總管提起,怎么林柜的家人又在潤州呢?”
林木葉怔了一下。沒想到想李谷主問得這樣直白,假如三年前有人問她這件事,她還會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近一兩年來才看淡許多。
“漁夫非我丈夫,承蒙救助,送醫治療!
李成竹接過她遞來的紙條,默不做聲,因為她正寫第二張。
她左手扶紙,右手握筆,坐得端正挺直,任誰遠遠看過去,都能看出來她寫得很認真。李成竹與她僅一桌之隔,可以看見她右手拇指蜷縮,手背曲張變形,拿筆應該十分吃力。他是習武之人,自然知道這樣的骨骼變形是外力重傷造成的。
“我夫何人,實已不知。落崖重傷,往事盡忘。”她想了想,沒有再寫下去,遞給李成竹。
“落……崖?林柜當年不是落水受傷嗎?”
林木葉笑著搖頭。
“是哪個崖?”
“溯源而上,應是切地崖!
李成竹看著紙條,頷首不語。過了一會兒才道:“這幾年一直沒有找到家人嗎?”
林木葉笑著搖頭,“少時與潤州家人走散,雖已重聚,然并不知婚嫁具況。”
李成竹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茶。
巧。
真巧?
“切地崖離月牙谷很近,林柜有想過到月牙谷中找一找家人嗎?”
月牙谷在洛州是獨門獨戶,雖說占地極大,人口繁盛,可上下高手眾多門禁森嚴,又豈是她這種小人物可以探尋的呢?
“不曾。”她想了想,又添寫道:“月牙谷若丟失人口,不至于五六年遍尋不果。”月牙谷通商重消息,情報遍天下,如果真丟了一個人,哪里會找個五六年還沒找到呢。
外面雨勢漸小。
他們坐在茶館靠窗的位置,隔窗有個穿廊。李成竹站起來,推開窗。
林木葉也看向窗前。
夜色已經悄悄降臨,雨勢收住了。到處都很潮濕。因為很多天沒有看見太陽的緣故,氣溫有些陰涼。
李成竹重新落座,給她重新倒了一碗熱湯。
她以為李成竹這種老江湖對她這種小人物的私隱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這個時候應該會另起一個話題了,但是沒有。
“林柜的啞疾也是那個時候落下的嗎?”
“或是!
除了那尷尬悲痛的第一次見面,她與李谷主在生意場上見過幾次,只是場面上的點頭之交,遠遠沒可以閑話家常的交情。
她等了一會兒,李谷主沒再說話,看著茶杯,有點發愣。跟月牙谷的生意往來多了,她也漸漸聽說了月牙谷的一些事情,比如這位李谷主有點瘋病,雖然不算嚴重,但是一年中總會犯上一兩次。
她寫了兩行字,用筆桿敲敲桌子,把寫好的紙條遞給他。
“避雨雨停,散席回家?”
幸而李谷主并沒有在這個時候發起瘋病,抬頭看看外面,站起來:“好。就此道別!
雨下了好幾天,許多路段十分泥濘。天黑路滑,就是一個正常人也得走得十分狼狽難。
林木葉走得很艱難。
她小心翼翼走到家里,遠遠看見院子里一道光亮透過圍墻漏出來。
下雨天的,難道……?
推開院門進去,燈龕的燈亮著,一個瘦削老人提著燈籠迎過來:“大小姐!”
林木葉松了一口氣。朦朧冷清的夜色中,忽然響起兩個極為奇怪的聲調,好像從地底下冒出來的濃煙一樣,丑陋、沒有形狀、不受控制:“余伯。”
“今天怎么這么晚才回來,老漢都要到醫館里去找你。”余伯說著接過木葉的傘,把他迎到檐下。
林木葉掏出鑰匙開了門,進去將燈點上。
余伯和他的兩個兒子將門口一袋袋瓜果蔬菜往屋子里搬,忙活好一會兒才歇下。
林木葉給他們倒水,道:“以后,不用專程,送這么多東西來!
“最近地里的菜都長得很好,我閑著就琢磨該給大小姐送些。鄰居街坊,我們剛剛已經送過去了,知道大小姐吃不多,所以也沒有送太多。等過兩天一水的小菜出了,再給大小姐送來。”
“辛苦了!
余伯喝過水,站起來作勢要走:“那大小姐我先走了。剛炊了幾根玉米,大小姐晚上餓了可以當宵夜吃。”
林木葉站起來:“余伯。”
“大小姐不用送了。馬上就要天熱了,暑天大小姐要是有空的話,回祖祠消暑!
余伯和兩個兒子退到門口,木葉送到門口。
余伯的大兒子說:“天黑,大小姐請回罷。”
林木葉點頭:“路上,慢點。”
她目送父子三人出了院門,一輛牛車越走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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